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告状
此时王氏正惬意地端坐在暖塌上，背后是一副吕梁先生的松鹤延年图，手中转着佛珠，眼睛却一睁也不睁，似是对赵姨娘的话很是赞同。
苏清嘉按照规矩向王氏请了个安便再未说话，更是一眼都没给赵姨娘。
没有见到想象中的惶恐和道歉，王氏皱了皱眉，很是惊奇。
“嘉儿迟到了也不给诸位长辈解释一下吗！”赵姨娘面子被拂，不悦地呵道。
苏清嘉仍自顾自地低着头，不置一词。心下却一片嘲讽，原来她之前竟然混的这么惨，就连歌姬出身的姨娘也能在她面前拿乔，这偌大的苏府，恐怕赵姨娘也只敢对她这样大呼小叫的。
赵姨娘发现自己被无视了，越发生气，崔氏微微一笑，劝道：“嘉儿向来一句话不超过两个字，你跟她计较什么。”再说，你算哪门子的长辈？
见王氏依旧不做声，赵姨娘只好偃旗息鼓，压下怒气坐在一旁，反正迟早有人会给苏清嘉好看。
王氏记恨上次苏清嘉语出惊人，今日便想晾苏清嘉一会儿，好叫她知道厉害。
屋内一片安静，只有炉火劈里啪啦地轻响，王氏唇边悄然勾起一抹弧度。
“祖母今日唤孙女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苏清嘉低眉顺眼的一句话，骤然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众人惊觉，苏清嘉竟然主动说话了？
苏清嘉在王氏面前哪次不是低服做小，唯唯诺诺，今日怎的，竟有些不卑不亢？
王氏心中楞了楞，终于睁开了眼睛，冷眉一横，怒道：“你干的好事你不知道？”
这一睁眼，才看清楚苏清嘉的穿着，本来人就纤瘦，还穿这么素，王氏心中诡异地浮现一丝满足和快感。
当下天下已经安定了近十年，大衡崇尚雍容华贵，各家小姐恨不得戴的满头珠翠，似苏清嘉这般的，就是小门小户的都会瞧她不起。
见苏清嘉一脸迷惑，王氏猛地一拍桌子，怒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哪儿有姐姐向妹妹要东西的道理！”
苏清嘉瞬间明白过来，是那对母女来告状了。
阮姨娘本就是王氏送到苏景恪身边的，如今苏景恪和苏子濯都在外办差，要想让她放弃讨要首饰，阮姨娘也只能去央求王氏。
“那是我的东西。”苏清嘉咬了咬下唇，习惯性地垂着眸，低声回道。
“反正你平日里也不出门，也没什么闺友，这次寻梅会你也不去，就把首饰借给妹妹又有何妨？都是亲姐妹，你今日对妹妹好，他日妹妹才会回报你。”
这番话乍一听，还真像苦口婆心的祖母在劝导孙女。
不过，王氏也配说回报？她最清楚这对母女是怎么回报她的。
出卖父亲，害死母亲，将她卖给李承熙。她一直以为她是李承熙的妻，谁能想到竟会是妾！
难怪当初这个老太婆会愿意让自己嫁给李承熙，谁能想到竟会是妾？竟然是妾？！她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最终只是为他人作嫁衣，枉送了性命。
直到她惨死前才知道，李承熙从来都看不起她，那个正妻的位置，更是一直为苏婉乐而留。
苏清嘉死死地攥着拳头，生怕自己的恨意会流露出来，众人瞧着苏清嘉这副激动的模样，只当她是被王氏说的羞愧难当。
苏清露也适时地说道：“好姐姐，你可是我亲姐姐，以后你若看上了妹妹的东西，妹妹一定不会吝啬。”
看着一派天真濡慕的苏清露，王氏很是欣慰，转头对着苏清嘉呵斥道：“看看，姐姐还不如妹妹！”
苏婉乐见王氏的话奏效，悄然松了一口气。
她那日离开听涛小筑后便去了春水院，虽然没见着那块玉佩，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苏清露答应把从苏清嘉那儿拿走的玉佩都转送给她，谁料她正要去取时，苏清嘉竟然要把这些首饰要回去。
苏婉乐这人有一个本事，就是她想说的话，总能鼓动别人替她说。
果然，苏婉盈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笑吟吟地说道：“二姐姐，反正你都不去寻梅会，借点首饰给四姐姐又能怎样，你这做姐姐的也忒小气了。”
“嘉儿平日里都很关心露儿，今日怎的小气起来了。”说这话的是苏婉乐的母亲，崔氏。
苏清嘉看着面前上碰下跳的苏婉盈，不咸不淡地问道：“那你怎么不借？”
苏婉盈唇边的笑意更盛了，甚至多了一抹女儿家的娇憨与期待，“妹妹首饰本就不多，又是第一次参加寻梅会，自然是要多做准备。”
王氏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屋内红炉正浓，却静地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若是我要去寻梅会呢。”苏清嘉豁然抬起头，直视着王氏。
苏清嘉鲜少这样直直地盯着她，王氏一下愣住，脱口而出：“就凭你的模样和性情？”
话刚出口，才发现眼前的少女不知何时出落的婉丽清新，褪去了畏畏缩缩竟也有几分气韵，心中一惊，冷声道：“没有我的允许，你如何去的了！”
苏婉乐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苏清嘉坐着的轮椅，温声劝道：“二姐姐，祖母也是为你好，她已经向沈家说明了你的情况，这次寻梅会你就在家好好养伤。”
王氏也缓过神来，“你既然行动不便，就不用去外面丢人现眼了。”
“是呀，二姐姐你就在家好生修养，妹妹到时会将寻梅会的盛大场景细细讲与你听。”苏婉盈眼睛眨啊眨，生怕苏清嘉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据说二皇子也会去，你若是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
听到“二皇子”三字，王氏瞬间下了决心，“将二小姐送回去，首饰一事就此作罢。”
王氏大手一挥，动动嘴皮就要将这些首饰尽数归苏清露所有。
她凭什么？！
一股冷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苏清嘉心头堵的厉害，用力地握紧了轮椅的扶手，尽力平复积攒了两辈子的愤懑不平、委屈不甘。
苏清嘉狠狠地盯着王氏，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我不答应。”
王氏丝毫不为所动，淡淡道：“不重要。”
不重要？
是说她的意见不重要，她的感受不重要，还是她整个人就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