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明明是妾，还想当皇后？”
“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
“二姐姐，李承熙不会来了，今日可是他的继位大典和我的……封后大典。”
“别怕，你的父亲，母亲，兄长，都在地下等着你呢！你死之后，你的气运，就将尽数归我。”
涛天的仇恨灌满了她残破的身躯，嘴唇翕翕合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苏清嘉意识已经模糊，漫无边际的冰冷一丝一丝地钻进身体里，恍惚间看到，太监宫女都围在苏婉乐身边阿谀奉承，那个明紫色的身影依旧是那么清高美丽。
只有她，她的这一生都只是一个笑话……
“二姐姐，我知道你醒着，别装睡了！”
昏昏沉沉地，似乎有人在唤自己。
“二姐姐，只要你答应我之前说的事，我保证帮你在众人面前解释清楚。”
苏清嘉意识犹自迷糊，下意识地喃喃道：“答应，什么事……”
见苏清嘉装傻，女子微微一笑，“二姐姐别装了，昨日我看的真真的，二姐姐是想去追二皇子，没注意脚下才会摔倒。还有那封向二皇子表白心迹的信，可是从二姐姐身上搜出来的，字迹也是你的。”
苏清嘉头仍旧昏沉沉的，她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痛苦的梦。
梦里她小心翼翼地讨好身边人，甚至为了李承熙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可所有人都偏爱苏婉乐，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她本以为李承熙懂她，可竟也只是欺骗。
恍惚间，右脚踝突然传来强烈的刺痛，像是有几百根针扎在身上，她不禁□□了一声，“好疼……”
剧痛令她瞬间清醒了三分，她的右脚早在那次受伤后，被苏婉乐用药废掉了，怎么还会有知觉？
见苏清嘉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女子并不气馁，而是更加凑近了些，装作在帮苏清嘉整理碎发，“二姐姐，妹妹也是为你好，若是让祖母知道姐姐不止小时候勾搭男子，如今还妄图攀附天家富贵，定会狠狠责罚，说不定还会禁足，妹妹听说年前的寻梅会二皇子也会去呢，姐姐就不心动？”
这个声音温婉柔美，听在苏清嘉耳中却有如三月的闷雷，震的她心神俱荡。
哪怕刻意地压低了声音，她也能认出来——苏，婉，乐！
就是她，蓄谋夺走了自己的一切，害的自己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苏清嘉脑子混混沌沌，她不是被一杯鸩酒毒死了吗，那种火烧般的疼痛还记忆犹新，可苏清嘉感受着身下熟悉的柔软，这分明是她住了十五年的房间！
苏清嘉挣扎着睁开眼，一张秀美明艳的脸庞引入眼帘，眼前的女子一袭月华裙肤光胜雪，乌黑的鬓边绾着一支珍珠桃花簪，长长坠着的白玉璎珞衬得眉眼如春花般明艳，那如秋水般盈盈的眸中，此刻溢满了关心之情。
苏婉乐就是这般能力，让人生不起丝毫防备之心。
苏婉乐身后，是祖母王氏，穿着深红色的对襟长袄，头上戴着靛色的抹额，腕间挂着一串豆大的佛珠，哪怕在室内手上也捧着暖炉，正满脸冷意地看着自己，神色倨傲而不屑。
王氏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人，苏家大房二房三房的夫人，姨娘和姑娘，居然都到齐了。
王氏身旁站的正是母亲冷氏，冷雁凝，身姿挺拔在一众衣着臃肿的妇人中尤为显眼，神色虽然冷峻但难掩担忧之色。为何以前她竟以为母亲只爱兄长，甚至为了阮姨娘疏远自己的亲娘，她为什么会那么蠢！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过，苏清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母亲还活着，真好。
众人眼中的鄙夷刺得过往记忆瞬间涌来，她想起来了，这是崇庆十八年发生的事。
有人交给她一封信，信中诉说着对她的爱慕之意，并约她在同文堂的湖边见面，落款正是李承熙。
这封信字字直击她内心最柔软处，给身处寒夜中的她送上了一盏温暖的明灯，照亮了她的世界。
因此那日在同文堂，她特意去湖边，就在冰湖的后头，她远远地瞧着李承熙，因为人多而不敢上前，谁想不慎脚边一滑摔倒了。
后来她才知道，湖边的青石早被苏婉乐动了手脚，本是要她在寒冬腊月掉下去，溺水而亡。
她虽然侥幸没有落水但是也伤了脚，甚至自此成了一个瘸子。
苏清嘉正在回忆上辈子发生的事情，突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嗤笑。
“荒唐！太荒唐了！”
“那边都是男客，如此冒失！”王氏向来不喜苏清嘉，此时更是脸色铁青。
“竟然还写情诗给男子，那可是皇子，圣上的儿子！你知道你会给苏家惹来多大的麻烦吗！”
王氏盛怒之下，将信揉成团，猛地一下砸到苏清嘉身上。
苏清嘉无法躲避，正正被砸到鼻尖，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小小的一团纸，压垮了她所有坚持和尊严。
王氏如此不留情面，冷氏面色一僵，还未及开口解释，旁边一位腰肢纤细面相和蔼的妇人抢先一步，柔声劝道：“母亲莫急，嘉儿虽然体弱多病，但向来稳重，此次定然是有原因的。”
阮姨娘此话一出，王氏本就克制不住的怒气顿时喷薄而出，“她稳重？自小就和男子不清不楚，长大了还想攀图皇子，天家富贵也是你能肖想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我苏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看着阮姨娘一脸真诚，苏清嘉懊恼不已，上一世自己为何会被这种伎俩欺骗，明明字里行间都是在激怒王氏，她却以为是在真心替她说话。
苏清嘉环顾四周，众人脸上或鄙夷，或唾弃，或幸灾乐祸，或漠不关己，这就是苏家，这就是王氏口中的清流礼仪之家。
王氏看向伏在苏清嘉耳边的苏婉乐，神色柔和了几分，“嘉儿身上搜出来的这封信我看过了，确是她的笔迹。乐儿，当时出事后你最先赶到，可当真如丫鬟所说，二姐儿是去追二皇子才会跌倒？”
苏清嘉心中一疼，一阵难言的愤懑堵住胸口，叫她喘不过气来。
苏婉乐凑在苏清嘉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姐姐考虑清楚了吗？”
“姐姐只需点个头，一枚玉佩就能换得己身清白，何乐不为？”
苏婉乐不怕苏清嘉不答应，整个苏府皆知祖母对她的信任和偏爱，要想躲过这一劫，苏清嘉只能跟她交换。
剧烈的心绞痛狠狠地向苏清嘉袭来，上一世的她此时还不知道玉佩是李承启临走前留下的，在王氏的施压下，就被苏婉乐用这种手段轻易地骗了过去。
后来她才知道，苏婉乐凭着这枚玉佩，在京中如鱼得水扶摇直上。而这件事最终还是泄露了出去，甚至传的全京城沸沸扬扬。
“还能是因为什么，二皇子天潢贵胄，定然是看上二皇子了。”二房的庶女苏婉盈向来瞧不起苏清嘉，此时自是落井下石，“丫鬟都说了，她跌倒时口中还在念叨二皇子。”
“啧啧，小时候就在外面勾搭汉子，还把人往家里带，这长大了果然不得了。”
说这话的是三房的赵姨娘，话头一起，众人顿觉有理。
“那二皇子身份显赫，要是嫁过去，哪怕只是个侧妃也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嘉儿心动也是情有可原。”
“是啊，看着是个文静的，没想到竟然连皇子都敢纠缠。”
“要说这整个衡国，最富贵的莫过天家，二姐儿平时闷不吭声的，这眼光倒好。”
当今天子只得两个皇子，谁不知道二皇子是铁板钉钉的太子人选，要是苏清嘉真的嫁给了二皇子，岂不是一步登天。
众人的冷言冷语铺天盖地而来，一句一句地撕开苏清嘉的心，在血肉里反复绞动。
巨大的绝望慢慢笼罩苏清嘉内心，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身下的被褥已经被她握的皱皱巴巴，她紧紧咬住下唇，心中有千万股情绪想要宣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无边的寒冷再次一丝一丝地侵入骨髓，苏清嘉感觉自己仿佛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被海浪翻滚着，撕扯着，随时会被彻底淹没，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没有一根救命索可以让她抓住。
“嘉儿向来是个闷葫芦，既然是祖母吩咐，乐儿你便如实说吧。”苏婉乐的母亲崔氏，温声说道。
眼见苏清嘉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的汗珠也一颗接一颗地沁了出来，嘴唇轻颤，目光绝望，苏婉乐低下头去，唇角勾起一个悄不可见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