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队长视角：王红案之何玲娜
眼前出现的这个女孩，我怎样辨认都没认出是何玲娜。
我记得何玲娜五官俊美，气质清雅，这才小半年没见，简直像换了个人。
她头发蓬乱，发丝油腻腻的贴在头皮上，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洗澡了。涣散的眼神流露出紧张与不安，易惊吓，易恐慌，看起来，已然是个精神病人了。
她局促的坐在我的对面，两只眼睛警惕的到处打量，目光对视时会赶紧把头低下，好似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
我心里很是难过。
“何玲娜。”我轻声叫了她的名字，声音小到生怕吓到她。
她猛的坐直，惊恐的看着我。
看着她凄惨的模样，我实在问不下去，她曾经是那样漂亮的女孩。
我安排小白给她做笔录，自己跑出接待室透透气。点上烟，看着烟雾一点点上升飘散，心情非常糟糕。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无能为力，一个人即便拼尽全力也不会减少苦难的发生。就像眼前的何玲娜，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将一个如花般的女孩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的后半生戛然而止，对她而言，生活再也没有了期盼。
我的伤感还没消退，小白匆忙跑出来找我：“李队，你进来听听。”
见小白的脸色不对，我急忙扔下手中的烟，跟着他跑进接待室。
“何玲娜，你再重复一遍你刚才所说的话。”小白对她说道。
何玲娜没有反应，直勾勾的盯着桌子。
小白着急了，大声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我连忙制止他，何玲娜很明显的已经出现精神问题，大吼大叫会导致精神病人受到惊吓，反而更不敢开口讲话。
我重新坐到何玲娜对面的椅子上，柔声问她：“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她呆呆的看着我，点了点头。“李队长。”她很小声的说。
“你刚才跟白警官说了什么？可以再说一遍让我知道吗？”我继续轻声细语的问道。
“是爸爸杀了人。”何玲娜的话让我震惊不已，她竟然说她的亲生父亲杀人。
我不禁怀疑起她的智力，她的父亲何长礼，是远近闻名的对女儿好，一心为了女儿而活的人，即便真的是凶手，自己的女儿为何会揭发他呢？
“何玲娜，你爸爸杀了谁？你有什么证据吗？”我紧张的问，音量提高了不少。
她不再言语，只是重复着爸爸杀人这四个字。
我有些着急，拽了拽她的衣袖，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她好似不为所动，依旧重复着爸爸杀人那四个字。
小白比我更着急，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质问着她。
何玲娜显然受到了惊吓，痛哭失声，嘴里嘟囔着完全听不清的话，我见她情绪不稳，急忙想按住她，让她冷静下来。
这一来，她更加激动，瘦小的身体拼命扭动，像一条濒死的鱼。
护士听到动静，进来狠狠的白了我一眼，强行把何玲娜拖拽走了。
我跟着护士，看到何玲娜被两个强壮的男护工重重的扔回病房，男护工骂骂咧咧了一通，眼里尽是厌恶。
她就像一条死鱼，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动不动。
我隔着铁门透过窗户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与何玲娜初次见面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我问一句，她回一句，思维敏捷。尖尖的下巴时常因为思考而高傲的抬起，在我对她产生质疑时，她会用那个高傲的下巴蔑视我。
她从出生就是天之娇女，家境殷实，相貌周正，知书达理，时常带有独生子女的小傲娇。
可是现在，她像个垃圾一般，被人厌恶，被人嫌弃。
在我走之前，她依旧保持被扔进去的姿势，没人理她，更没人在意她。
“小白，走吧。”我不忍心再看下去，准备离开。
“李队，不问了？还差那么一点她就说出来了，咱们找医生想想办法，让她继续说下去啊。”小白喋喋不休的说。
我没搭理小白，自顾自的远离了何玲娜的病房。
走廊上的一排病房，里面住着一个个的重症精神病人，他们或沉默着或咆哮着，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们得不到尊重，更得不到关怀，世界仿佛忽略了他们，任他们自生自灭。
我几乎小跑着离开了重症区，这里的氛围让人压抑，喘不过气。
小白跟在我的后面，大声嚷嚷着：“李队，去哪啊？还有刘离敏没做笔录呢。”
“不做了。”我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上了车，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下来。赶紧点上烟，平复一下悲伤的心情。
“李队，你这是怎么了？”小白不解的问我，他没上车，只把车门打开，好似等待我接下来去做笔录的命令。
我担心小白笑我妇人之仁，忍着难过的心情同他一起对刘离敏做了常规问询。
刘离敏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海里不断翻涌出何玲娜一动不动的身影，和护工们唾弃她的表情。
我忍不住打断正在讲话的刘离敏：“刘主任，听闻你跟何长礼教授关系很是亲近，怎么他的女儿在你的医院遭受非人的待遇，你也不管管啊？”
刘离敏怔住了，反应了一会才回答：“李队长，不瞒你说，一个何玲娜可把我们折腾坏了。她是何教授的女儿，我们真的是照顾的无微不至，但不知为何，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所有治疗手段都用上了，但病情恶化的很快。后来就出现你今天看到的样子，胡言乱语，行为不受控，医生护士都被她折腾惨了，夜夜晚上大哭大叫。根据医院规定，重症患者必须进入重症病区，病区里医生少，护士少，净是些没文化的护工，想想也是可怜，但是没有办法啊。医护人员也是人，被病人打伤的情况时有发生，最后就只能是以皮糙肉厚的男护工为主要人力构成了。”
我点点头，理解刘主任的说辞。
小白接口道：“据何玲娜说，她父亲是杀人凶手，这句话你听到过吗？”
刘主任笑着点了点头：“我们都习以为常了，你们以为精神病人为什么会被称作是病人？其实他们的身体是健康的，生病的是脑神经，病人不受思维的控制，想起什么说什么，法律都说，精神病人的话不能成为证词，他们所处的世界跟正常人是不同的，他们活在自己构建的空间里，妄想谵语，这是精神病人的主要指征。”
“在你看来，何长礼教授有什么可疑之处吗？”我问道。
“何教授的可疑之处没发现，我倒是有些怀疑何玲娜。”刘离敏说道。
“你怀疑何玲娜？”小白和我同时脱口而出。
“只是感觉而已，呵呵，感觉这玩意做不得数。”刘离敏狡猾的绕开了话题：“两位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马上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如果这里不需要我了，我这就要告辞了。”
我点点头，同刘离敏互相握了握手道了再见。
“李队，这可有意思呀，父女两人同一天都被列为疑犯了。”小白打着哈哈。
“走，我们回局里。我再找老陈问问。”我表情严肃起来，刘离敏为什么会说是何玲娜呢？这老狐狸一定是里面有事还瞒着我。
王红的尸检结果，估摸着也该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