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掀
经过改造的方正，此刻看上去只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中年男人。
但他的眼神，此刻却无助地像个孩子。
每一次选择的时候，他都站在了“英雄”的位置，他的所作所为，也无愧于英雄这个名字。
但他此刻又为何哭得如此悲伤呢？
方正本身的意识渐渐崩溃的原因除了技术的不成熟外，最大的原因，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
因为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他想放弃了
为了任务，他的双手一次次染上无辜者的鲜血，
无论如何说服自己，他们的牺牲是为了大义。
在午夜梦回之时，方正却也一次次被噩梦惊醒。
再加上成为龙骑将之后，对于九龙力量的更深了解，让方正确实地明白了，
所谓的反抗军，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一切，都是徒劳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叫醒我？！”
“为什么要让我回到这个地狱一般的世界啊！！”
“九龙是无法对抗的啊！！！我们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战胜它！！！”
“我看不到任何希望了啊！！！”
望着此时崩溃的方正，陈洛没有上前安慰，而是转身望向了远处的龙心城。
帮方正恢复记忆的时候，陈洛同样窥见了方正所知的秘密。
陈洛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看到龙心城时，一直有感到一种违和感了。
大量穿着类似制服的普通人，出入于各种巨大的厂房内，出来后又再次沉溺于无意义的奶头乐消耗中。
就仿佛是被圈养的家畜一般。
事实也确实如此！
陈洛也是此时，了解了方正他们反抗的原因之后，才明白了违和感的来源在哪里。
这座城市中，没有孩子，也没有老人。
方正与东华国反抗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九龙想要的臣服。
而是臣服之后的代价！
按照九龙的规则，不允许普通人组建家庭，所有的人类全部由九龙进行生产。
简单进行通识教育后，人类便会被投放到各个新城进行散养。
而人类在成长到30岁以前，便会受到人为收割，过去旧世界的老人们，也早已被统统收割！
在这个人类养殖的系统中，只有九龙，以及各座新城之内的家族们可以例外。
事实上，诸如林家这些家族，本质上就是九龙落选者组建而成的外围组织。
短短二十年间，这由九龙力量汇聚的中央大陆，已经彻底化为了一座养殖场！
而九龙这么做的目的十分简单，他们需要灵魂！
幼童的灵魂太过稚嫩，只有在岁月的洗礼下，才能变成更好的产品。
而过度的岁月，又会让灵魂本身受到损耗。
所以三十岁前的人类，便会成为收割的对象。
至于享用这些产品的，便是心魂者！
哭嚎的方正，此刻心中充满了惊慌、彷徨与绝望，这些恐怖的负面情绪，让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牺牲同伴，换取九龙的一次次赏识，进而获得更强的力量。
更强的力量，代表着九龙之中更高的地位与更多的信息。
方正本以为这样啊循环下去，只要自己可以背负足够多的罪孽，东华国的幸存者们或许可以过得更好一些。
但当他来到七日战争后的一座座新城，
当他看着数以万计的人类像牲畜一样被运走，
当他看到九龙的人类培育工厂中，那亵渎生命的一幕幕，
最终，当他领悟到，自己在加入作战序列后，一直在使用的龙魂药剂到底是什么时，
方正的人格与意识，便坏掉了。
“我是在吃人啊！！！我活着的每一天！！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在吃人啊！！！”
“龙魂药剂”是所有s级以上战斗序列者，需要定期服用的特殊药剂。
服用后，可以显著增强心魂之力，并且有效保护自身的灵魂。
这是方正在七日之战前都没接触过的高机密药剂，直到他在成为龙骑将后，才明白了这种药剂的本质。
就像陈洛曾经感到惊讶的那样，以心魂之火去燃烧自己的灵魂，换取强大的心魂之力，这样的手段过于偏激了。
哪怕a级乃至s级的心魂者，因为燃烧度低，短时间内烧不死自己。
那么更高级的心魂者呢？他们岂不是还没打架，就把自己先烧死了？
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就是“龙魂药剂”！
心魂之火需要烧灼灵魂？那么就让它烧好了！
在九龙的控制下，自有无数凡人的灵魂作为薪柴，任由它烧个痛快！
至于龙魂药剂的材料与制作方法，那是方正至今不愿回忆的场景。
那一切，只有在人类最深的噩梦中才会出现。
“啊啊啊！九龙！九龙！！！这地狱一样的世界啊！！！”
一声叹息之后，陈洛身形一闪，右手抬起向方正的脑袋轰去。
方正的意志已经崩溃了，苏醒的他宁愿仍旧披着蒋虎的人格面具，就这么死在这里。
但，
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方正的额头之上，
一道沉稳如大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哪怕如此痛苦，你也从未有一次向我求死！”
“你不想死！哪怕痛苦与绝望，让你无数次想要放弃！”
“但我听到了！”
“你不想死在这里！你还有想要回去的地方！你还有想要去见的人！”
伴随着陈洛的话语，手指尖端之上，一层金、红、银三色光彩糅合的波动，缓缓向着方正的整个躯体波动开来。
似乎是陈洛的话起到了作用，方正的情绪平复了些许，他望着眼前这位如同神人一般的少年，嘶哑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我真的还能回去吗？我，真的配见她们吗？”
方正觉得自己早已经沉沦入了黑暗的深处，肮脏、邪恶、满是他自己都无法接受的恶心。
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回到那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
陈洛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应当被称为“英雄”的男人。
他闭目片刻之后，黝黑的双瞳化为了不朽的金色，声音平静，却如雷霆动于九天：
“你的罪孽，我来背负！”
“若这人间，真如地狱，那我，便翻了这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