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山娶妻（二）
将凡众当做养分，如果神明如此不仁……
山头上，傅净目光里满带杀意，沉闷愠怒的雷鸣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身后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打断了术施。
“别听他瞎说，”姜玄抬眼，没有情绪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愠怒：“神不需要养分。”
“神明因寄托而生。”姜玄的声音沉沉，稳住了傅净的心神。
“需要谋害生灵的，不能算神。”
‘滴滴——’
冰冷的机械提示有一次响起——【剩余时间0:6:12】
等等，时间的流失不对。
为什么强调六分十二秒？
六……十二……这组数字……
六月十二日，六时十二分。
是他推算过的——陈玉楠过世时辰。
傅净突然想起什么，他蹲下身，朝着陈玉楠道：“接下来我问你，是的你点头，不是摇头，明白吗？”
陈玉楠点了点头。
傅净问：“六月二十八号，是他答应你结婚的日子？”
陈玉楠点了点头。
“你想离开娘子山，你想去和他结婚？”傅净追着问。
陈玉楠再一次点了点头。
原来……
“你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吗？”傅净心里如坠冰窟，却还是强忍着发问。
“谁杀了你？你死在哪里？”
他不是不知道答案，但是他必须验证陈玉楠的知情程度。
陈玉楠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身子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吐出鲜血，身上掉出一袋——绿茶香面巾纸。
面巾纸上符纹的金光已经消磨，但依稀可见。
这是石潼的身体！
所有的痛苦都是石潼的身体付出的代价！
占了石潼身体，用这具身体触犯禁忌，承受所有痛楚的陈玉楠……是在报复石潼。
但她只是报复了石潼。
证明她可能并不知道害死自己的不只是石潼；还有那个幻境里、她小心翼翼且深爱着的男人。
被隗娘子撕破的幻境，在这后山泉的迷雾里至始至终都是顶着石潼的身体么？
那当初那顶红轿子里，细丝之下，为什么还会渗出鲜血？
不只是换了脸……连身体都换了的话，那轿子里的身体属于死人，为什么还会渗出鲜红的鲜血？！
颤抖着手，下意识推算。
红着眼抬眼：石潼的命线——断了。
‘滴滴——’
【恭喜您：牵挂解除。】
机械声报时，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由红转白，冰冷定格在‘0:5:47’
傅净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他是推算出石潼此行会遇水劫，也许会命悬一线。
但没想到居然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虽然很讨厌那只珍珠鸡。
但是，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是他先入为主觉得只是换了脸都障眼法……
用嘉宾的安危威胁他必须跟从任务指引。
但迄今为止，没有一项任务能在完成后到达安全线，甚至本身就不存在完成的可能。
就这样一步一步，把他们逼进了预先设好的圈套里。
‘在我眼前出了人命……’
傅净低呼一声，试图平静自己惊涛骇浪的心情。
姜玄抬手轻拍他的肩膀：“鬼魅的欺骗性很强。”
“所以，不是你的问题。”姜玄轻声低语，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把人扛下去，山瘴有毒。”傅净低呼一声，耳边还传来隗娘子张狂的笑声。
姜玄嗯一声，侧身将昏厥在地的范南扛在肩膀上，像是在扛一只野猪。
瘴气弥漫在四周，无时无刻蔓入鼻翼。虽然不同此前的浓厚，但依旧有害健康。
傅净回首去寻找多米的位置。被他放在护身阵法内的多米，应该还未醒来。
姜玄问：“回娘子庙？”
“好。”傅净寻着位置，走过那身形缩水成半人高的七情灵，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在短短几分钟里，竟萎缩成佝偻老人状。
一声低叹。
抬手一挥，于空气中书写符纹，如此虚弱的婴鬼，还不如给它一个解脱。
被催熟的婴鬼必然魂飞魄散，再这么下去也没有意义，只是徒增痛苦。
因尝试回忆，痛苦趴伏在地上的陈玉楠突然支起身。
她抓着傅净的手，疯狂摇头。
她双手已经被灵树的力量折成不可回转的形状，如今几乎是手脚并用做出跪拜哀求的动作。
“被催熟的婴鬼是必死无疑的。”傅净尝试着跟她说明白。
这么下去，七情灵身上的符纹也不可能被完全拔除。
灵树会将它榨成干尸。
他安定的咒语也不能抵挡太久。
陈玉楠从小腹处使劲的抓寻，在七情灵跟前停下，她抓住那条因身形变小了以后显得更长的脐带。脐带头上还混杂这凝固黑血和泥土。
婴鬼低声喘息，频率快速。
似乎在愤怒。
陈玉楠抓着脐带，朝着自己腹部使劲怼，强行塞进腹部。
傅净看不下去了：“它不认得你，它的脐带也连不进这具身体。”
“你要报复石潼，和灵树换了身体，代价就是你的孩子，不认识你了。”
这么说很残忍，但是，这是事实。
陈玉楠张嘴沙哑着发出嚎啕。
似乎在告诉傅净她不想的。
姜玄抬手拍了拍傅净的肩膀，打断他施法：“时间到了。”
山下红光乍现，鼓吹喧阗。
灵树光芒停滞，后山泉内一团幽蓝游荡到了远方。
娘子庙内。
镜头雪花频频，在时不时恢复的影响里，山怪围着塑像狂欢，数十婴鬼在长命灯边舞动，腹部一条条红丝连接每一只婴鬼最后汇成粗粗的红绳。
在烛火中泛着光。
汇集到那泥塑像上，一圈一圈缠绕着，绕到了腹部。
门扉顿开。
红轿子停在门口。
恰好在镜头跟前。
一老妪端着酒器，身边八足山怪抬着轿子上的女子。
【请尊重科学：我giao！我是真的会谢！这些东西看着真的好下头啊！】
【认真整活：等等！那个老太婆！那个老太婆不就是之前引大家进娘子庙避雨的那个吗！！】
背景音清晰可闻。
老妪低低且恭敬的声音：“山神大人，热汤煮好了。”
她的身影几乎是在一瞬间出现在塑像边，手上端着一节浮着指骨的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