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孕事
下午高书山去扫盲班上课，谭咏兰在家里写稿。
今年公社的技术员没有再来，需要剪果树的时候大家懵了。跟着学的人挺多，记住的没一个，胡正德很生气，当初他特意交代几个年轻人好好学习的，这是没人上心呀！他严厉批评了几个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大家也知道自己辜负了队长的信任，忽略了肩膀上的责任，不由低下头，诚恳认错。
谭咏兰听说这件事后，把自己的笔记本贡献出来，解决了大难题，也让人明白什么叫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一晃就过完了年，胡正德继续带着大家开南荒坡，原班人马，熟悉的活，不用督促就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开出来的南山坡种了苹果树，杏树，李子树。
二月初，一台崭新的红色拖拉机开进小胡村，全村人围观，想上前摸摸又怕摸坏，胡正德笑笑，“可以摸，但是不能乱动，虽说举小子和业小子学过了，咱们也不能给他两个增加工作难度。好了，有了这个大家伙，今年就能让大家见识到科技的力量。”村里决定买拖拉机后，就选出胡国举和胡国业两人，去县里农机站学开拖拉机，和一些简单的维修。
人们笑着点头，“有了这个玩意 ，今年老黄牛和大青驴就能喘口气了。”
“是啊，老黄牛老了，也该歇歇了，白母牛也不容易，这会怀着牛犊子，就剩下大青驴了，我还在发愁，有了拖拉机，我就放心了。”
二月下旬，会计去抓猪崽的时候，高书山和妻子商量，“咱们今年不养猪了好不好？”
谭咏兰不解，“为什么？”
高书山看着她，耳朵红了，半天开口说，“你这个月月事没来，我觉得可能是有了，你要是有了身孕，我不想你太辛苦。”
谭咏兰这才想起这个月月经确实没来，她咬咬牙，“今年再喂一年，明年就不喂了，咱们多攒点肉，好不好？”
“我也心疼你，想想到时候你挺着肚子还要那么辛苦，我受不了。”他见过身怀六甲的人，肚子大的走路都不利索。
谭咏兰想想那个场景，“好，今年不养了，听你的。”她觉得要接受亲人的关怀，更要自己爱自己，要强也不在这一时。
村里杀的猪肉是可以随意买的，她不缺这点钱，有时间还能多写的稿子，不亏。
几天后，谭咏兰有了反应，证明果然怀孕了，高书山很激动，谭咏兰也很高兴。他尽量多干点活，减轻妻子的负担，上工的时候，找队长说明情况，只让谭咏兰每天领四个工分。
高书山的行为让很多女人嫉妒；这家伙对媳妇太好了吧，让很多男人鄙夷；没出息。
高书山不管别人怎么想的，依然我行我素。
此时胡正晨家，高书勤正站在院子里和婆婆吵架，丈夫上班两个多月，她一分钱没见到。昨天晚上，胡正晨回来，她问工资的事，胡正晨为难地说，“没分家，钱都在娘那里。”
高书勤生气，丈夫挣的钱，自己一分见不到，凭什么？早上起床时，丈夫已经走了，但不妨碍她和婆婆讲讲道理。
胡老娘也生气，一个小媳妇还想当家，她还没死呢！她坐在门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拦着不让人进屋。
老大家和老三家的不说话，让两人闹，如果老太太烦了，能分家挺好的，不能分，她们也不吃亏。
胡春美上前叫，“你这个泼妇，自从进我们家，天天闹，你为什么这么恶毒不孝，想过就过，不想过滚。”她冲上去推了高书勤一把，高书勤冷不防，向后摔去，后面是厢房的墙壁，她后背撞在墙上，然后倒在地上。
“我的肚子，疼，好疼。”高书勤额头冷汗下来，她指着胡春美，说不出话来。
胡春美一撇嘴，“就推一下想讹上我，我可不吃你这一套，玩什么花招我不怕。”
老大媳妇看看高书勤，看看小姑子，看看婆婆，“这不会是有了吧？疼成这样不像装的。”
胡老娘一抬头，“不会吧，这才多久就有了，没那么巧。”
胡有名道，“老大家的，你上前看看。”
胡大嫂上前扶住高书勤，“你怎么样？”往她身下一看，有血。“春霞快去叫赤脚医生，娘，是有了，可能保不住，出血了。”
胡大嫂今年二十三岁，她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儿子五岁，女儿刚满一周岁。老三家的今年十八，还没生养，她有点害怕，站在一旁。
胡老娘叫吕红英和林荣荣，“把人抬进屋，春美赶紧烧点水。”
胡春美也懵了，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怀孕了，她就是太生气了，才推她的，内心正惶惶不安，听到老娘让她去烧水，赶紧跑进灶房。要说小姑娘恶毒，真谈不上，就是在父母跟前，没娇生惯养但也没受过罪，看嫂子闹，就想护着老娘。她这回闯了祸，忍不住红了眼睛，手脚颤抖着舀五六瓢水，擦擦眼泪，坐下烧火。
这个年代的赤脚医生还不错，应该说向阳大队的赤脚医生还不错，也是高书勤运气好，胡春霞跑到半路，看到这位赵医生背着药箱正往小胡村走，龙卫东跟在后面。
她跑过去说“龙知青，对不起，我嫂子她动了胎气，流血了，能不能让赵医生先去给她看看？”这个胡春霞也是个耗子扛枪---窝里横，在外面说话做事周全着呢。
“好，赵医生，你先跟她走吧，什么事情都分轻重缓急，你去看完再来知青点。”龙卫东二话没说，让人先去看高书勤，他媳妇就是脚腿肿的厉害，他不放心让医生来瞅瞅。
赵医生也不敢耽误，应一声“好，龙知青厚道，我先去看看正晨媳妇，回头去找你。”
龙卫东点点头，“抬头不见低头见，不用这么客气”
胡春霞连忙道谢，带着赵医生走了。
给高书勤看过，还好她身后是墙壁，没有直接摔在地上，他开了安胎药，嘱咐一定要静养十天半个月，胡老娘打发走了医生，松口气。
龙卫东回到知青点，和高书山说了高书勤的事，高书山道，“我去看看，一会医生来了，让他给我媳妇也看一下，说什么一定记下来，回头告诉我。”
龙卫东点头，“知道了，你不放心我，还不放心自己媳妇，事关孩子，她肯定会好好记的。”
高书山争辩，“这是我的责任。”
他抬腿去了胡正晨家，胡正晨在县里上班，也就十天半月回来一次，高书山来的时候，没看到赵医生，胡家静悄悄地，老三媳妇在熬药。
高书山没说话，进屋去看妹妹，高书勤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看到他叫一句，“哥。”
“医生怎么说？”高书山脸色也不好，他想想这个不听话的丫头，又气又心疼。
“开了药，让静养。”高书勤也觉得自己日子过成这样，看到哥哥有点难为情，她神情蔫蔫的。
高书山帮她擦擦额头上的汗，“什么都没有你身体重要，明白吗？有事等正晨回来和他说，自己别往前冲。”
“我知道了。”高书勤回答，这会倒是乖顺了。
高书山看她这样，还是很心疼的，只能嘱咐几句。不然还能怎么办？人是她要嫁的，人家是她自己选的，先这样吧。
高书山回到知青点，赵医生已经走了。龙卫东告诉他大夫说的注意事项，还说，他媳妇怀的疑似双胞胎，月份还浅，不一定准确，饶是这样，高书山也非常惊喜。
晚上躺在床上，摸着谭咏兰的肚子，喃喃自语，“宝贝，我是爸爸，你们一定要听话，不要让妈妈太辛苦，乖乖的，将来爸爸给你们做好吃的……”
谭咏兰怀孕后，吐了一个多月，胃口就恢复过来，有点嗜睡，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话，不知何时就进入梦乡。
她现在干活少，又开始琢磨，想多养几只小鸡，生产后补身子。高书山觉得挺好，按老办法，抓了几只鸡崽，他和媳妇兴致勃勃地照顾着六只小鸡，在他眼里，这是他孩子的口粮。
三月，知青点的范知礼突然收到回城通知。一时之间，大家心底的那根弦被拨动了。回城，原来只要想想办法还是能回城的，那他们是不是也有这个希望？那些压抑许久的渴望又开始往上翻涌。
早上他们去上工，范知礼还在，等放工回来，人已经走了，在厨房给大家留了一个纸条，“我回城了，谢谢大家这几年的照顾，留下十斤粮食，是我的一点心意，范知礼。”
龙卫东看着这张纸条，和旁边的粮食，“范知礼走了是好事，心意咱们收下，咱们应该替他高兴。”眼馋归眼馋，日子还要过，想想自己的处境，龙卫东摇头，他家里没这个能耐。
四月底，龙卫东的妻子刘巧妹生下一个男孩，夫妻俩都很高兴，龙卫东给孩子取名叫龙振庭，满月的时候，知青都送点东西表示一下心意，龙卫东想请大家吃顿饭，但是正在收麦子，太忙了，只能推后。
看到龙卫东的儿子，谭咏兰的大肚子，金川万分羡慕，他比高书山早结婚，没想到人家媳妇肚子都大了，他媳妇还没动静，有心晚上多努努力，这段时间太忙了，人累的不行，没这个精力。
谭咏兰给父母写信，说了怀孕的事。谭母回信说，她给准备小孩子的衣服，尿布，包被，让她不要担心。到时候生产她会来照顾。
谭咏兰内心一片温暖，大姐结婚后随军，已经生了个儿子，只有几百里地，母亲没去照顾。她在乡下，千里迢迢，母亲却要过来，她身体不好，还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太辛苦了。
谭咏兰给高书山看了家里的来信，高书山也很感动，觉得岳父岳母对媳妇真好，间接也是对自己好。
六月，康文博也接到了回城通知，人心开始浮动，众人还能压住内心的疯狂，康文敏却大受打击。
康文博安慰妹妹，“放心，我回去了，你还会久等吗？还有金川，都会有办法的。”
康文敏点头，她还是相信哥哥的，金川听他这样说，也安心不少。
康文博的离开，人们内心又震荡了一下，为什么别人能回城自己不能，说白了还是关系，金钱。康文博肯定不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出身好就是占便宜，真让人眼馋。
谭咏兰的肚子越来越大，高书山每天都胆战心惊，怀孕满七个月，说什么也不让她上工了，谭咏兰也觉得该休息了，她每天在家做做饭，收拾一下小菜园，看看书，写点东西，悠哉悠哉的。
九月底，谭母几经周折来到小胡村，看到女儿的时候，她扔掉手里的包袱，紧走几步，拉住谭咏兰的手，上下打量，发现女儿除了肚子特别大，没有其它问题，松了一口气。
谭咏兰帮老妈捡起包袱，“路上累坏了吧？赶紧坐下歇歇。”
“兰子，你快放下，我来拿，这个放在哪里？”
“这个屋里，知道你要来，我都收拾好了。”谭咏兰推开高书山之前住的屋子，对母亲说。
“你们知青点的房子真好，这都是队里给盖的吗？”
谭咏兰笑，“妈，你看村里有几家青砖瓦房？这个是以前地主留下的，我们来的时候，屋里什么都没有，斗地主的时候，都被分干净了。”她怕吓着老妈，没说这家人死的比较惨，一家十来口一起上吊，所以这个房子变成了凶宅没人动，正好做了知青点，这件事不是秘密。
谭咏兰给母亲冲了一杯蜂蜜水，“你先喝点水，我做饭，高书山也快下工了。”
“我来做吧。”你这也不方便。
“妈，没事的，活动活动是好事，等过几天生了，我就等着你照顾。吃完饭，你就躺下好好睡一觉，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
“好”。说实话，坐这么久的车，谭母也快坚持不住了，她喝了点水，“甜甜的不像白糖，像蜂蜜。”
“是蜂蜜，山坡上有野蜂，高书山把野蜂收了，弄的蜂蜜，我之前寄给你的和这个是一样的，都是高书山弄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