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如梦似幻(4)-战后
“江东后军已动,如何行事?”
曹休征询地看了一眼张辽,他虽是名义上的主将,但用兵之前依然是要过问张辽的建议。
张辽不急不缓,拉着传令兵,仔细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才看向曹休。
“诱敌之计,只不过对面鱼饵很大。”
问题的关键其实很容易发现,只是博弈的代价有点大。
“对面有饵食,我们何尝没有呢?”
曹休看了一眼军帐之外。“我舍得全部压下去,孙家敢吗?”
“倒也不必这么极端。”
张辽对于那些弯弯绕绕有所了解,可他是职业的军人,自然看不得士兵的人命作践。
“我来统领青徐之兵猛攻江北一营,将军可率部绕后,一举拿下。”
曹休听了这番话,抬头很郑重地看着张辽。
“将军您是抵御孙吴的旗帜,万万不可有失去。您可以统领,但不可以陷阵。我知道将军您有意见,但是有些人就是要死的,请您不要让魏王为难。”
话说到这份上,张辽长叹一声,领命出兵,带领青徐之兵出去火拼。
臧霸和孙观等青徐将领,看到张辽领军,还暗地里松了口气,以为网开一面。
战争向来是残酷的。
张辽亲自领军,极大地鼓舞了士气,江北一营哪怕有了援军,也被冲击得摇摇欲坠。
徐盛也已经清楚地感受到,对面就是想一鼓作气,而且根本就没有在意损失。
这是很痛苦的事情,徐盛不想浪费伏兵,起码不能用在这里,但是现在损失太大了,有点承担不起。
蒋钦丁奉等其余将领也是有些焦急,吃了小亏,不吃大亏,问题的根源就是为什么青徐兵这么拼命。
如果张辽能够回答问题,他一定会低头惭愧,“敢死队”自然悍不畏死。
陆逊还是很冷静,虽然周泰笑他是书生,但是不代表陆逊久一点没经验,他和吕蒙在荆州待了很久。
别人还在犹豫,他心中已经有了大胆的猜测,他下达命令,伏兵齐出,一口气要把青徐兵全部消灭在这里。
他自己留下了丁奉一支百人亲兵,让他们急行军,去埋伏一波,看对面是否会突袭后方空虚的几个大营。
前面处理得没问题,后面就是和空气斗智斗勇了。
曹休根本就没突袭的心思,他只是默默地坐在军营里,听着营外的战况。
孙吴的伏兵齐出,他才来了点精神。
“出兵掩护,张辽将军不容有失。”
张辽怎么会有失,知道内情的他没有冲锋,握着八百精锐,远远观望。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找机会直捣黄龙。
这就是名将的威慑,什么都不做,对面都要忌惮三分。
青徐兵受到重重包围,张辽内心那一关终究还是过不去。
“如果有人能杀出来,掩护他们。”
臧霸孙观等人其实心里也有数,虽然知道被卖了,但是并没有那么绝望。
张辽愿意救他们,倒是有些喜出望外,卯足了劲,准备带一拨人杀出去。
只是溃败之势已出,想要重整旗鼓显得极为困难。
孙观下定了某种决心,扭过头就为老领导殿后去了,这突然一回头,也是滞后了吴军追击的速度,
青徐兵也在这一刻迸发了一点点血性,死前也要来人垫背。
臧霸咬着牙杀出重围,身上插着几支箭矢,和好几处创伤,被护送到张辽面前时,整个人狼狈不堪。
张辽一把扶住他,让臧霸没有歪倒在地,语气也有些低沉,
“如此功劳,魏王定会嘉奖。”
“多谢魏王天恩。”
臧霸除了谢恩还能说什么,试探曹家人,可能是他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孙观替我压阵,恐怕……”
“魏王自有考虑。”
张辽已经不想再去掺和这些事情,让人把臧霸送下去休息,然后就默默看着远方。
远方的吴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孙观押后的队伍已经全军覆没,他本人也被小兵击杀,拿着信物前往军中领赏。
徐盛让人记录在册,同时也让人妥善安置尸体,说不得还要送回曹魏那边换一笔金钱。
此战虽胜,但也是两败俱伤。
青徐的主力在这里纵然是损失殆尽,可濡须口一带的吴军也是大伤元气;
更主要的是这些士兵那可是实打实的孙权家底,不是世家的私兵,那位吴王不知道会不会心里不满。
作为少壮派将领,虽然被看重,但是徐盛压力也很大。
孙权确实有些不满,不满的是因为畏惧张辽的威名,吴军没有继续扩大战果。不过他也保持理解,张辽的名声他年轻的时候就有耳闻,何况过了这么多年,说是威震敌国也不算浮夸。
鲁肃本来准备给他汇报一下战损情况,被孙权摆了摆手。
“胜了一场,烦心的事情就稍后再说。”
魏军被击退后,一点都不恋战,全部撤回境内。
吴军的江北三个大营也原地解散,双方各回各家。
孙权这边论功行赏,自然是不在话下。徐盛首功,诸将次之。
至于献策的陆逊,他的计策说白了对方就没接招,自然啥也不是。
诸将饮宴,徐盛发现孙权确实心情不错,也是喝高了几杯,大喊了几句,有我镇守,如铁壁一块。
豪言壮语,有人赞叹,自然有人不快。
因为种种原因,导致没能参战的朱桓,趁着醉意发了几句牢骚,我上肯定比你强。
徐盛一听就不爽了,拎着酒壶就要干架,两边被众人拉开,各自送去清醒。
孙权只是示意无妨,然后示意陆逊和鲁肃二人出去透气。
“伯言,你可知道朱桓为何愤懑?”
走到安静之处,孙权先开口问陆逊。
“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朱将军心气高傲,自然会心中不服气。”
“是孤把他调离濡须口的,本来今日的功业,本该有他一份。”
孙权这一开口,陆逊闭嘴,直接不接话。
“其实这功业本该有你一份,但是你总说自己不知兵,搪塞了过去。现在一想。这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
陆逊还是闭嘴, 一言不发。
“子敬是很欣赏你的,说你和子茂一样,是辅佐基业的柱石。但是孤不知道能否重用你?”
鲁肃在一旁像个隐身人,全场只有孙权在发话。
“子茂去了益州以后,直接把张家的子弟打发到各处州郡,留在江东的屈指可数。有时候我在想,他这是想替张家四处开枝散叶,还是有什么小小心思?”
说到这,孙权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
“孤曾问过子茂这件事情,子茂是这么回答孤的。张是江东的大家,族内的子弟说不得总会有不肖子孙,如果有人承了张家的人情,很多罪过说不得就掩埋了下去。与其如此,不如都外放为官吏,在外面可不会人人都卖张家一份薄面,张家子弟出门在外,都要慎微笃行。这样时间久了,张家子弟的风评都会变好,,对于未来的张家是好事。”
鲁肃适当的插了一句。“前期也有人告发张家子弟在外为官不仁,但是子茂说一切秉公处理,现在已经几乎没有张家不好的风评了。”
“孤开始觉得子茂想当然,但是现在看来他并非戏言。以后张家子弟会成为孤手中重要的力量。那么?”
孙权看向陆逊。
陆逊单膝跪地。“陆家自然愿意赴汤蹈火。”
“君子论迹不论心。”
孙权将陆逊扶起。“劳烦伯言回去写份谏书,就写朱桓徐盛二人酒后失仪,对孤不敬,要按律法惩处。朱桓的罪责可以写重一点,毕竟是他牢骚在前。”
陆逊沉默,孙权盯着他,鲁肃闭目养神。
“臣明白了。”
“股肱之臣啊……”
“但是会按照律法仔细说明,没有罪责轻重之分,只依律法。”
陆逊不卑不亢,孙权话说到一半卡住了,有些不悦。
“既然如此,你先下去撰写吧。”
陆逊告退后,孙权有些闷闷不乐。
“这一个个的都傲气得很,非要与孤争几句口角。”
“吴王乃圣明的君主,自然能容忍贤臣的棱角。”
“孤竟然觉得子敬是老实人,真是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