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忍者
月上中天，时间已经临近午夜，在火光的闪烁映照之下，墨即瑶和藤丸各自握紧剑柄对峙着，谁都没有先出鞘，只是两声眼睛如同鹰隼一般，牢牢盯住了对方握剑的手。
以松吉丸为首的武士和村民都摒着呼吸，目标不转睛的等待着这场决斗的结果，而对面的盗匪们不知何时也停止了喧嚣，战场之上一时经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只剩下风声和不时火花炸裂的“噼啪”声。
“已经一刻钟了……”终于，一名年轻的武士有些忍不住了，为喘着气小声说了一句。
“因为没有任何招式是无敌的，都必定会有其破绽存在，真正的完美只存在于出招之前。武艺相差不大的剑客决斗，比的就是谁能更快抓住对方的破绽。”松吉丸沉声回答道，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对决的两人身上，甚至不曾眨眼，“剑术乃小兵法，从不止是蛮力的较量，更是智谋的比拼。对决的两人都是高手，不确定对手路数的情况下，自然不敢让对方先找到自己的破绽，故而都不肯先出剑，都在等待着对手先出招，这便是剑术中所谓的‘后之先’了。”
年轻武士这才明白过来，看向两人的目光不禁变得有些佩服，接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可是这样没人肯先出招的话，对峙岂不是要一直继续下去？”
“拖下去我们不用急，反而是盗匪该急了，现在火光冲天很远地方就能看到，恐怕已经有人去向清山城报告了，盗匪也深知这一点，他们是为了劫掠大米，而不是来和本家军队打仗的，绝对不敢在村子里耽搁太久。”松吉丸紧盯住藤丸的手，自信地断言道，“时不待人，要不了多久，这叫藤丸的盗匪就只能强行出剑了。”
年轻武士不禁惊喜地问道：“这么说墨小姐的赢面很大了？！”
“不一定，剑术中除了‘后之先’，还有着‘先之先’的说法，即出手的速度快到极限，这样即使对手看破了，也因为后出手的缘故根本来不及破解……藤丸接下来一定会使用自己最快的剑术，一剑决出生死，如果墨小姐能防住这一剑，基本也就赢了，若不能……松吉丸却轻轻摇头，目光依旧不曾离开藤丸的手半寸。
松吉丸明白，假如墨即瑶失败了，她就必须必须要看清藤丸接下来的剑招，找出对方的破绽。
虽然松吉丸也明白，如果连墨即瑶都不是对手，那么剑术远逊的自己能胜过藤丸的机会定然微乎其微，但在此时，剩下武艺最好他已责无旁贷。
松吉丸不知道，在不远处的黑暗中，一道粗壮的身影挺立在树下，看着一脸坚毅全神贯注的他，赞许地点了点头。
将目光从松吉丸身上收回，村田宗山再次看向对决的两人，只不过和松吉丸不同，他视线所聚焦的目标并非藤丸，而是墨即瑶握剑的手，更准确的说是她还未出鞘的刀。
这时，如松吉丸所言，对决终于出现了变化，藤丸眼睛微微眯起，左脚后撤半步使身躯侧起，上身前倾着左手按鞘右手握刀，摆出了拔刀术的起手。
拔刀术也叫居合，最早是作为一种暗杀剑术而被创造，人们会警惕刀出鞘的人，但却往往忽略没有出鞘的刀，故而将连鞘的刀具插在腰间，若无其事的接近目标后突然发难，是一种相当有效的刺杀方式，由此应运而生的拔刀术，最大的特点便是快，拔刀即斩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同样因为拔刀术的速度，它也成为了好用的防守剑术，被刺杀时使用拔刀术可以做到瞬间出鞘，拔刀即斩的特性也能方便将刺客逼退，让使用者从容变招。
“居合术！古法居合还是今法居合？”松吉丸的眼睛睁大，紧盯着藤丸的右手，试图分析出对方将要使用的是哪一种拔刀术。
随着历代剑术高手的改进，拔刀术愈发千锤百炼，流派更是不断分化不计其数，但一般都会将之大致分为“古法居合”与“今法居合”。
所谓古法居合，并非说一定是古人所创，而是指但求一刀毙敌的传统拔刀术，调动全身劲力而达到至快一刀，不保留任何一丝余力，剑出再无后手，不能败敌便会被对手反杀；而今法居合，则会在出招时留有些许余力，在拔刀完之外变招，给予对手二次攻击，常见的有拔刀完成追加竖斩的十字居合和右手刀左手鞘的二重居合等。
“古法居合更快，今法居合更诡变，按说这种时候应该使用速度更快的古法居合，但也说不好他会兵行险着……墨小姐，千万不要看错了他的居合术！”松吉丸在心中暗暗为墨即瑶祈祷着，瞪大的眼睛中满是血丝，充血的眼球微微鼓起，丝丝顶着藤丸的手。
“噼啪！”
一颗火星忽然炸裂，声音并不算大，但放在此时让人窒息的压抑下，却仿若惊雷般清晰。
仿佛是某种信号，藤丸原本微微眯起的眼睛骤然睁开，瞳孔紧紧缩起，瞬间对上了墨即瑶的视线。
与此同时，他的剑终于出鞘了。
相隔足足两丈，而且还是在漆黑的夜里，墨即瑶却在一瞬间看清了对手的眼睛，她的身体忽然如触电般僵麻住，眼睁睁看着闪电般旳一刀朝自己袭来，她看清了这一刀，也想到了破解的方式，可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
“是古法居合！”松吉丸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他发现藤丸的剑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凌厉，虽然依旧远超自己，但会想起墨即瑶曾流露出的气势，他相信足以应付。
两丈的距离瞬息而过，刀光闪烁，对决的两人交错而过。
藤丸忽然脸色微变，他的刀并没有砍中实物的阻涩感，来不及去思考，只是双腿更加奋力，试图多拉开些距离，可惜已经太晚，藤丸只觉得后肋一痛，身体一时不受控制的往前飞去。
藤丸灵活地一个打滚将前冲的力道卸掉，快速站起身往后看去，就看到墨即瑶微微喘息着转过身来，出鞘的太刀单手持着看向了自己。
微喘着粗气，墨即瑶看向了对手，就在刚刚，若不是在最后关头终于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险之又险地躲过藤丸的居合，墨即瑶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幻术……你是忍者。”平缓了一下呼吸，墨即瑶看向对手缓缓道，没有用疑问句，而是肯定地道。
若非因为这的幻术，墨即瑶面对藤丸的拔刀术，本可以有着更好的应对方式，甚至抓住破绽将对手反杀，而非现在这样险险躲过之后，勉强用刀鞘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
“背主离群的叛忍罢了。”藤丸振刀斜挥，看向墨即瑶缓缓，“到时你能瞬间挣脱我的目击之术，倒也有点本事。女人，你可以报上名来！”
墨即瑶不答，只是将刀竖起指向藤丸，猛然突刺而去，因为天色太暗而速度太快，观战的松吉丸竟有些看不太清她的动作，而又崭亮的刀身在火光的映射下，宛如一道青色的雷霆。
面对这动如雷霆的一剑，藤丸不退反进，反身向墨即瑶冲来，两人错身的瞬间，他似得逞了一般，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哧……”
刀刃穿透身体的声音。
藤丸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插入胸膛的刀身：“不可能……”
“藤丸大人，败了……”
盗匪们纷纷失声，仿佛信仰崩塌了一般，有的人麻木地呆立在原地，有的人痛哭流涕，还有的人转身就逃。
“赢了……”武士和村民们面面相觑，一时竟有种莫名地虚幻感，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所谓幻术，不过是惑目迷心的欺诈把戏罢了，看似神奇无比，但假的终究是假的，一旦识破也就没有用了。”墨即瑶猛然抽回太刀用力甩了下，刀身雪白崭亮，没有沾上一丝血迹。
墨即瑶看向藤丸：“你不该对我用两次幻术的。”
“不可能！你的剑明明指着的是我得幻像。”半跪在地上，用手捂住用血的伤口，藤丸不肯相信地看向墨即瑶，艰难地道。
“确实，我的剑指着的是你幻像的位置，按理说无论如何也不该刺到你。”墨即瑶点点头，眼眸中现出一丝忧虑，看向了远处，“但那只是人间的道理，妖怪的世界中，总可以做出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此言一出，所有人虽然都明白墨即瑶为何会这么说，但还是全部紧张的四处张望。
“妖魔……”藤丸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夜空。
“人和鬼的界限崩溃了，这里已经成为了现世与隐世混淆之地。”墨即瑶没有看濒死的藤丸，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藤丸开口叫住，墨即瑶没有答话，但脚步却停了下来，“以这战国乱世为舞台，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名字吧，斩杀了我的女人，请带着我的野心走下去吧……”
墨即瑶没有说话，直接起步离开。
开着墨即瑶远去的背影，藤丸忽然笑了，他虚弱地自语道：“武士们常说‘有死之荣，无死之辱’，但我等忍者，死也无荣生也无辱，用得到时挥之如狗，用不到时弃如敝履……我，不甘啊……”
藤丸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半跪的身躯再也无法支撑住，一歪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