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番外二
碰到谢承宣, 千凝也有点想不到的。
她许久没和齐璐山外的人说过话，有点恍若隔世。
哦，还真的是隔世。
相比两百多年前, 现在的谢承宣，看起来像四十多岁，对三、四百多岁的元婴来说，保养得还算不错, 蓄着短须, 有点美大叔的感觉。
“所以, 这是大师兄的孙子啊。”
千凝一边踩着树枝，在森林里快速移动，一边拿眼睛瞟谢兰。
谢家应该是融合不错的基因, 谢兰长得有点青出于蓝, 小小年纪就能从骨相看出, 以后长得不比谢承宣差劲。
谢承宣跟着千凝的步伐快速前进, 谢兰被谢承宣抱在怀里, 谢承宣替孙子挡开一根树枝，笑了笑：“是, 谢兰今年九岁, 是练气三层的修为。”
千凝：“哦~”
飞在千凝身边的菜菜, 秘密给千凝传音：“谢兰盯着你看呢。”
“这不是很正常吗？”千凝驾驭着灵力，“我们表面上年岁差别不大, 他还得在祖父怀里才能跟上我的速度, 我已经能自己走了。”
菜菜：“哦这样啊, 那我先去皓月森林，最近也快突破了。”
千凝：“去吧去吧。”
菜菜翅膀一振，往一旁飞去, 没了踪影。
说起来，托转世之福，千凝摆脱玄天皿的身份，终于能够好好修炼，而她的师父，自然就是嵇无靖。
七年时间，她的修为蹭蹭蹭上涨，现在已经有筑基中期的基础，当年嵇无靖也是等到十岁筑基，她这个速度，是很逆天。
再加上，她有上辈子战斗的经验，和保存到这辈子的吸纳灵力、万物的能力，所以，不出衣料的话，她已经能和一些金丹打个平手。
不过，千凝很谦虚，毕竟自己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七岁，没什么好炫耀。
到了齐璐山半山腰，千凝用手上的圆环一甩，打开了一个结界。
她停下来，敛袖道：“大师兄，这边。”
知道谢承宣是来找嵇无靖的，尤其是五百年一度的盛会，千凝想下山，不由有些心痒，便当这个带路人。
谢承宣连忙道：“多谢千凝。”他试着向千凝打听嵇无靖，“归一真人近来可好？”
千凝食指擦擦鼻尖，叹口气：“嗯，挺好的，能不好吗。”
反正，他管起她来是挺“好”的，她出去干什么都得汇报一下，心累。
明显察觉千凝语气下滑，谢承宣不再多问，跟着她迈进结界。
结界外的齐璐山，树木郁郁葱葱，百草丰茂，除了满眼的翠绿，没有别的特点，但结界内的齐璐山，景色各异，有完全反季节的皑皑雪山，也有五颜六色的漫山野花，溪水潺潺，红枫尽染，可谓集四时之美景于一地，无与伦比。
饶是在修真界锦衣玉食的谢兰，也觉得大开眼界，四处张望着。
千凝沿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带他们往山上的一个院落走去。
院落宽敞，建筑样式古朴大气，谢兰仰着头，看到高高的院墙处，攀爬着翠绿的藤蔓，它们纵横交错，缠绕在一起，好像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可能解开。
千凝随手推门，道：“我回来了。”
门内旋起一阵风，谢兰的注意立刻被吸引走，他放眼看去，院里斜侧边的石椅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并未束冠，但并不显得邋遢，他面如玉削，姿容甚美，稍稍撩起眼皮子朝他们看来，就有一种说不清的强悍感。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然而九岁的谢兰，已然被摄住心魄，那是来自灵魂的敬与畏。
祖父没有带着他迈进这道院门，他们二人停在外面，祖父作揖，恭敬道：“真人。”
谢兰有样学样，跟着作揖。
而前面那个小女孩，却好像丝毫不觉得这个男人的可怖，她迈着悠闲的步伐，石墩子对她来说有点高，她得踮着脚尖才能坐上去，而当她坐上去时，那个男人低下头，很自然地摘了她发间的叶片，将一杯温茶放到她手里。
女孩半点不惶恐，抿着嘴角喝茶，谢兰很难说清楚，她看起来比她小点，但是，身上有谢兰没有的沉稳。
谢兰这一路跟着祖父，看过不少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孩这样的人。
刚刚祖父称她为“千凝”，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嵇无靖问：“今日去哪里玩了？”
千凝放下茶杯，说：“门外来客人了。”
其实，早在谢承宣和谢兰踏入齐璐山一千里外时，嵇无靖就知道了。
只是此时，听她这么说，他才看向那两个还没进院子的人。
千凝啜了一口茶，压低声音，对嵇无靖说：“他是谢承宣，天剑阁如今的宗主，以前的首席大师兄，我以前可受他很多关照，现在他孙子都有啦。”
不知道是哪句让嵇无靖彻底放下戒心，他放下冲洗茶杯的茶壶，指尖水珠蒸干，他正眼看那两人。
千凝招呼谢承宣：“进来吧，不用这么拘谨。”
谢承宣这才带着谢兰进门来。
老实说，如果不是千凝开这个口，谢承宣是不会主动踏进门来的。
他有点庆幸，还好当年自己和千凝结个善缘。
如此，谢承宣和嵇无靖聊宗门大庆，说了不少漂亮话，嵇无靖眉头都没动一下，谢承宣不由有点气馁，若归一真人不出面，想来日益强大的大剑府，不会善罢甘休。
说起来，宗门大庆典，也是变相展示实力的一个环节，可以说是镇宗之宝，如果归一不出场，其余宗门难免揣测归一与天剑阁离了心，天剑阁就难办了。
可天剑阁也没有资格强迫归一出场。
眼看着嵇无靖没有点头的意思，谢承宣有点愁。
这时，千凝吃着桌上的雪糍粑，腮帮子鼓鼓的，意识到氛围的凝滞，她用自己沾了雪糍粑椰子粉的手，去拉嵇无靖的袖子，说：“我想去。”
嵇无靖垂下头，用帕子给她擦嘴角，却皱皱眉：“为何？”
千凝说：“我想去玩啊，十三，你不能管得太死的，你得给我玩的时间，不然我都想独自去人界游历。”
桌旁的谢兰，露出世界观被刷新的表情，原来还能和大人这样说话的吗！
嵇无靖唇角下压，显然，他不喜欢她这番话，不过罪魁祸首半点没知觉，只还伸手去够雪糍粑。
她手短短的，离下个糍粑还有点距离，嵇无靖看到了，便伸手，拿给她。
千凝双手捧着雪糍粑，慢慢地嚼着。
嵇无靖不在沉默，对着谢承宣，道：“具体时间。”
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的谢承宣：“诶……”
他连忙回过神，从袖子里拿出一封请帖，又说明些许，这才请别。
回去的路上，谢承宣想，都说归一真人是世间最强的存在，不过，有道是一物降一物，真不愧是千凝啊。
这时候，谢兰看到御剑下的小镇，张灯结彩的，好像有不少热闹，他想了想，下定决心，去拉祖父的衣服：“祖父，我要下去玩。”
谢承宣一愣：“你说什么？”
谢兰有样学样：“祖父你得给我玩的时间，不然我都想独自去人界游历。”
谢承宣：“……”
自己这个呆孙子，他带他出门是让他长见识，而不是死学，居然依样画葫芦，把千凝那套照搬来用。
谢承宣冷冷一笑：“行，那我就成全你，今年你就去人界游历吧。”
谢兰：“！！！”
怎么和设想的不一样！
却说到了大庆典这日，千凝跟着嵇无靖，来暌违已久的天剑阁，千凝还记得天剑阁的地图，不过几百年间，天剑阁也增减一些建筑，看起来更为恢弘，展示着第一大宗的气派。
归一一来，没有半点眼色上来打招呼的就有一大堆人，这就难免问到千凝的身份，问得最多的，就是：“这是真人的徒弟么？”
嵇无靖即使有心解释，但碍于千凝现在还小，便没吭声。
一时之间，归一真人收了个徒弟，疯传开来。
千凝感觉到无效社交的压力，对嵇无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就偷偷溜去别的地方。
这一溜，她又看到谢承宣那个孙子，谢兰，只不过谢兰现在情况不太好。
千凝屏息走过去，一群小孩拿着石头丢谢兰：
“克父克母的煞星！”
“大家不要和他玩，他会害死你的！”
谢兰脸蛋发红，拿起石头砸回去，那些小孩又扮鬼脸：“略，煞星生气了，好可怕啊！”
显然，谢兰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讥讽，他双目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你们闭嘴，我要告诉祖父！”
那些小孩嘻嘻哈哈：“你去告状啊胆小鬼，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说你？去叫你做宗主的爷爷来，哼，没用！”
这些人敢这么说，是因为知道，谢兰每次都会憋着，不告诉宗主。
谢兰冲进小孩堆里，双方厮打起来，只是都是练气的修为，本就只有拳脚功夫，何况对方人多势众，谢兰一下被踢飞。
千凝啧了声，护住谢兰，将他提溜起来，放好。
谢兰惊诧地瞪大眼睛看着她，一颗心跳得十分厉害。
千凝看向那些小孩，严肃说：“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
小孩们能感觉千凝比他们强，只是他们人多呢，何况他们从没见过千凝，只觉得可能是哪个小宗门来攀附天剑阁的喽啰。
其中一个高壮的男孩一步站出来，指着千凝：“要你多管闲事！臭婆娘！”
千凝：“……”
不多时，和乐融融（勉强）的高台上，几个谢家子侄匆匆赶到谢承宣面前，道：“宗主不好啦，小少爷和别人打起来了！”
谢承宣惊讶：“可有人受伤？”
那几个子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来。
另一些弟子也对着嵇无靖道：“真人，您徒儿和别人打起来了。”
嵇无靖眉梢一动。
正这时，打架的七八个孩子都被领上来，他们脸上多多少少挂彩，流血也有，最严重的，眼睛都肿了一个，那孩子娘连忙奔过来，叫了声：“硕儿！怎么弄成这样，是谁打的！”
谢承宣看着谢兰，目中难掩失望。
谢兰避开谢承宣的目光。
这么一会儿，打架的孩子的家长，都出来查看自家孩子的伤口，每个人都愤愤：“是哪个孩子下手这么狠！”
千凝缀在队伍最后，听到这一声，她挺着胸膛走出去：“我。”
其实，她还手下留情了呢。
不等大人声讨，千凝走到嵇无靖身边，指着那几个孩子，慢慢地说：“十三，他们欺负我。”
她伸出手，指着手背一条几乎快淡掉的红痕：“你看，我被弄伤了呢。”
嵇无靖握着千凝的手，轻轻替她摩挲着，好像真的在给她看“伤口”。
被打的孩子家长震惊：“……”岂有此理，她那点划痕连破皮都没有，那叫“伤口”，那他们家孩子的伤算什么！
然而，嵇无靖讲理，他的“理”，就是千凝。
他冷冷地看着那几个修士，不需要说什么，一瞬间，那些本来还愤怒的修士，如坠冰窖，身体从脚底寒到天灵盖，再不敢置喙，更有甚者，已经推着自家小孩，要跟千凝道歉。
而千凝这才盯着那几个小孩，扯了扯唇角，似乎在说，不就是告状嘛，怎么样，这回告状够猛吧。
那些小孩也终于察觉不对，一个个面色发青。
本来还以为父母能给他们讨公道，结果他们居然和归一真人的徒弟打架！有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足，已经小声啜泣。
千凝继续说：“哦，他们还欺负谢兰，说谢兰是煞星，克父克母，谢兰不服气，他们打他。”
谢承宣忽的一顿，看着谢兰的眼睛，不由红了眼眶。
谢承宣的儿子和儿媳，在一次对抗妖兽潮时去世，只留下谢兰，他与谢兰虽然是爷孙，但也亲若父子，却没想到，谢兰会受这种委屈。
而且看起来，好像不是第一次了。
可谢兰都是一个人扛，或许只是不想他想起儿子与儿媳，谢承宣不由心酸。
那几个本来还在心疼孩子的修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们孩子，这是替他们得罪了归一和宗主！
他们真是恨不得再补几个巴掌，把这些孩子打清醒点。
谢承宣看在今日是大庆典，不好发作，终究只是说了两句，但日后，他不会让这种事再出现在谢兰身上。
这样一来，这场闹剧，以那几个孩子过来道歉结束，至于家长如何管教，千凝也不理了。
她在嵇无靖身旁坐好，嵇无靖问：“还疼？”
千凝说：“怎么会，我装的啊，要不是我放水，他们也划不到我。”
嵇无靖轻笑了声，这个在外人看来难以接近的修真界第一，此刻对着她，却声音温和：“嗯，我知道，玩得开心不。”
千凝：“还行，你要是刚刚在盯着他们家长时，说一句‘滚’，可能就更有气魄了。”
嵇无靖：“唔。”
临了，庆典结束，千凝和嵇无靖要走时，是谢承宣和谢兰来送的。
按下其他寒暄不表，谢兰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千凝，里头有不舍、崇拜，他又抬起头，盯着嵇无靖：“真人，我以后想娶千凝！”
谢承宣：“！！！”
千凝：“？？？”
嵇无靖呵了声：“滚。”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番外发动世间大法好，就是大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