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凉州乱
武都、汉中交界之处，
看着马超有些发福的脸蛋，
张裕突然感觉到权力确实使人堕落啊。
扯淡了很久，
终于把谈判的地点定了下来，
在这种三不管地带，
大家也不怕对面准备什么杀机。
“子茂，好久不见，
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坐镇益州，
大权在手？”
像是恭喜，又像是讽刺，
马超从马上跳下，
坐在了安置好的位置上。
张裕也坐在对面，看着面前这个奔四的男人。
“确实，
你把凉州送我做贺礼怎么样？
你麾下的西凉骑兵我很需要。”
“无趣，
你说话怎么带刺？”
马超哈哈一笑，
指了指后面。
“西域有不少好东西，
等会儿记得带回去。”
“多谢将军厚爱，
不如谈谈正事？”
张裕可没心思插科打诨，
一把打断马超。
“也是老交情了，
咱们直言不讳吧。
魏王还是吴王？
或者说你想自己做个凉王？”
“……”
马超沉默了一会，才有点讪讪的开口。
“子茂说话还真是一向不留情面。”
孙权称王以后，
马超也想混个王，
只不过曹操没搭理他，
毕竟孙权能得到这个名号，内情太多。
“你要是想做凉王，那也要先打倒曹操。
如果能还于旧都，
一切就都可以名正言顺了。”
“无所谓了。”
马超摇了摇头。
“在西域待久了，
我明白了很多事情。
第一件就是虚名真的不重要，
凉王这个名号很好，
但是我不需要。”
马超拍了拍胸脯。
“有没有这个名号，
我都是王，不是吗？”
说话的语气有些欠揍，
但说得也是事实，
不过张裕对这些也不在乎，
他紧紧盯着马超。
“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你的条件，提出来吧。
如果能够把你牢牢固定在我们的船上，
是可以做出一定的牺牲的。”
听完张裕这句话，
马超表情微妙。
“子茂似乎有所改变呢，
都能说出这种话了。”
他笑着拍了拍张裕的肩膀。
“你放心，我既然敢来，自然就是做好了准备。
我和江东密不可分，
一起合力对抗曹操。”
张裕盯着马超，默然一会。
“你觉得我会信吗？你必然是有所图谋，
或者说你早就做好了某些准备。”
马超面色不动，腿脚却不自觉地抖动了几下，
显得有些心虚。
张裕越看越可疑，
把脸凑过去小声开口。
“将军，你到底干了什么？”
马超痛痛快快地就来了，
痛痛快快地就答应了，
这里面没幺蛾子都怪了。
“说出来你就不高兴了。”
马超一摊手。
“你应该也知道我拿下了西域，
但是说实在的，
我并没有完全的掌控住那里。”
这是事实，
西域错综复杂，
小国林立，
马超这才打通西域几年，自然是做不到完全掌控，
不过他此时提这个事情究竟是为何？
“比起凉州，也许西域才是我更改经营的地方，
所以我决定放弃一部分地盘，
把它们送给你。”
张裕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骂出了国粹。
“我可※※※※。”
他也不管马超知不知道这是句脏话。
“什么送给我！
你只要一动，关中那边就能得到消息，
我现在等于是要和曹操抢时间？”
“所以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
马超看着张裕，
难得看到张裕这副模样。
“你的准备时间可比曹操充分？”
张裕冷静下来，
连忙让人拿来地图。
“你准备放弃多少？”
马超用手在地图上画上一道痕，
张裕皱眉。
“武都，陇西，汉阳，安定，北定，这五个郡你都不要了？”
凉州一共十个郡，
马超还真是直接放弃一半。
“我本家在武威，韩伯父在金城，
所以本质上对我们是没什么影响的。
与其在二位大王中间夹缝生存，
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张裕刚想吐槽几句，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故意没透露给我？”
“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敏锐。”
马超有点无奈。
“这么多地盘其实我也不想点，尤其是陇西，
只是没有办法啊。”
苦笑一声。
“杨秋受不了西域的生活了，
暗中和曹操往来了，
他这种人一直向往中原，怪不得他。”
杨秋，安定郡。
张裕寻思了一番。
北地郡被安定郡阻隔，
这下直接丢失两个郡了，
不过，还好，
面前的武都郡还能接手，
散关不失，
汉中还是很安全的。
“你可真是过来告诉了我一个好消息！”
“身不由己啊，
我也要为我自己的后世子孙考虑。
我不知道你们谁能赢，
所以我谁都不想帮。”
马超的算盘就是准备拿着半片凉州＋西域养老了，
张裕一时也说不出什么，
因为他非常认同这种想法，
这不就是摸鱼的最高境界吗，
占据天下的一隅，坐观两强对立，
等真的有一方倒下了，
估计他也快没了，
死后是否洪水滔天，
以马超的性格，未必有多在乎。
“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张裕拿来纸笔，
刷刷刷写了几句，
就要人快马加鞭去送信了。
马超看着他，倒是讶异了一会。
“你似乎不是很着急？”
“着急有什么用处？事情已经发生了。”
张裕平静下来。
“我只需要把消息送到，
他们会知道怎么做。”
“用人不疑？”
“疑人不用。
我相信他们能做出比我更好的决定，
总不能等我回去和他们讨论吧？
时不我待啊。”
“听你这么说，
我突然感觉我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吧。”
“得了吧。”
嗤笑一声，张裕都懒得理会这话。
“你根本就不会临时起意，
做这件事第一个原因是你不想夹缝生存，
第二件事也是想打消我们送你儿子回去的想法吧。”
“那是你们确实不地道。”
马超哼了一声。
“做你们吴王的好女婿不好吗？
把他扯到这些事情里，
而且，就算他回来，
我也会把他赶回去。”
“无妨， 我也不希望这么做。
多一些真诚，少一些套路。
不过这件事你才是不地道的那个。
如果我们在凉州败给曹操，
你可没法独善其身。
可不是你说的跑到西域就能解决问题的事情。”
张裕也不知道马超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还是说他就是故意这么做，
唯恐天下不乱。
“我就是不太甘心啊。”
马超低下头。
“楚汉相争，我却只能做赵佗吗？”
他站起身。
“你们斗去吧，我不掺和了。”
马超准备离开，看到张裕没什么动静，有些疑惑。
“该聊的都聊完了，你不走吗？”
“我往哪走？直接就地办事啊。”
张裕看着马超。
“麻烦您给我指个路？我要去见一见武都郡本地的羌氐首领。你在这里，他们暂时还是能服服帖帖的吧。”
“你倒真是会借力打力呀。”
马超感叹起来，张裕的反应还真是快，能利用的东西他是一点都不浪费。
“都是被逼出来的，请带路吧，就当是为我做做最后的人情。”
“哼，请吧，子茂。”
……
马超的行动引起了很大的波澜，
虽然他的撤离表现的是毫无声息，但是对于时常关注动态的各方谍子来说，一切都无所遁形
安定的杨秋，
知道此事以后，
片刻的心神恍惚，就立刻派人快马加鞭通知关中，
他自己手握重兵开始固守安定郡的各个要道，以防万一。
张裕则是扯着马超的大旗，
开始和武都郡的各位少数民族首领，开始亲切地访问和交流，
向他们宣扬吴王的威名，以及江东对于少数民族的友好政策。
不过这些毕竟是画大饼，所以收效甚微，
不过张裕也不在乎，
态度做到了就行。
他在武都还有一盘大棋，现在马超溜了，这棋可以盘活了。
于是接下来来到张裕面前的，
就是在武都挂机了很久的张天师，张鲁。
“我依然记得我和天师的君子协定，
现在是时候大干一场了。”
张裕直接把地图拍在张鲁面前。
“我也不说虚的了，
马超溜了，丢下了半个凉州，
只要你有本事，我们不会阻止你干任何事。
你自己造个天师府想重新割据，我都不拦你。”
“可千万别这么说，
传出去可是害我。”
张鲁连连摆手。
“我更希望吴王可以承认我等，
毕竟我们又不是方士。”
“张角之事前车之鉴，天师还是打消这个想法吧。
在雍凉之地发展信众，才是上策。
如果以后有机会，
就交给你的后人发扬光大吧。”
张裕也不全是客套话，
历史上张鲁后人确实发扬光大了，
天师道一路从汉中窜到了江南之地，
王羲之都曾信奉过，可见影响深远。
“那需要我做什么？”
“做你任何能做的事情了。
凉州的大战拖不了多久了，
我们想去关中，
曹操不想我们去关中，
这里肯定要做个了结。
我们要失败了，
你不想跟着一起跑，那就只能改换门庭了。”
张鲁笑了起来。
“我对阁下有信心。”
“对我有信心？为什么？”
“阁下做事很……谨慎，
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
此次既然顶着让吴王不快的风险前来益州，
想必早就成竹在胸。”
张裕很想大声说自己只是凭着一腔热血过来的，
但是成年人的从容让他只是笑了笑。
“天师高看我了，
欲成大事，还是需要同心协力啊。
我会安排人运送武器给天师，
天师可以组织一队人马，
先护住自己吧。”
“嗯？这可不敢，我怎么能……”
张裕打断张鲁。
“我给你，总比你自己藏好吧。”
张鲁顿住了，这是非静止画面，
张裕拍了拍他。
“等我消息。”
回去的路上，
凌统开口问了一句。
“看他表情，似乎真的是在藏兵？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我不知道，我只是吓他。”
张裕擤了擤鼻子。
“你觉得一个曾经的割据小诸侯，
真的会甘心到武都郡去传教？
这可是乱世啊，
没有野心的家伙早都死了。
我随口一提，
八九不离十，
就当是敲打他了。”
“不过现在确实是用得到他的时候。”
凌统笑了笑。
“只不过他的那些藏私，
真的能起作用吗？”
“能牵扯一番就够了，
或者说不临阵倒戈，我就谢天谢地了。
而且我们不会主动出手，
我要等时局变化。”
“变化，
你是说荆州？
还是觉得襄樊会有变故。”
“如果没有新的蝴蝶翅膀，
就一定会有变故。”
张裕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蝴蝶翅膀，
一只南蛮的蝴蝶扇动翅膀，
在河北引发了一阵台风。
凌统也是似懂非懂。
“所以，一旦襄樊开打，
你就动手？”
“襄樊若是有机可乘，
士元兄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襄樊一开战，
难道其他战区还能吃瓜看戏不成。
那时候，就是真正的南北之争。
一统天下这个词就要重新拉上台面了。”
一统天下，四个小字，
却让凌统热血沸腾。
“我们做得到吗？”
“事在人为，
也许我们十几年就能做到，
也许我们死成一坨黄土也做不到。
也许几代人就能完成，
也许几代人以后我们会被曹魏所灭。
一切都是未知的，
后世有一个人说过，
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
一番话说得凌统心潮澎湃。
都没在意张裕说的话很不对劲。
张裕察觉到了自己说了胡话，
不过凌统也没反应过来，
张裕低下头，用只能自己听得到的声音。
“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