第32章 山娶妻（四）
平旦将末，天际还是那么阴沉，天光似乎被困在了沉沉乌云之内，疲弱而没有破晓的力量，娘子庙的不远处传来一声鸡鸣，锣鼓喧天的娘子庙之内陡然间寂静。
傅净眉眼一挑，低声朝着姜玄道：“你等下，我去抓个鸡。”
姜玄站在原地，安静看着他飞速蹿到草丛里，飞速逮了一只灰毛的野鸡来。那表情中的喜悦，就像是昏沉环境中的明亮的小太阳。
只是正当他要熟练杀鸡取血的时候，姜玄定睛一看，脱口而出：“别！这玩意儿……牢底坐穿禽。”
“就这？这灰扑扑的？”傅净一百个不相信，认真端详一二，确实这野鸡长得是比普通鸡眉清目秀一点。
就是只宰了有点可惜的鸡，居然还是国家保护动物？
“这是红腹锦鸡，”看着傅净一脸不相信，姜玄低叹一声：“的母鸡。”
末了又补充一句：“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听到这，傅净下意识松了手，那野鸡精壮的翅膀自然不是家养的肥鸡能比，逮着机会迅速扑棱着翅膀飞了。
“相信我，节目组的培训是要把可能遇见的一些珍贵物种认清楚的，伤了一个交代不了，卖了我也赔不起，”看傅净一副可惜的样子，姜玄安慰道：“而且，你现在杀它也不符合紧急避险，不能免责。”
弹幕里飘着一墙的‘哈哈哈’，屏幕上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蔡科夫柯基：学霸小蓝在线普法！】
【霉神的墙头草：蓝莓cp屹立不倒！】
【山边一颗草精：是哪个单身狗上头了？哦，是我呢！屏幕前露出变态的笑容！】
傅净扯了扯嘴角：“你懂挺多哈？”
“没办法，”姜玄叹了一声：“生活啊……”
说到这个，傅净拍了拍双手上还残留的鸡毛，把那根被他当武器用的新枝塞进那截手臂骨之内，咔嚓咔嚓的声音在收音轨道上显得有些阴森。
傅净缄默不言，他是很想跟姜玄说：你别挣这个辛苦钱了，跟我混吧，我给你开工资。
但想到自己下个月没着落的房租和空调费，不自觉在心里一叹：生活啊……
……
准备好应对的武器物件，傅净与姜玄站在门外，薄薄的山瘴依旧蒙住了他的眼睛，迷惑他的天人瞳。
但就如今而言，娘子庙内只有一个张恩是活人，其他的应该都……不算是人了。
就普遍性原理而言，还是很好辨别的。
思及此，傅净上前两步，站在门口前一步，抬手屈指叩门，非常有节奏：“叩——叩叩——”
“人家是夜半鬼敲门，”姜玄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他的工作，不自觉轻笑一声：“你倒好，夜半给鬼敲门。”
“做人嘛，”傅净挑眉，依旧坚持保持为人的礼貌和道德：“要礼貌点。”
门内没有任何声响，安静得不像是此前在后山泉所见般热闹，兴许是门内的东西感知到了门外的动静，故而消减了声响。
傅净锲而不舍，依旧还是那个节奏：“叩——叩叩——”
‘叩——叩叩——’
姜玄捂住额头：“你觉得它们会给你开门？”
话音刚落，只觉这个节奏非常耳熟，这不就是当初隗娘子入门前敲门的节奏吗？
傅净挑眉，依旧坚持着节奏不断的敲击门扉，在他敲到第十二次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低语，是那个此前站在半道上引他们入娘子庙的老妪。
“这位客人。”老妪的表情不若此前那么淡然，而是带着一丝强压着的恼怒。
傅净偏过头来：“老婆婆，好久不见啊……”笑着打商量道：“开个门呗？”
老妪胸口稍起伏，但还是平静语气：“不过两个时辰，算不上好久。”
她拄着拐杖，颤巍巍上前来，站在门口，意味深长扫了一眼傅净：“客人，有些事情可以不用管了，就不要再牵扯在内才是。”
“我们热心得很，这么大的喜事……”傅净脸上虽然还噙着笑容，左手已经握上了别在身后皮带上的新枝，套着白骨，带着一丝诡异：“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山娶妻。”
老妪呵呵一笑，打开门的瞬间竟背也不佝偻了，腿脚也利索了，她抬起手，猛然一推要将傅净推进门内，傅净动作更快连忙侧过身去，同时伸出脚绊了一下她的脚。
在向前倾倒要摔在地上的瞬间，傅净伸手拎住她的后衣领。
同时，他轻笑一声：“都说了，哄骗别人得了点香火供奉，还是不要装菩萨低眉。”
那花白的鬓发瞬间转为乌黑，头颅僵硬转动180°，径直转到身后，狰狞鬼相正对着傅净，血口一张，蔓出一口血腥气：“你这小道士，眼神未免太好！”
正是隗娘子！
姜玄眼疾手快，拉过傅净的身子，抬脚直接将那隗娘子一脚踹进门内。
门内并非娶妻的热闹场景，而是匍匐跪着一群打扮好似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衣着朴素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年幼的孩子不知道危险，大人们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别怨恨我们……’
‘是隗娘子要你作伴……’
眼前也不是那尊泥塑像，而是一个棺材。
棺材虽然已经盖棺，但还在不断的震动，似乎其中禁锢着一个挣扎着要脱棺而出的鲜活生命。
地上用鸡血，黑狗血不知道写了多少符纹，血迹还很新鲜，整个场景都混杂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愚昧。
棺材边上站着三五大汉，在一声令下，将那几颗长长的钉子尽数钉进其中。
棺材之内传来一声低声呜咽。
鲜血顺着木板的缝隙流出。
傅净站在十步远的地方，神情有些颤动，这眼前的场景好似人间地狱，回过头去，姜玄就站在他身侧，表情很淡然，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下意识抬手压低了鸭舌帽。
“你跟着伤心什么？”身后传来隗娘子带着魅惑的一声轻语，她轻笑一声，抬手一挥，薄雾笼罩在傅净跟前。
傅净连忙抬手捂住身后姜玄的口鼻。
眼前突然一黑，姜玄的面孔也变成了隗娘子消除鬼相后那苍白的模样。
她伸出舌头轻轻触及傅净的手掌，言语中带着眷念：“活人的温度……”
下一个瞬息，他便浑身被捆缚，绑在了棺材之内。
“都跟你说不要太好奇了……”隗娘子站在棺材边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长长的镇魂钉，语气柔和：“这么多年都是送女人来，我有点腻了，要不这一次，你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