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臭不可闻
祖母哪里知道,就算她今日穿得素淡,不上妆,也是棋差一着。
因为另外三个世子妃人选都化了妆——往丑了化的那种。
要么眉粗如卧蚕,要么阔唇血红,清河县主还在腮边点了个以假乱真的痦子。
整个洛都,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嫁给卫国公府那个病入膏肓、脾气还很差的瘫子。
洛都的世家大族都知道,威震北境的卫国公府,气数已尽。
昔日的卫家,是大境朝军神一般的存在。八年前,新帝登基后,就磨刀霍霍向卫氏。
不过短短几年,卫国公暴病身亡,长子卫廷战死,次子卫迟在北境战场受伤,归来后一直命若悬丝。
洛都人都风传,皇帝留着那个卫国公府那个病秧子,不过是为了稳住北境军心。
给他娶个媳妇,好让北境的将士们看看,朝廷还是顾念卫国公的。
上一世,病病歪歪的卫国公世子卫迟,看了一眼皇帝送来让他选妃的四个女子后,苦笑着,抬了抬手,指向晏璃:
“就她吧,至少还有个人样。”
于是,她的悲剧便从那一天开始。
至正元年,四月初七。
光是不着妆还不行,她需要丑得别出心裁才行。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只擦了一层普通面脂,眉未描,唇未染,一张脸素的不能再素。
这样还不够。
如何才能不被卫迟选中?也扮丑吗?
不稳妥,万一被要求洗妆呢。
上一世,站在卫迟身边的那位宫里来的公公就提出,让几位小姐去净面,不过卫迟显然是腻烦了,手一抬,指向了清汤寡水的晏璃。
万一这一世他要求洗妆了呢。
一定要让卫迟厌恶才行。
……
卫国公府的油壁轻车,已在积花巷小院门前候着。
晏璃今天穿着平日常穿的浅色裙衫,半新不旧,还是去年时兴的花色。
她出了卧房的门,小脑瓜一刻不停的在转。
四月的暖风拂过,一阵鱼腥味钻进鼻腔。
她突然想起,卫迟有轻度洁癖。
洁癖……
小院东侧,厨房的姚妈妈正在晒制腌鱼干。
祖母年迈,口味越发怀旧,最馋幼时在淮南老家吃的熏鱼干。
青禾与纹竹便在集市上买了一指长的小鱼,让厨房腌了,晒干再熏,制成熏鱼干。
“青禾,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跟着!”她对身后的青禾说。
她快步走到姚妈妈身后,挡住姚妈妈的视线,拎起一条腌好的小鱼,也不管它黏腻腻的,藏在袖里。
正要离开,忽然看到姚妈妈耳上的珠摇,心里一惊。
卫迟是个变态,上一世,他对她有着变态的癖好,喜欢她的耳朵,喜欢咬她……他总说她的耳朵是白玉玲珑耳,动不动便要摸……
想到这里,一身鸡皮疙瘩。
她伸手摘下耳上的珠饰,攥在手心里。又把发髻松了松,遮一点耳朵。
卫国公府的马车很大,她让青禾也上车来,可是青禾抵死不肯,说乱了尊卑。
晏璃便没有强求,若青禾看到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又少不了一番解释,怪麻烦的。
她把那条黏腻腻的小鱼拿出来,在额头、耳垂和发间蹭了蹭,衣领和裙摆上都蹭了蹭,又用指甲在鱼身抓了两下,让油垢和腥气落入甲缝。
又掏出荷包来,可惜了,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和花样——把小鱼装进去。
她闻闻自己,一股让人不太舒服的鱼腥味儿。
这可能还不够,不过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马车停了,青禾在车外唤道:
“姑娘,到了。”
晏璃扶着青禾的手下了马车,一抬眼,看到了“敕造卫国公府”的大匾,心不由得狂跳起来,指尖也瞬间冰凉。
上一世,她嫁进这座大牢笼后,便再也没有自由过。
“姑娘,你身上……什么味儿?”青禾抽了抽鼻子,皱眉小声问。
她没回答,而是小声嘱咐:
“莫要多言。”
转身跟着卫国公府的婢子进了那扇大门。卫家婢不多,这个恰好她认识。
婢子叫月娆,青禾死后,月娆顶替青禾照顾她。
长夜痛哭时,月娆陪着她,给她递帕子,陪她喝酒,听她讲小时候的事,还替她挨过韶阳公主两巴掌。
是个好姑娘。
这一世,希望不会有交集。
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穿过一个园子,青禾便不能入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