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知行
“呵……”看着红林姬恭敬却不含愧疚地平静眼眸，凤凰火发出一声嘲笑，“我说过了，我不是焰姬，不是祸津阳命，我是火鸟，也只会是火鸟。”
红林姬没有说话，与凤凰火对视的眼眸中平静而恭顺，却没有半点退让。
终于，凤凰火缓缓收敛起眼眸中灼人的烈焰，松开了扼住红林姬的手，挥了挥手道：“我要睡了，你退下吧。”
红林姬躬身，缓缓退入阴影中消失不见。
看着红林姬的身影消失，凤凰火推开了神社大门朝外望去，那片如火焰升腾又似鲜血涌动的红林，顿时清晰地倒映在了她那过分明亮的眼眸中，平静中带着一种莫名的伤感。
“归见和贪嗔痴妄？那个小巫女，是你的选择吗……”
夕见山中。
“海时姐姐已经进入红林了吗？”
原本准备将凤凰火的事情告知海时，不想却得到了这样的答案，海夜心中不禁有些无奈，只能将这件事暂时压下，等海时从红林中走出再说。
……
“小家伙，咱们俩可总算是要见到活人了……”遥遥望着远处炊烟升起的村庄，墨即瑶不仅精神一振，侧首对肩上的朔望笑着道。
“咿呀~”朔望也是欢快地叫了一声，前爪扶着墨即瑶的脸，踮起后爪朝着村庄跃跃欲试地望去。
墨即瑶见状不由得笑了笑，显然，这小家伙已经暂时忘记了和雪姬分别时的伤感低落。
墨即瑶正想着，忽然好想察觉到了什么，对朔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原本还在雀跃的小家伙，顿时用两只前肢捂住了嘴，不明就里地用无辜的大眼睛，满是好奇地看向她。
“有人来了。”墨即瑶笑着解释了一声，闪身躲到了路边枯黄的芦苇中。
墨即瑶和朔望刚刚躲进芦苇，没有多长时间便是男人道路远方跑来，在她们之前的位置停住了脚步，喘息着朝着远方的村庄望去。
两个男人的衣衫都很褴褛，几乎已经是布条了，须发干枯如杂草，散乱泼洒在脸上，根本看不出原本相貌，只有两双露出的眼睛中，散发着如同野狼般的幽光，在他们的手中，各自握着一把柴刀，刀刃磨得崭亮锋利。
“看来不是良善之辈啊……”透过芦苇的缝隙观察着两人，墨即瑶在心中暗暗道，手指不自觉地摸到了腰间的刀上，而她肩上的朔望，大眼睛中透露出浓浓的兴奋，显得很有些跃跃欲试，这小家伙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害怕。
这时，一个男人看向同伴，忽然道：“你说村子会有多少吗？”
“应该会很多吧，今年的大米都刚刚晾晒好，还没有来得及被清山城里的武士收走，一个村子的收获，怎么也足够我们吃上半个冬天的了吧？”另一个男人想了想，猜测着回答道。
“半个冬天的大米啊……”第一个男人闻言，顿时兴奋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可是武士大人们的食物，如果能连吃半个冬天，就算立刻死了，也不算亏了。”
“是啊……”同伴顿时点头，显然很同意这句话，他看着远方的村子，眼眸中尽是渴望和贪婪，“已经打听清楚了，城里的大名正在打仗，把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征走了，三天之后我们趁夜色突袭，一定可以轻松地攻下村子，到时候咱们就不用再吃萝卜和小米了。”
第一个男人点点头，最后贪婪地眺望了一眼炊烟笼罩的村子，然后道：“咱们回去吧，别让藤丸大人久等了。”
第二个男人闻言顿时点了点头，野狼般的眼睛中闪过浓浓的恐惧，似乎是很有些害怕同伴口中的“藤丸大人”。
当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了道路尽头时，墨即瑶从芦苇中走出，轻轻拍掉了身上沾染的芦叶，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们背影消失的方向。
“踩点的盗匪吗？”墨即瑶在心中想道，转过头看向了炊烟中的村庄，“没想到刚出雪城，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略微思索了一下，墨即瑶决定去村子里，通知村民盗匪将至的消息，毕竟只是一件举手之劳，至于村民们会不会相信，那就无关她的事了。
墨即瑶一走进村子，便有人发现了她这个外来者，当即带着谨慎和戒备地过来询问，墨即瑶当即将盗匪的事情说与了对方。
这个村民听完，当即面容慌乱手足无措起来，强自镇定了一下，他急忙道：“请大人稍等，我这就去找村长来。”
村民说完，也没有等墨即瑶答复，便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
墨即瑶见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原地等待着。不一会，去找村长的村民，便带着一名腿脚明显不太灵活的老者，小跑了过来。
“老汉是这里的村长，不知大人该如何称呼？”老者因为一路的小跑，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他明显比之前的村民镇定了许多，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墨即瑶腰间的刀后，恭敬地问道。
“我是墨即瑶。”墨即瑶看了一眼老者，随意地道：“盗匪的事情，村长应该已经大致了解了吧。”
“这个……”老者看了看村民，有些迟疑地道：“次郎因为太慌张，一路上讲的有些乱，大人能再讲一遍吗？”
“无妨。”墨即瑶点了点头，将两个盗匪的对话，重新叙述了一边。
老者听完，满脸的皱纹顿时皱到了一起，他急忙向一旁的村民吩咐道：“次郎，你现在就出发去清山城，将盗匪的事情通知城里的贵人，记住，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
村民听完，慌张地点了点头，急忙朝村外的道路跑去。
“希望城里的贵人们，能多派些士兵来吧……”看着次郎的背影，村长忧心忡忡地道。
村长又看向墨即瑶，目光划过她的刀，略微地迟疑之后，他忽然跪下恳请道：“这位大人，请您留下来保住帮助抵御盗匪吧，我们愿意拿出大米，作为您的报酬和供奉。”
墨即瑶不禁有些失笑，却也明白大米确实已经是这个村子里，所能拿出的最珍贵之物了。
在这个战乱不休的世界，大米是作为上等食品而存在的，农民们种出的大米往往会作为年贡，被大名们全部收走，一个农民种了一辈子稻米，到死仍没有尝过大米的滋味，在这里可以说相当常见。
至于普通农民的食物，则是不惧贫瘠足够高产的萝卜，偶尔能吃到一些小米。
也正是如此，之前的两个盗匪对于雪白的大米，才会有这那么深的执念。甚至大名们招募足轻时，也不需要发放军饷和抚恤，单单是能迟到大米饭这点，都足以让无数农民们甘愿卖命了。
墨即瑶如此想着，她忽然问道：“我只是一个女子，村长为何甘愿拿出大米来雇佣我呢？”
“老汉早年曾跟随武士大人们打仗，曾在战场上见过有着百人之力的真正强者，从大人的身上，我看到了和那位大人相似的气质。”老者恭敬地道。
“百人之力的强者吗？”墨即瑶若有所思，随意地问道：“那强者最后怎么样了？”
老者微微迟疑了一下，才道：“孤身被包围，斩杀了近百人之后，被福山义通大人讨取。”
墨即瑶点了点头。
“大人愿意接受我们的雇佣，帮助村子抵御盗匪吗？”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墨即瑶，老者小心地问道。
墨即瑶闻言，不禁暗暗思索，她知道自己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转身就走，不插足村民和盗匪之间的事情，甚至将消息带到这里，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但学剑三年的她，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战意，想要一试锋芒看看三年的苦功是否白费。
“或许，这便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吧……”
墨即瑶心中摇头失笑，轻轻点了点头。
见墨即瑶答应，村长面上顿时放松了一些，只是他的心中依旧忧愁，说实话他恳求墨即瑶留下，其实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虽然墨即瑶确实和那位有着百人之力的武士相似的气质，但气质，永远不等于武力。
“希望城里的贵人们接到次郎的报信，能多派些人来吧……”村长暗暗想道。
……
“有盗匪想要劫掠稻米吗？”清山城的大名，丰越国守护代安土秀信把玩着一件精美的茶具，有些随意地问道。
“如果那个农民没有撒谎或者被欺骗的话，应该便是如此了。”坐在下首处，家臣小原利久回答道。
“这样啊……”安土秀信将茶具放下，看向了小原利久，“利旧，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呢？”
“我认为应该立刻将那伙盗匪剿灭，那村子就在清山城不远，如果放任盗匪劫掠稻米，时间久了一定会严重打击到本家威望的。”小原利久想了想，坚决地道。
“可是，我们现在正和浅持家交战，军队大多都在前线，城中空虚根本没有余力再派兵去剿匪了。”安土秀信如此道。
小原利久闻言不禁皱眉，有些不甘愿地道：“难道我们就这样放任那些劫掠本家粮食的盗匪吗？”
“放任？当然不。”安土秀信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原本温雅柔弱的面目瞬间变得威严，“利久，从本家中拨出一部分钱财，雇佣那些没有归顺本家的野武士和浪人，去村子里抵御盗匪，如有人能讨取盗匪的首领，并且愿意效忠本家，我便赐予其一百石知行领地。”
“可是这样的话，恐怕花费的钱财，还要超过村子里的那批大米啊，尤其是那一百石的知行……”小原利久显得有些迟疑，似乎是想劝主君收回命令。
“花费确实会有些大，但为了本家的威严不失，却也算不得什么了，至于一百石的土地……仅仅是讨取一名劫掠的山贼头目，我都愿意赐予知行，那么更大的功劳呢？当全天下的英杰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来投奔本家呢？”安土秀信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