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冷血
从她抛弃他那时起，裴槿就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回来。
她忍受不了裴炎承的暴力，也怨恨裴槿的出生让她被困在那个地狱多年，好不容易逃跑，又怎么会选择回来呢。
韩淑馨走向前去，多年未见，裴槿如今已经长大，宽厚的身躯已经不知道高出她多少，就算她想摸摸他的头，恐怕也不太理想。
她一直是裴槿心里的刺，也是他心里最想抹去的一面。
那双桃花眼来自于她，如今看着她，眼里却满是陌生和震惊。
两个人对视许久，到最后还是韩淑馨开口打破沉默:“小槿，妈妈想跟你谈谈。”
虽然样貌变了，可声线却改变不了，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前女人愤恨诅咒他画面。
他的指甲轻微的颤抖，大脑告诉他:这女人抛弃了你，她早就不要你了。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拒绝她，可内心最深处却有一个声音说:答应她。
他明明是想拒绝，可最后说出口的却是“好。”
两个人就近找了个咖啡馆，裴槿坐在她对面，这种感觉很奇怪。
韩淑馨给裴槿点了一杯咖啡，深褐色的咖啡冒着热气，奶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她说:“这么多年没见，我们小槿也长成大人了。”
裴槿沉默，并没有开口。
韩淑馨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下，继续说:“小槿，我知道你恨妈妈抛弃你，可是你要替妈妈想想啊，跟一个魔鬼生活，我会死的！”
裴槿抬眸看他，眼眸深邃看不到底，声音像十二月的温度一样冰冷:“所以你就选择伤害我。”
所有的父母都是害怕孩子受伤，而她却是在他心上狠狠插了一刀，这辈子都无法痊愈的伤口。
店里的铃铛钉钉铛铛的发出响声，她说:“妈妈对不起你，我希望你能原谅妈妈，毕竟我生下了你，你这条命也是我给你的啊。”
他皱眉:“你什么意思，是想让我原谅你？”
韩淑馨开门见山的说:“几个月前，我被查出了白血病，这段时间为了治病，钱都花的差不多了，只有骨髓移植才有治愈的希望，而亲人之间配对成功的概率更大，所以……”
而当初那个带她离开的男人，在她生病过后，知道她时日无多，认为这个病是个无底洞，就偷偷将财产转移跑了。
这一年里，韩淑馨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好在她藏了一些私房钱，才不至于没钱饿死病死。
医生告诉他治疗白血病的办法是进行骨髓移植，并且亲属之间的配型成功率更大。
听到这里，裴槿扯了扯嘴角，冷笑反问:“所以你现在来找我是想让我给你捐骨髓是吧。”
韩淑馨理直气壮:“你是我生下来的，命都是我给的，现在我生病了，难道你不应该做点什么吗？我可是你妈。”
少年讽刺:“一个抛弃幼子十几年的女人，现在得病了就想让被你抛弃了的孩子救命……”
他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这位女士，谁给你的脸。”
韩淑馨被他后面这句话气急:“裴槿！”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浓妆都掩盖不了她苍白的脸色。
咖啡馆里的人被这一幕吸引，想上前了解一下情况，就看见一个被气的不成样子的女人，而对面的少年则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
裴槿听到有人说:“这男的也太没良心了，亲妈生病了都见死不救。”
也有听到全程的人反驳:“像这种抛弃孩子十几年，生病了才想起孩子的人没有资格当妈。”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绝对的对错。
裴槿冷冷的看着眼前虚弱的女人，心里没有可怜，只觉得恶心。
但他更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可怜到头来，他依旧是那个被抛弃的孩子。
更可悲的是，在十几分钟之前，他还幻想着她良心发现，所以才想回来补偿他，却没有想到直到最后她都没有把他当做她的孩子。
裴槿看了一眼窗外，暮色沉沉，夜幕降临，街边的霓虹灯让人感到烦躁，咖啡馆里温度温暖，他却感到寒冷。
明天他的小朋友就要放假回家了。
裴槿起身，他与眼前的女人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没关系了，他心里的那个念头早就不应该被存有。
韩淑馨见他要离开，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腕，病痛的折磨让她额头密密麻麻的汗水:“你不能走……”
她的身体状况还用不着裴槿做什么，自己就先晕了过去。
裴槿没有做任何反应，仿佛刚才并没有人抓住他，他推开门，寒风扑了他一脸，身后传来人群焦急的声音。
他自嘲的想，原来自己真的可以做到这么冷血。
南宜市人民附属第一医院病房内，窗外的细雨被风斜斜吹进病房，统一的蓝色窗帘被风吹起，纪汐伸手关了窗，身后传来不急不慢的叩门声。
她回头，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相貌出众，只是此刻略显疲惫。高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眼镜下，是一双冷漠的双眸，薄嘴唇让他看起来一副薄情样。
他一进来，纪汐感觉到原本宽敞的病房顿时变得有些逼仄起来，男人面无表情，整个人看上去难以靠近。
纪汐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在脑海里搜寻时，病床上的少女略带紧张的叫了一声:“顾先生，您来了。”
她看见男人在看到床上的少女时毫无波澜的眼眸动了动，虽然只是轻微的变化，却让她感觉，瞿娅对男人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顾城来到瞿娅身边:“身体怎么样了。”
瞿娅摇头:“我已经没事了。”
顾城将瞿娅送来医院过后，每天都会在病房的窗口看她，他一直没有勇气走进这间病房。
直到他把人亲手送进监狱后，才犹豫再三来见她。
纪汐看见瞿娅虽然对男人称呼“顾先生”，可是她发现瞿娅在看到男人疲惫的模样时，眼里流露出的心疼是不会骗人的。
瞿娅想起病房里的纪汐，向两人介绍起来:“顾先生，这位是纪汐，小笙的妹妹。”
随后瞿娅看着纪汐:“小汐，这是顾先生，是我的……”她看了一眼男人，男人眼中露出期盼的目光，她抿了抿唇道:“……是我的上司。”
男人眼中的光黯淡下去，但还是礼貌的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顾城。”
纪汐点点头:“你好，我叫纪汐。”
顾城，这个名字也好熟悉，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试探着问:“请问您是在金明律师事务所工作的吗？”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是的。”
见男人承认，纪汐笑了笑说:“我男朋友在金明事务所实习，他是南宜大学的大一新生。”
瞿娅说:“顾先生也是南宜大学毕业的。”
顾城:“原来是师弟，不过刚大一就能进事务所实习的，我倒是想起我公司最近面试的一个少年，叫裴槿，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
听到裴槿的名字，纪汐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得意的说:“认识，他就是我说的我男朋友。”
瞿娅惊讶:“原来他是你男朋友啊。”
顾城很看好他，对他的印象特别好，面试的时候专业知识过硬，整个过程松弛有度，不卑不亢。
他说:“他很优秀，未来他一定会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律师。”
纪汐说:“谢谢。”
瞿娅笑着说:“我看你今天下午一直心不在焉，总是看手机，是不是想他了。”
纪汐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失落:“他说公司还有工作没做完，所以暂时没有跟我一起回来。”
顾城看着纪汐说:“以往公司到最后都会有许多资料需要整理，不过今年公司提早放假了，公司已经没人了。”
听到这句话，纪汐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提早放假，那他为什么不跟她一起回来，还说他有工作。
所以他是骗她的？
昏暗的客厅，窗外的月光透过阳台照进来，陆九辞喝醉了，睡在地板上，手里还抱着左脚的拖鞋，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南……我喜……”
裴槿喝得也不少，可并没有像陆九辞说的那样，忘记烦恼。
他的脑袋疼得厉害，昏昏沉沉的，他摇摇晃晃的走到阳台上，夜晚的寒风吹在他脸上，清醒了不少。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纪汐发过来一条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吧。】
他靠在栏杆上，摇了摇头让自己更加清醒，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
看到他发过来的消息，纪汐的心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
裴槿:【公司还有点事，不用来接我。】
纪汐的心越发低沉，她总觉得裴槿有事情瞒着她，她不死心的又发了一条过去:【你还在公司工作吗？】
她等待着他的回复，明晃晃的房间里，短短几分钟，她就仿佛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一般。
等了许久，纪汐都没有等到裴槿的回复，这让纪汐不得不担心起来。
她打电话给陆九辞，对方没人接听，最后没办法，她就发了消息过去想问问裴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过了很久，陆九辞也没有回消息。
与此同时，裴槿拿着陆九辞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打过来的电话，最后对方挂断。
但是很快屏幕就跳出一条她发过来的消息，沉默了一会，最后指尖轻轻点进去。
纪汐:【你知道裴槿在哪里吗？】
他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