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25 番外
25乌金视角番外
1
蛊虫无条件保护它的驭蛊师。
这是刻在每只蛊虫dna中的潜意识。
但这并非天然的。是人类用契约造成的灵魂驱使。
所以,人类才是恶魔。他们总是能用各种各样见不得光的手段达成目的。
是他们,使它们丧失了自由。
乌金是最初意识到这一点的虫。
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很痛苦。用后来它从人类口中得知的谚语来形容,大概就是“世虫皆醉我独醒”。
它环视周围的其他蛊虫,觉得它们是那么愚蠢。
它们应该平等地厌恶每一个人类。
它曾经试图劝服它们。它想让它们意识到警觉的危机,或许它们可以一起创造一个蛊虫互助联盟,逃出人类的手掌心。然而它失败了。
蛊虫和驭蛊师相辅相依。它们在驭蛊师身边,修为能得到几何倍的提升。
最终它也随波逐流,低下高傲的虫头,成为了乌家驭蛊师的本命蛊,受其驱使。
乌文彦带它走出大山,看到了外面繁华的尘世。
平心而论,乌文彦待它很不错。但不知是天性冷血,亦或是单纯厌恶人类的缘故,乌金对他并无任何情感。它总是懒洋洋的,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除了战斗。它喜欢去收割血肉性命,来增长自身。
乌金的修为一天天大涨,不知道从某天开始,它忽然能变幻人形了。
古老的说法,它这只蛊虫已修炼成精。
也就是那一天起,乌金整只虫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它在蜕变,羽化成蝶。
就像天地混濛诞生,它拥有了更多自我意识。
它学会了跟人一样思考。
这对虫而言,不亚于跨越物种,革命性的稀有、特殊级改变。
但当时乌金并不知道这一点。
也就是在此期间,它彻底打消了之前想抱团,怂恿其他蛊虫起义的想法。
蛊虫天性就是自私且冷嗜的。它们从出生起就以同类为食,怎么可能会有同情心?
于是它只是冷眼旁观,内心不屑一顾。
偶尔,它会去想,曾经的自己是怎样的?
那些遥远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
像镜中之月,再度浮现。
金蚕蛊是人类驭蛊师创造出来的。
它原本并不是一只蛊虫。
它应该是大自然里一只普通的毒虫,过着没有头脑、自由自在的生活。
它从森林中破卵而出,生长,挂在树干上爬行。闻着花香,晒着太阳,滋润雨露。
可某天,一个人类到来,用布袋将它兜走,放进了一个封闭式的陶罐容器里。
在那个罐子里,还有同样体型比它庞大无数倍、毒性比它更烈的无数只毒虫。
它们没有食物,即将饿死,于是活下去的本能让虫们开始自相残杀。
乌金口器大张,像吹响号角的战士,开始撕咬,冲锋陷阱,为捍卫自己的生命而战。
它的虫脑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等它再度回过神来时,整个密闭的黑暗空间内就只剩下它一只虫了。
满地残虫尸。而它弓下腰,吞下一只虫或另一只虫的腿或大脑。脑浆迸裂,流出的美味粘稠汁液,是它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美味。
就这样,它吃掉了其他所有的毒虫。
它们融入它的体内,成为它的一部分。
人类打开陶罐,看到它时十分高兴。
“哦!你真是一个勇敢者。”
太久没有见到阳光了。光线照进来的那一刻,乌金觉得很刺目。它转动猩红色的复眼,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了犹如太阳的灿金色。它原本的体色是什么?它想不起来了。它感到迷茫。
再后来,它又被人类投放进了新的陶罐。
新的无数毒虫,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唯一不变的是,它总是胜出的那一只。
……
2
“我喜欢你。”
“我爱你……真的,要不,跟我走吧,我买了两张船票,我们去国外,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安全的地方”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人间年代,以人形游走的乌金总是会收到类似的表白。
其中有妓院的头牌,有大腹便便商人,有年轻的富家公子,多的数不清了。人类天真地以为用几句深情言语,就能够收买它的自由。
偶尔有几个穷追不舍的,乌金不耐烦之际,直接弄死。
还有一次,它直接在他面前变出了虫形。对方吓得屁股尿流,连夜逃跑。
他们害怕它。
它冷视,轻蔑,但内心深处,莫名地有几分为此感到失落。
乌金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原来它也是会感到孤独的。
只是金蚕蛊太稀有了,它找不到同类。即使找到,它大概也会不可避免地嫌弃它们愚蠢。
它无法在虫和人类的世界间找到平衡。
大概也因为这个原因,乌金最后才会主动和吴文彦的女儿回到大山中。
在体验了几年后,它发觉人间似乎也没什么大意思。
一样的乏善可陈。
3
从来没有一个人类,像他这样困扰着它的心。
哦,那个人类的名字叫乌黎。他是吴文彦,它第一任驭蛊师的直系血脉后代。
它从看到他第一眼就意识到了,这又是一个可以生育的男孩。
我从他身上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我感到饥饿,舔了舔嘴唇。
那时他大概在来姨妈。
他甜美地想让我一口吃掉。
他还给我取了名字。
我的虫生,第一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他让我跟他姓,他叫我“乌金”的时候,我有些小鹿乱撞。
他打开陶罐,给我喂了一滴血和一些头发、指甲屑。
我从来没有如此饥饿,甚至不顾礼仪就开始狼狈地吞吃。
显然,我对他有好感。他让我感到莫名地熟悉。我猜测这并非他是吴文彦后代的缘故,而是另有原因。
少年的奶奶说,他在这十多年来一直用自己的血液血肉来喂养沉睡中的我。
他也很喜欢我。
在他小时候走山路,一次不小心磕碰到了石头,膝盖掉了一块肉。但当时他顾不得给自己的伤口包扎,就那布捧着这块掉下的皮肉,急急忙忙、跌跌撞撞地赶回吊脚楼,放进我的闭龛中。
我当时在睡觉。但受血肉诱惑,还是很给面子地张开口器吃掉了。
我受这个男孩的供奉、洗礼。
和别的人类不同,他并不只想着驱使我。他是个知道回报的好孩子。
我意识到我必须做些什么。
于是在那个讨虫厌的老太婆死后,他想要与我达成本命契约,我没有拒绝。
我活得足够久了。就算他死,我跟着死掉也无所谓。
而且虫生这样乏善可陈,我厌倦了一直睡觉。我想让我的生活变得富有激情一些,所以我跟着他走出了大山,又重新步入人类世界。
火车,可以远程通讯的手机,好吃的食物,不同美丽的风景,路上高耸入云的建筑物……
百年过去,人类世界居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这引起了我的兴趣。一路上,我都在四处张望,精神处于前所未有的兴奋。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人类确实很聪明。有些东西是想破虫脑都无法创造出来的。
就这样,我和他一起来到了一座大城市,居住在他姑姑的前任丈夫家中。
和他同吃同住的日子很新鲜,我总是无法控制自己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尽管我告诉自己,这是驭蛊师和蛊虫契约的连带副作用。
但内心深处,我明白,并不是。
我开始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手机游戏。我认为可以用这种有趣的方法来转移注意力。
最初的确卓有成效。
我爱上了游戏和互联网,我认为自己对他不感兴趣了。
这非常好。
直到乌黎去学校上学,趴在他口袋里的我百无聊赖,又只能盯着他看了。
可恶的是,我的虫心竟然在蠢蠢欲动。
我决定逗逗他。
“那你去弄点精气给我吃吧。”
“什么精气?”
“就是这个啊。”我摸到他那个地方时,忽然感到前所未有地饥饿。口水在口器中疯狂分泌。我必须用十二分的理智和意念,才能压制住自己不去侵略。
“你没听说过吗?一滴精,十滴血,是大补之物。”我用开玩笑掩饰内心的尴尬。
他脸红了。
真可爱。
我忽然觉得我可以掌控他。
我的驭蛊师,这个用精血喂养我的可爱男孩。
一个蛊虫,想着去驾驭它的驭蛊师,这会有什么后果?
我不知道。但我决定冒险一试。
我活了一百多岁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比他吃过的饭还多。
我不认为我会败给他。这一次,我一定要赢。
4
乌黎说最近自己总是做梦。
但他并不知道,那不是梦。而是我在作祟。
趁他沉睡,我在偷偷地开发他的身体。
这很好玩。
有一次他醒来不小心画了地图。我看到之后很兴奋,哦,他已经从一个男孩成长为男人了。
我尝了一口,那样的美味,足以令虫变得贪婪。
我想要更多。
是的,我是一个赌徒。
我在培养他,就像栽树一样。等这棵树足够高大,我就可以顺利乘凉。
但是我没预料的一点是,在此期间,我会变得如此莫名其妙。
在人类审美中,乌黎长得很漂亮。所以喜欢他的人有很多,比如梨园老板,比如他那个叫邵航的同桌。
看到他和邵航亲密地说话,我虫脑嗡嗡的,怒火熊熊燃烧。
我控制不住自己。
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我似乎在对这个人类动心。
我从来只当笑话荒唐的人类爱情概念,如今竟然奇妙而诡异地发生在了我这只虫身上。
完蛋。
我好像要输了……
5
冒充补课老师只是我偶然间的一个想法。
我想看看,乌黎看到我变成人会是什么反应。
我的虫形确实没什么诱惑力。
但以前很多人类喜爱我的人形外表。他们夸我“英俊”。我想,这是一个绝对的褒义词。
乌黎比我想象得要聪明,他很快认出了我。
我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他脸上的神情变化,眼神,任何一个细微的小动作我都不放过。
他很震惊。
我没从他那里观察到惊艳的神色,我很失望。
难道我的外表还不够好看吗?
求偶期间,雄性尽可能施展自己更优秀的一面,就像孔雀开屏一样,是本能。
“你嘴上有死皮。”我故意靠近他,尝了一下他的嘴唇。
这时他开始战栗了,从脖子开始脸红。整个人就如同一只蒸粉的虾。
“你,你,在干什么?”
我想吃掉你,我的驭蛊师。
当然我不可能这么直白。我会把他吓死。
在察觉到他并不抗拒,或许对我的虫体接触也有感觉后,我决定主动出击。
“我们做情人吧。”
虽然,我并不是人。但为了他,我可以伪装。藏起毒虫的野蛮、血腥、丑陋,穿上衣服冠冕堂皇地行走人世间。
他听后很诧异、难以置信,最后表示自己需要时间思考。
我同意了。内心有些忐忑。他要是拒绝的话,我可能会很长时间不想再跟他说话。
幸好乌黎并没有让我失望。
他一直很勇敢。
他想跟我认认真真地谈恋爱。
他说,我们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关系。
驭蛊师和蛊虫,是最稳固的搭配。
“你不觉得可怕吗?和一只虫子做那种事。”我问他。
“哪种事?”他在装傻。
“交配。”我咬着虫舌根,故意把这两个字说得很下流。
他又脸红。
自从打开那扇门后,他总是很容易羞涩。
“谈恋爱,也不一定要做啊。”他思索了片刻,说:“人类有一个名词,叫做柏拉图,或许你知道吗?”
行吧,原来他想要无性繁殖。
我感到扫兴,但表示尊重。
可是没想到后来,主动向我求爱的又是他。
6
尽管完成了生孩子的步骤,但我并不认为乌黎会怀上我的孩子。
生殖隔离。雨衣。没有雨水能够越过这两座大山降落。
然而等到他大学毕业,一场雨奇异地降临到了我们的土壤上。
一名人类和一只蛊虫结合,拥有了后代。
这是多么荒谬又神奇的事。
起初的震惊过后,我很高兴,发誓要跟他共同抚养孩子长大。
但孩子还是太多了,在幼生期就不幸夭折。
而我在发现这些孩子占据了乌黎太多的注意心神后,我生气了。
蛊虫自私的占有欲又开始作祟。
我只想让他一个人全部的目光放在我身上。即便是我们的孩子也不能分一杯羹。
我和他大吵了一架。
最后他终于同意将其中五只送给其他驭蛊师,他的表哥,乌胜元。
……
后来,我们很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过了很多年。
我的虫生因为遇见他,我的第二任驭蛊师,而变得如此多姿多彩。
我以前很讨厌我的第一任驭蛊师。但现在,我由衷地歌颂他,甚至在有一年清明节回到槐罗寨给他的坟墓上了一炷香。
谢谢你,吴文彦。你生下了这么好的后代,来成为我的恋人。
……
民国番外。
【玩家乌黎攻略人外05进度已达3/3,攻略已完成。】
乌黎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卡牌机械提示音。
【攻略完成,随机掉落幸运宝盒+1】
——【按下右键ctrl↑,将开启宝盒】
【是否要按下右键ctrl↑】
【是,否】
乌黎抬起手指放在虚浮光屏上,犹豫片刻,选择了前者。
银色卡牌:“恭喜你,玩家乌黎,你可以随机选择一个愿望。无论是金银财富、美貌身高、战力灵力,亦或是时空倒流、宇宙穿梭服务……只要在本系统能力范围内,都可以。”
乌黎心想还有这种好事?
不过他对身外之物基本没什么向往。精神世界里,只要有乌金和金蚕蛊宝宝们也就够了。
但是好不容易可以白实现一个愿望,也不能错过。对吧。
他瞒着乌金独自思考了三天,最后告诉银色卡牌:“我想选择时空倒流。”
“可以的,请问您想选择什么时间段呢?”
乌黎:“1944年,民国。”
银色卡牌:“您是想回到过去……还是平行时空?”
乌黎说:“过去。”
银色卡牌:“好的,这是您的时空旅票。”
话音刚下,乌黎面前凭空浮现出了一张纸质票证,和一块银色卡牌。
他伸手取下,翻看了两下,绿蓝色纸质票证就跟一般的高铁票差不多,上面印着时间:1944年,地点:北平。
至于那块银色卡牌,正面已经升级成了动态浮屏,上面印着乌金的正面虫照。背后依旧是它的详细个人信息,但在右下角,已经打上了被攻略的红色印章记号。
“卡牌便是您的通行证,请随身携带,切勿丢失(一旦丢失,本系统航司不承担风险,您会有无法回来的倒霉几率)。本次时空,回到过去旅行含免费托运行李,15/公斤每人,手提行李一件。考虑到您有孩子,这边另附赠您十三张婴儿票。婴儿旅客允许免费托运一辆折叠式的婴儿车。”
婴儿车?
乌黎想他的那群孩子们不需要婴儿车,大概只需要一个大一点的罐子就可以装下。
这个系统的准备要比他想象中要贴心和专业许多。
银色卡牌:“以下为玩家乌黎必须知晓的旅行注意事项:1现在和过去的时间流逝同步一致。也就是说,您在1944年旅行了几天,2029年的世界也将过去几天。2请勿触犯时空规定,一旦您试图改变过去,那么未来也会随之改变。小小的一只蝴蝶即可煽动风暴,有可能会造成您我都想象不到的严重后果。”
“您准备好,随时都可以出发。”
乌黎点头说:“我知道了。”
民国时期,除了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乌黎只在书本上了解过。
那个一个浪潮翻滚,新旧交替,危机四伏的年代。
如果他要去,肯定要提前做好准备。
光是准备时间,乌黎就花费了整整两个月。
他购置了一些食品,卫生巾,轻薄衣物(款式尽量不那么现代),生活日常用品,防水手表,一辆折叠电动自行车,带上了相机、手机和两台充电宝,金子等等。最重要的是防身用品,他在国外网站买了一把开刃瑞士匕首和刀具,经过层层海关转运到东南亚比较麻烦,需要等待。
金蚕蛊宝宝们还在幼生期,但一年生的金蚕蛊已初具战斗力。它们继承了父亲优越强大的蛊虫天赋,并不需要他太操心。但因为蛊虫宝宝需要每日三餐定期投喂,他不放心乌金独自照顾它们,最终还是决定将它们也一并带去。
只是这样,蛊虫宝宝们的食物就是个问题。
乌黎带了一小盒,决定等到目的地了再给它们抓。反正毒的虫子哪里都有。
乌金最近迷上了围棋,白天几乎都泡在棋馆里,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乌黎也没准备提前跟它说。要是告诉它这个秘密,它肯定也要缠着去。
他只跟乌胜元讲了,自己打算出门旅行一段时间,让他帮忙看顾乌金。
于是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乌黎只在家中客厅留下了一封书信,便带着大包小包和13只小金蚕蛊宝宝踏上了前往缅甸的飞机。是的,他选择在缅甸为始发地,回到过去。
至于为什么选择这个国家……当然就是图武器方便了。
他用兑换的美金可以很轻易地在这边换到枪支、子弹,重型武器。
民国时期正值战乱,要是遇到点特殊麻烦,光靠他的蛊术可能没那么管用。而且,离开本命蛊,驭蛊师的实力无法完全发挥。乌黎便为自己准备了这些防身外物。
俗话说得好,为母则刚。就是不为自己,他也得为金蚕蛊宝宝们考虑。
这场旅行,玩、去见以前的乌金什么都是其次,最重要的就是平平安安回来。
……
1944年,北平。
老式青楼,男头牌楚玉的床榻上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姓重,没人知道它叫什么。
自从一个月它来到这间青楼,因出手大方阔绰,男男女女都抢着侍奉它。
木窗户微敞着,吹进来午后丝丝清凉微风,狎动白纱帘子飘动。
透过那帘子的缝隙,可以窥见里头懒洋洋斜倚的英俊男子。它衣冠楚楚,作西式打扮,衬衣马甲,宽松西裤包裹着的修长长腿搁在被枕上,无端有种难言的诱惑魅力。薄唇微张,吮着玉白指间夹着的鼻烟壶,吞云吐雾。
仔细一看,那鼻烟壶上正趴着只墨绿色的小蜥蜴呢!
楚玉一边给这位世间难见的美男子捏脚,一边想要是这位爷没有生吞吃虫和蜥蜴的癖好就好了。
他肯定会想跟它私奔。哦不,就算知道它的奇怪癖好,他也已经沦陷了。
那从墨西哥大老远海运过来的珍贵蜥蜴一动不动,身体开始逐渐变色。
楚玉知道,等它的体色完全变成沙黄色后,男人就会张嘴吃掉它。
蜥蜴有毒啊。
吃它,真不是什么常人能干出的事。
若是煮熟再吃也就罢了,偏偏这位爷就喜欢生吃。每次吃得那张漂亮嘴唇上满是鲜血,楚玉还要忍着恶心去为“他”擦拭。反正第一次看见“他”生吃蜥蜴时,他直接跑厕所吐出来了。
“重公子,外头有个生人找您。”小厮满头大汗,急匆匆地跑进来。
不消重爷开口,楚玉就道:“不见!没看到我们重爷正休息呢。”
没想到男人却倏地睁开眼睛,像闻到了什么特殊味道一样,鼻子耸动了一下,开口道:“你让人进来吧。”
不一会,一个身着奇特苗疆服饰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
楚玉瞧见他,登时瞪大了眼珠子。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美的男子?
楚玉自己以男性美色侍人,在整个北平名声都极为响亮。但他在这个青年面前,就像砂砾和珍珠的对比。
“重爷”看到他,微微眯起了眼。
“你是谁?”
乌黎一进屋看到眼前这个乌烟瘴气的场景,差点没气得半死。
他知道乌金在民国这会过得很淫靡,但是没预料到竟然乱到了这种地步!
他直接冲上去,拽起它的衣领,手高高抬起本来想打它,又不舍得,最后打了自己一下。
“原来你以前就是这样在外面乱搞的?”他紧紧盯着它,不满地质问。
楚玉在旁边,吃瓜到背脊一凉。
靠,这一听就是正宫的语气啊。
他不想无辜地被卷入这场风暴漩涡,忙解释道:“先生,我和重爷……重先生是清白的!”
“清白?你告诉我这是清白?”乌黎胸口上下起伏。
楚玉看他这么生气,就想偷偷开溜。
“那个,我有点事先走了哈……重先生,你们慢慢聊。”
“站住!”这时乌黎和它异口同声。
楚玉只得苦笑,僵硬地把自己龟缩起来,试图降低存在感。
他想大不了就被他打几巴掌。在这种地方,正宫找上门来滋事很正常。
但乌黎没有再看他。
“你问我是谁?我这么告诉你好了,我叫乌黎,你叫乌金。”
它挑眉,“你是乌家人?”
乌黎:“嗯。”
“我没听说过你。”它看着他,目光多了几分兴味。
“现在认识也不晚。”乌黎迈步上前,将一个精致的陶瓷罐子塞到它怀里,“你打开看看,你应该也认识它们。”
这是一个很莫名其妙的人类。
突然闯入它的住所,突然骂它,说它有名字叫乌金,还突然让它打开一个神秘罐子。
但鬼使神差地,它打开了。
因为闻到了熟悉的同类味道……
在看清罐子里蠕动的金色生物时,它瞳孔骤缩。
那是一大堆!密密麻麻的小金蚕蛊虫。
它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蚕蛊。
而且诡异的是,它们体型那么小,还没人类小拇指大,就像是初生的幼生一样。
但金蚕蛊是没有幼儿期这个概念的。从它们从容器中厮杀出来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破羽成年。
“你从哪里弄来的?!”它沉声质问。
乌黎:“我生的。”
它盯着他,目光威胁:“这种时候,你最好别跟我开玩笑。”
乌黎:“我没开玩笑,这是我们的孩子。”
楚玉:“……”
就是他这个旁观者听了都觉得离谱的地步。
然而它却似乎相信了,过了一会问他:“我们什么时候生的?”
乌黎:“一百多年后。”
它:“你有什么证据?”
他很无语,“你自己的孩子,你认不出来?”
它迟疑了。
它确实从这些可爱的幼虫身上感到了一股奇异没由来的灵魂熟悉。
这种像风捉摸不透的第六感,无法形容。
“你先出去。”它看了楚玉一眼。
楚玉忙不迭,慌乱跑出房间,并贴心地替他们掩上了门。
“你说,我叫乌金?”它迟疑着道。
乌黎:“嗯,这是我给你取的名字。”
他坐到床边,看到趴在鼻烟壶上的绿蜥蜴,皱眉道:“你就吃这个?”
它:“我喜欢吃。”
乌黎从包里掏出了一大堆它爱吃的零食,说:“你尝尝。”
它犹豫着打开一包品尝了几口,旋即眼睛一亮,哗啦啦直接两大包倒进嘴里。
乌黎看到它这个样子又有些好笑。
这时候的乌金,大概也只有七八岁吧?没有后世的老油条和圆滑,此时的它还很单纯。
吃饱喝足后,它说:“你和我在未来生了孩子。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乌黎:“驭蛊师和蛊虫,恋人,孩子他爸,随你怎么看。”
它又愕然了,“你是我的驭蛊师?”
“是啊。”他没忍住,想捏捏它的鼻子。
它还是不信。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以后还会再跳进人类的火坑。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因为……我爱你。”
这时窗外嘈杂喧闹,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
“快跑!”“啊啊啊救命……”此起彼伏的尖叫。
它起身,披上外套说:“这里不安全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再聊。”
“嗯,你等我一下。”乌黎把金蚕蛊宝宝们揣好,然后拿出行李中的重型武器挂在身上,装好子弹,在它前先冲了出去。
“你在…干什么?”它都愣住了。
在子弹飞舞的火光中,他回眸,冲它轻轻一笑。
“以前都是你保护我。现在该轮到我了。”
保护、爱他的蛊虫,也是每一名驭蛊师应尽的职责。
……
乌胜元番外。
若干年后,在柬埔寨金边的旅行商店,乌胜元再度重逢了他的初暗恋对象,穆怜雪。
当时他正在当地处理一个蛊活,抬眼无意间看到她,有点一眼万年的意味了。
他眼睛想尿尿,内心酸涩地想,她还是和高中那会一样漂亮。女人皮肤没那么白了,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她很高,披着一头米棕色的波浪卷,戴着牛仔帽,秀气鼻梁上架着墨镜,一身冲锋衣裤打扮,背着登山包和专业绳索装备,像是打算去攀岩。
不过乌胜元只看了这一眼,就飞快地收回目光,低头淹没在人群中消失。
没想到穆怜雪却快步追了上来,拉住他的衣袖:“你是……乌胜元,对吧?”
乌胜元尴尬地抬起头,“呃…嗯。”
他的声音变得尖细了许多,很中性,乍一听都分不清性别。但她似乎没意识到他的变化,很热情地邀请他到附近喝一杯咖啡。
乌胜元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最后跟着她去了。
两人坐下,聊天,喝着咖啡叙旧。
店内光线明亮。他想,她应该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可她并没有问。
她只是向他打听乌黎,“我记得高中毕业暑假那会还刷到他和男朋友秀恩爱的朋友圈,后来怎么再没见他发过了?他们分手了吗?”
“没。”乌胜元说,“他们结婚,都有孩子了。”
“什么?”穆怜雪震惊,旋即又道:“国内不能结婚吧。而且他们都是男的,怎么生小孩?”想到某种可能性,她一下对这对好感全无。
乌胜元说:“也没正式去领证。我的意思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就跟结婚差不多。他们挺恩爱的。”
随后穆怜雪谈及自己的近况,她辞职了最近在旅居,爱上了攀岩,又问他毕业后在干什么,为什么从来不去参加同学聚会。
乌胜元说:“我大学肄业了,后来……我成为了一名驭蛊师。”
“驭蛊师?”穆怜雪惊讶,“这是什么?”
“就是。”乌胜元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伸出手,五只肥肥胖胖的金蚕蛊虫从他掌间爬了出来。
也幸好穆怜雪是个胆大的,这要换做胆小的女孩,看到这些虫子直接要吓得叫出声了。
乌胜元说:“驭蛊师,是苗疆特有的一个古老行业。我们以驾驭蛊虫为生。”
“哇,好厉害!”穆怜雪惊叹。
乌胜元努了努嘴,说:“你现在看到的这五只蛊虫,就是乌金和他男朋友的孩子。”
穆怜雪:“???”
……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咖啡店出来。
虽然这次碰巧和初恋邂逅,但乌胜元并无任何想法。他现在这副身体,人不人鬼不鬼的,去找个男人当对象估计还行,女生的话……他不配。
刚才聊天,穆怜雪也知道他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练蛊。
“你后悔了吗?成为驭蛊师。”
乌胜元摇了摇头说:“我不后悔。”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注定无法窥探到蛊虫那广阔奥秘的世界。
“导游在叫我,我马上就要走了。”穆怜雪低头看了眼时间,递出手机:“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嗯?”乌胜元愣住了。
“难道你不想跟我dating?”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乌胜元立刻扫了她的二维码。
最后目送她离开,他有种晕乎乎,犹如踩在云朵上的感觉。
他捧起金蚕蛊宝宝们,用力亲了一口。
“谢谢你们。”
原来金蚕蛊不仅能给人带来财运,还能带来幸运,和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