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殊途不同归
邺城，
曾经袁绍所建的华丽官署在一次又一次的翻修之后，
变成了魏公曹操的大宅，
曹操初入冀州的时候，也是非常感叹，
袁绍这么喜欢牌面，住的宅子都跟人不一样，
只不过现在这些都是他曹操的了。
只是可惜，
甄宓被……
咳咳，
曹操的胡思乱想，被程昱的咳嗽打断，
看着程昱苦笑的表情，
曹操也是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这位快六十岁的霸主人物，
偶尔也会幼稚一下。
“仲德，有什么事情吗？
孤正准备休息一番，你就找上门来。
咱们都是老东西了，悠着点，
仲德的年纪可是比孤还大。”
已经七十的程昱身体还是很硬朗，
他看着曹操，摇了摇头。
“魏公身边没有可信之人，
那在下也只能继续受累啊。”
“这叫什么话？”
曹操侧着身躺在榻上。
“还是说你是在暗示什么事情？”
“魏公请看。”
程昱看曹操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是立刻把一封书信递了上去，
曹操快速扫了几眼，
然后表情变的有点讶异，他看向程昱。
“仲德觉得孤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两种情绪您都该有。”
程昱虽然一向不愿意和曹操谈这些问题，
但是现在是半截入土的人了，
说起话来倒是没那么多忌惮了，
他没插手这种争端，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
“对，你说得对。
孤该高兴，也该生气。
但是高兴最重要啊。”
曹操把信件随手拍在桌上。
“子建根本就没有打算隐瞒这件事情，
他就是想让孤知道。
虽然这可能是出于杨修的授意，
但是孤还是满意，
杨修对子建还是很忠心的。”
程昱没说话，
这封信正是曹洪的汇报，
写了曹植花钱贿赂他，让诸葛诞入军，
要是其他人走后门，曹洪自然不会汇报，
这笔灰色收入到账，曹操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自家侄儿搞这么一出，
那曹洪自然不能隐瞒不报， 而是要把这事情汇报上去。
“说起来，这诸葛诞……”
“诸葛公休，琅琊郡人，司隶校尉诸葛丰的后人。
与孙权麾下的诸葛瑾诸葛亮是同族，
但没什么往来。
曾经在杜伯侯（杜畿）手下做过小吏，被他称赞过。
任命他为荥阳县令，没有赴任。
现在来看，原来是做了这档子事情。”
作为曹操心腹加友，
程昱都知道曹操想问什么，
直接把诸葛诞的家底抖了出来。
“感觉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这样的人却能护着蒯祺从东三郡全身而退，
这其中看来有很多事情值得探究。”
曹操思索了一番，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但是这结果是好的，
那就没有必要深究啊。
这么看来，这个诸葛诞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正如魏公所想，
然后这个诸葛诞再把所有的功劳都说成是子建公子安排的，
成功抬高了子建公子的风评，
他也成功的加入了子建公子的麾下，
一箭双雕。
不过这么看来，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
“唉，那又是一个头痛的人物啊。”
曹操拍了拍脑袋。
“不过这个人锋芒毕露，
比那些隐藏自己本性的人好对付。
又是一个可用不可信的。
苍天啊，为何如此对孤？
孤两个儿子身边，都有驾驭不住的人，
而且现在还杀不得？”
曹操的抱怨，程昱就当没听见，
有些时候还是要做一个聋子，
而且这事情他也确实不好开口，
他程昱不和几位公子结交，
所以也不了解这些公子身边的人。
“罢了，也不着急，
孤还活着，这些人就翻不了天。”
曹操坐起身。
“既然子建难得这么有魄力，
那孤也可以试着把那件事交给他处理了，
而孤只是要远远的纵观全局。”
“魏公的意思是指伏皇后的事情吗？”
“哼，一个个以为自己藏得很深，
殊不知孤早就知道他们的谋划。”
曹操的语气都有些替那些人感到可惜。
“这伏后在孤当年诛杀董家人的时候，
就秘密和他父亲商议，想要除去孤的性命。
只不过当时伏完没那胆子，所以暂时搁置了。
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反而又有胆量了，
真是让孤忍俊不禁。”
“交给子建公子处理吗？”
“是啊。”
曹操起身走了几步。
“孤这个儿子才气纵横，有傲气的资本
但是在某些方面却比普通人还不如，
还做出过酒后失态的丑事。
现在他既然可以亲自出手去经营，
说明他还是想争夺一番这世子的位置，
孤需要的是最优秀的世子，那么自然就要好好考验一番。
这次伏后一事，就是孤给子建出的考题，
希望他不要让孤失望。”
“那为何魏公不把这事情交给子桓公子呢？”
程昱问出这话自然不是偏颇曹丕，
而是认为兹事体大，如果曹植做不好，那就会有不好的影响。
“如果子建做不好，
那就子桓兜底，
子桓也处理不好，那就由孤来擦屁股。
只不过如果走到那一步，
那孤对他们就是相当的失望了。”
曹操早就考虑好了一切，
一环套一环，
程昱也不再多说，都在曹操的掌控之中，
当今陛下估计也翻不起风浪，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处理。
“现在文若过于安静，在下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文若会对我背后捅刀吗？”
曹操笑了笑。
“孤和他相知相遇二十年，
就算是道不同，也不会走到最难堪的那一步。
孤准备答应文若的归乡之事，
让他回到颍川去吧，这样对双方都好，
大家都可以眼不见心不烦。
孤其实有点后悔送食盒一事，
不过文若还活着，
也算是皆大欢喜吧。”
“令君能够善终，也足以慰藉众将。”
荀彧作为曹操的老资历，
如果因为某些不能明说之事而被逼死，
众人面上不说，心里也会有隔阂，
让荀彧体面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这次伏后一事，
令君完全没有牵涉到，
似乎当今陛下并没准备拉令君下水。”
“那陛下还算是有点良心啊，
牵扯不到文若，
孤就放心了。”
曹操笑了笑。
“本来孤还想着，
如果文若牵涉其中，
还能考验一下子建会怎么处理，会不会为难。
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呢。”
“魏公您还是尽快让令君归乡吧。”
程昱越听越头痛，
曹操说的挺客气，
但是其实还是对荀彧很失望，
不能成为自己的同路人。
顾念着情分忍让了荀彧，
但是如果以后再出矛盾，
荀彧可真就危险了，
现在的曹操已经是魏公了。
“我不会那么无情的。”
曹操倒是明白程昱在担心什么。
“文若又不是孔融这样的狂徒，
我怎么会忍让不了他呢。
你把事情交代給子建，
正好让他一起处理，
让文若安心归乡吧。”
程昱点头告退，
曹操则是靠在榻上，眼神迷离，喃喃自语，
“殊途不同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