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娘子庙（五）
明灭的烛光里，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哐当——”
金属器物落在地上的声音吓得多米一声尖叫，张恩手里三炷香还未插进香炉内，就一颤掉在了地上。
石潼连忙推开手电筒的开关，寻着声，追着光，看见角落里被包袱绊倒的小蓝，刻意压低的鸭舌帽，完全掩饰他的表情，许是黑暗中不经意一拽，一柄掉了漆的金刚杵缓缓滚到塑像后。
那盏油灯被推着往前挪了一寸。
“你要吓死我？！”石潼皱着眉，扭头将不悦发泄到多米身上。
多米小声道了一声抱歉。
小蓝撑着地站起身，朝着大家连连鞠躬，意为道歉，真诚万分。
小插曲本无关紧要，但对于此前经历了那么多诡异事情的各位而言——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去。
傅净轻笑一声：“别紧张。”
摊了摊手：“我就是试探一下。”
吴乐天大着胆子，带着胆怯和好奇：“试探什么？”
傅净深深看了一眼他，似笑非笑：“这庙里还有没有别人。”
一言既出，空气仿佛再一次凝固，连呼吸声都被遗忘一般。
石潼煞白着脸，捏紧了袖子里的平安符：“那……”
这一眼就能看清进深的庙内，还能有什么人？
“开个玩笑，”不等她说完，傅净直接开口打断疑问，话尾很轻，叼着那颗棒棒糖，轻松道：“别紧张。”
要是不紧张就……奇了怪了！
石潼对上傅净的笑容，不知为何，好似品读出了嘲讽。
当下憋红了脸气得囔道：“你有病……”
话未说完，张恩笑着捂住了她的嘴，制止了她暴跳如雷发作傅净，不知压低声在耳边说了什么，石潼到底还是住了嘴，冷哼一声别过眼。
实时观看人数：1357万。
弹幕里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同心锁：我靠！我保证他一定是故意的！他就是裹挟报复我们潼潼姐！】
【潼潼勇敢飞：md！真崽种吧？他是不是没马？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世界和平：我日，我真的喜欢不起来那个傅净啊！他看不出来大家都很害怕吗？还这么吓唬人，要是现实里有这种人，我打不死他！】
【阿喵要努力：前面的，看热闹就行，面由心生，傅净那样子，一看就知道不值得。】
【纯路人一号：其实傅净长得挺好看的……呜呜呜不是粉丝，不要喷我！】
【小白：哈哈哈前面的姐妹，你好可爱！放心，不喷你！】
……
张恩安抚完石潼，看着地上三炷散在地上的香，讪笑一声，朝着傅净询问道：“这……怎么办？”
应该这世界上也没有人在敬香的时候把香掉在地上吧？
傅净从背包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又喝了一口，在张恩目瞪口呆里，抬脚踩灭香上的火星，甚至碾了碾，一本正经：“预防火灾，人人有责。”
张恩：……
石潼：……
说话间，傅净那双平静得几乎没有波澜的眼神，淡淡落在小蓝的身上，只一眼就别开眼神，动身绕到塑像后，用脚背慢慢把那盏油灯挪回原位。
一瞬间，风声如破锣鼓，灌着窗户的缝隙，好似在嘶声揭底地怒吼。
傅净玩味哦了一声，又默默把那油灯挪偏了位置。
风声停滞，只余骤雨疏狂，噼啪打在窗牖，但不过三五息，窗外连雨声都慢慢停滞，甚至传来三两声蛙叫虫鸣，月光沉入庙内，在地上拉长了影子。
分寸间都体现着夏夜静好的假象，只是怪异的气氛不减反增。
“开灯吧！”石潼歪在墙壁上，有些不耐烦：“四周黑逡逡的，太不舒服了。”
“灯开不了，”吴乐天站在电闸边，拿着手电筒：“没跳闸。”
“那个……”多米突然开口，秀美的眉头微蹙：“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塑封的号码牌在烛火下泛着反光，多米忧心忡忡的声音绕在众人耳边——
“那个任务应该都是一样的吧？雨夜逃生夜。”
“现在雨也停了，娘子庙也到了，门外的那些东西也被拦住了，这个任务为什么还没有结束？”
她抬起手上的手机，她的时间依旧在——‘0::5:23’
‘0：5:22’
手机时间【6月22日1:08:10】
她咬了咬嘴唇，轻声开口，好似无形利爪撕破被笼罩的时空。
一声闪电劈开黑夜，瞬间沉寂白昼。
多米煞白的脸色还有手机上的微光，沉淀不祥——
“从我们看见那个老婆婆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手机上只过去了五分钟……”
是啊……
傅净呆呆站在塑像侧——深深看了一眼‘慈眉善目’的塑像。
太奇怪了。
任务条件里【祟】到底是什么？
新娘洞房？新娘到底在哪儿？
石潼等人几乎是目不转睛注视着傅净的动作，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惊恐。
要是这个时候，傅净再表演一个鬼上身，简直能把胆吓破！
张恩瞥了一眼倒在地上还没有苏醒迹象的范南，莫名还有点羡慕他……
时间分秒而过，傅净低啧一声，一边将裤兜里的手机掏出，一边对上众人恐惧万分的神情，有些奇怪：“你们这么看我干什么？”
不知是谁先呼出一口气，多米扯出一个笑：“没……没事……”
傅净哦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数字，屏幕顶上的时间。
——“6月22日1:08:16”
果然……
此处时间流逝和感观时空感不是一个速度。
所以到底是手机受到干扰显示有了问题，还是这里本身就不是正常的地方呢？
嘴上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我背后有什么。”
话音刚落，众人的表情齐刷刷就是一白。
傅净茫然抬眼，对上他们的神情，微眯双眼，严阵以待：“怎么？”
“闪开。”
小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傅净迅速朝左边侧身翻滚，撑着地扫了扫肩膀上的灰尘，放见得屋顶一直被忽视的角落里被破开了一个洞。
黑逡逡、张着似人非人五官、如野兽般匍匐的那些怪物居然从那个洞里闯了进来。
为首一只非常巨大，长长镰刀一般的爪子只余半寸便能抓穿傅净的背！
“咯咯。”
一声笑声，刺入众人耳膜，也穿进捂着眼睛观看直播的观众。
一团红光一闪而过——
【我真是路人：卧槽！这咋直接贴脸啊！】
【俺胆子贼大：呜哇——什么东西！弹幕护体！富强民主！】
【哆瑞咪：卧槽！卧槽啊！为啥又找我们多多啊！！！！】
【我爱多多：多多对不起，我真的不敢看了呜呜呜呜哇——】
多米视角的画面里，一张煞白的脸上一双纯黑没有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红蔻丹一般的指甲削得尖尖的，好似轻抚镜头前的人。
它咧开嘴，一道血痕顺着两边嘴角撕开皮肉，露出一个‘笑吟吟’的动作。
【我爱玄学：我去！这难道是……红妆煞？】
【路人路过：前面的亲，求解释什么是红妆煞？】
【我爱玄学：大概……大概就是新娘死于非命，然后被有心人利用，起尸为祸。】
无数的【头皮发麻】弹幕里，飘过一条：【管理员：直播内容过于血腥，已经禁言。】
……
山下，火烧云退散。
天空中燃起一点最亮的星星。
荀导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穿着中山装，架着金丝细框眼镜，笑眯眯的青年，又将不解目光落在一旁国字脸非常严肃、扎着莲花冠，穿着青衫的中年道士。
“请问，我不是报警了吗？”荀导耐着性子，看着眼前拉着大家喝茶的青年：“您二位谁啊？”
“哦，自我介绍一下，”青年抬眼3：“在下科学性常理研究所外派研究员，编号018，李青鹤。”
“天师府，林太音。”国字脸吐出几个字。
“林道长现在是我们研究所特聘的顾问，”李青鹤又补了一句，给荀导夹了一杯清心败火茶：“市公安局和文化局的人员本来是要出发的，正巧我所的领导有事找警察蜀黍。”
“然、后、呢？”
荀导捏着杯子，指尖发白：直播里的东西已经不是正常的概念能解释的了！
会出人命的！
他在这个圈子还混不混了？！
“然后案子就被截胡了啊……”李青鹤语气里带着好整以暇的遗憾和戏谑。
荀导气得简直要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站起身，掏出手机打算再打个电话，催催那群人，这么大的事儿，还真的能不管了吗？
找到嘉宾之后，这个直播节目他不干了！
“别忙了。”李青鹤双手一摊：“想必贵节目组也派人去找过了吧？”
“是不是找不到？”林太音吹了吹茶水。
荀导脸色一白。
何止人没有找到，连个脚印都没有找到！
“荀导放心，上面很重视这件事的，医院已经联系好了，我们的业务员已经进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李青鹤突然止住了笑容，换上稍微严肃的表情：“虽然会很颠覆你的三观，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你这个直播间被一股……超出常识自然的力量盯上了。”
“你是说鬼怪吗？”荀导一顿。
“不是。”李青鹤叹了一声，看着即将完全暗下来的天：“是祟。”
天色已昏，鬼魅夜行的时候到了。
“但遗憾的是，研究所至今还没有对祟有比较深入的研究，只知道它可能是无形的，也可能是类似画皮一般……”李青鹤突然一顿，抬眼朝着荀导抱歉一笑：“不好意思，这个似乎不是你能知道的东西，请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