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新妇
行宫门外,石阶下站着三个人。
贺兰安之一身银裘大氅,扶着一个清瘦的中年妇人。妇人本就苍白孱弱,黑色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越发显得整个人弱不禁风。
二人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女子,一袭雪裘,雪裘内是红色襦裙,红白相衬,把一张小脸衬得玉雪玲珑。
“阿姆!阿姆你回来了!儿子给阿姆磕头!”壮硕的贺兰铁颜已经热泪满眶,抢上前去,就要拥住中年妇人。
贺兰安之却一闪身,挡在长平公主身前,淡淡的说:
“兄长,外面天寒,还不快把阿姆请到里面去。”说着,贺兰安之扶住母亲,往行宫里走去。
贺兰铁颜一怔,只好跟上去,从另一边扶住母亲。
他人虽长得粗莽,但性子敦厚宽和,此刻心里又充斥着母子相见的喜悦,也无暇计较贺兰安之的无礼。
他与母亲,已经十年未见,母亲离开契胡王庭时,他年方十岁,贺兰安之五岁。十四岁那年,他和弟弟随着遣南使出访大境,得以与母亲相处几日。从那以后,母子俩便再也没有见过。
日思夜念,长平公主也仅目含热泪的冲他点点头,便面无波澜的跟着两个儿子进了大殿。
殿内赴宴的各位纷纷离座,上前来给长平公主行礼。
玉渊也从自己的位置走下来,对着长平盈盈一拜:
“姑母。”
代王景宪两口子跟长平是同辈份,论年纪景宪还是兄长,但长平毕竟是皇帝胞妹,景宪只是堂兄,嫡庶有别,景宪给长平便行了平辈礼。
唯有卫迟,并没有看向长平,他一直盯着贺兰安之身后的少女,像被人施了定身法。
从长平进门那一瞬间,他就处于眩晕的状态。
他看到了他的璃璃。
一袭雪白的貂裘,梳着契胡的宫装发式,露出饱满光洁的额,脸上薄施粉黛,雪颜红唇,恬淡安静,低眉顺眼的跟着贺兰安之身后。
起初以为是幻觉,直到肩膀传来巨大的疼痛,他意识到,是真的。
璃璃没有死……
他心跳剧烈,骤然间被巨大的惊喜淹没,身体在宽大的官服里抖个不停。
所有人都向长平公主行了礼,只有他,全身心都在晏璃身上。他走到她跟前,盯着那个朝思梦寐的身影,像盯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贺兰安之却突然携起晏璃的手,迎向他:
“贺兰安之携新妇见过卫世子。多日不见,世子清减了不少,想必是为了我兄长的和亲大礼劳累过度吧。”
新妇?
卫迟陡然一惊,疑惑的看着面前站的两人。贺兰安之的手自然的攀上了晏璃的肩,宠溺的看了看晏璃,又看向卫迟,笑着道:
“本王也于近日新婚,世子还欠本王一份贺礼呢。”
话音刚落,贺兰安之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被卫迟锁住了喉咙。
殿中顿时一片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众人虽然关切,但没有人敢劝架,长平公主也是淡淡的,对贺兰安之的窘境视而不见,倒是贺兰铁颜上前一步道:
“卫世子何故如此,今日家宴,你们大境有句话叫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何纷争大家说开便是。”
卫迟的手却又加了力道。
贺兰安之被人扼住咽喉,脸涨得通红,无法说话,只好拿眼神狠狠的看向一边的晏璃。
“请世子放开我夫君。”
晏璃款款一拜,不卑不亢的说道。
夫君……这两个字像炸药一般在卫迟的耳边炸开。他呆呆的看着晏璃,手上的力道慢慢消失,贺兰安之趁机摆脱那只铁钳一般的手,又携起晏璃,笑着对众人朗声说道:
“不怪卫世子。世子与我的新妇晏氏是旧相识,曾极度倾心于内子,如今内子选择了本王,世子伤心也是在所难免。本王谢世子成全。”
大殿内一片静寂,没有人敢吭声。
卫迟只觉得胸口翻腾起甜腥,一股血气涌上喉头。
他强行压下不适,从晏璃身上收回目光,冷冷的道:
“甘家店古驿,贺兰安之欠我二十条命债,今日家宴,暂且按下不表。出了这个大门,狗贼自觉把命留下。”
“哈哈哈哈……”贺兰安之哄然暴笑。
“你们以为还出得了这个大门?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