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杀戮
真正的噩梦还没开始。
卫迟醒来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包扎过了。
掀开马车窗帘,才发现已是正午,外面阳光刺眼。
手边是一个羊皮水囊,喝了一大口水,脑子渐渐清醒了些。
“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阿九探头进来。
上次在洛都吵了一架,再次见面阿九还有点不自在。
“这是去哪儿?”他问。
“送你回甘州驿。”
“调头回去!”
阿九气鼓鼓的看着他,一动不动,无声的反抗。
他咬着牙挪出车厢,驾着马车就要掉头。浑身上下疼得要裂开一样。右肩上的伤尤甚。
阿九扑上来抢缰绳:
“回去做什么?”
“接人。”
……
“接谁?”
卫迟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我女人,你们未来的世子妃。”
“你是说跟你一起的那个女人?”
卫迟一拧眉:
“你跟踪我?”
阿九低头不语。
卫迟冷笑着点点头:
“也是,你要是不跟踪我,怎么能出现的那么及时。行了,我要回去接人,你不想帮忙咱们各走各的路。”
阿九从怀里掏出一个匕首和黑乎乎命甲,扔在卫迟面前。
“不用找了,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卫迟看了看她,忽然咧嘴一笑:
“我知道你讨厌她。但你改变不了什么,说吧,这东西怎么来的?你把她怎么样了?我警告过你,若再动她,我不会放过你!”
说着说着,他语气就凶狠起来。一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大黑马惊痛,发足狂奔起来。
“今早我去找过,菜窖里没有人,但是在外面路边,我看到几只野狗正在撕扯什么,走近一看……人已经只剩下骨头了,匕首和命甲扔在一旁,我还捡到了这个——”
她伸开手,掌心里放着一枚花丝赤玉耳坠。
卫迟怒视着她,旋即哈哈大笑:
“编,你接着编!学武真是委屈你了,你应该读书,去翰林院当个编修什么的,好好编!”
阿九没说话,一双杏眼死死瞪他,眼里慢慢溢满了水光。良久,才嘶吼道:
“死了!都死了,你带的那二十个兄弟,都死了!你!堂堂护国大将军,为了一个女人,送了二十个兄弟的性命!平北、定西、靖武、阿德……他们都死了!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不要命!”
一向刚强的阿九,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也没哭过,生平也只在国公爷的葬礼上流过眼泪,此刻,哭得面目全非。
卫迟怔然无语,咬了咬牙,连抽了几鞭子在马屁股上。
半个时辰后,他们回到了昨晚厮杀过的地方。
这是一处无人村,房舍俱已破败,到处都是灰枯的杂草,几只野狗在荒凉的院落间成群结队的奔走,偶尔还有硕大的老鼠从路中间穿过。
阿九带着他来到一处离大路最近的院子,一进院,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阿九对着倒塌的正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道:
“我发现他们时,他们都已经死了,我怕他们被野狗糟蹋,推倒两边的土墙,把他们掩在下面。你回了甘州,再派人来好好葬了他们吧。”
一瞬间,卫迟全身的血液都凝住。
他走到那一片断墙前,跪在地上,徒手刨着土块。
第一个露出来的是刚满二十二岁的长鹰,第二个靖武,第三个是长得很娘但打起仗来一点也不娘的定西,第四个是整天吵吵着要娶妻生子的安平,第五个……
他双手都是血,瘫坐在地上,挖不动了。
这处院子离大路最近,他们一定是藏在这里,等待着接应。
这二十个都是卫家的亲兵,有几个是父亲在边境救下的,其他大多是天和二年饥荒父亲收留的。
他14岁去军营,天天跟一帮娃娃兵们混在一起,晚上一起睡大通铺,白天一起练武。
卫家失势,这些当年的娃娃兵们誓死追随,又做了卫家的影卫。
这次送亲,太子派了两千赤骁卫,卫家的影卫明明可以不来的,但定西和靖武他们却嚷嚷着好几年没回北境,想回去看看,抢着要跟来。
没想到却殒命在这荒村古道……
可是让卫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现场一点打斗痕迹都没有。就算贺兰安之的死士功夫再高,可这二十个兄弟也都不是庸手,怎么可能毫无反抗的就被杀了?
北风呜咽,顺着荒村的小径四处漫灌。
阿九重新把兄弟们埋上,拉着失魂落魄的卫迟往外走,走到一户院落外,几只野狗幽灵般走过。
院外的路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淋淋滴滴,几件破衣服被撕得不成样子,零落散在一边。
“我就是在那儿发现那个女人的。”阿九指着那堆血迹处说。
那堆破衣服里,有一件羊皮小袄,还有一件明红色夹襦……
卫迟如遭雷击,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撕扯着心脏,他眼前一黑,一口殷红的血喷涌而出,一头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