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查房结束，护士们在护士站闲聊，上次连环车祸送来的病人基本都脱离了危险，转到普通病房，后续还有官司要打。
肇事司机是货运公司的，货车刹车失灵，现在在分摊责任，幸而没有人员死亡，不然不仅是本地报纸，全国热搜榜单也能有一席之地。
“那个小姑娘还没醒吗？”
开学日，小姑娘打车去学校出了意外，孤零零在病房躺着，家里人在一天后才赶到医院。大家不由地多照顾她。
护士摇摇头，“还没，不过快了，主任说差不多这两周吧。”
“这得落下多少课。”
“命还在就行了，课怎么都能补。”护士长拢起白纸，在她头上轻敲了两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小护士赶紧抬手挡，笑嘻嘻地说，“知道了胡姐。”
“诶，聊啥呢？”另外一个护士捻了张纸巾擦手，“我刚厕所回来看见好几个高中生，又来团建了？”
“王雨姐姐，你没发现这几天来的都不是一批人吗？”
王雨惊诧，“我真没发现，就觉得现在小孩营养真好，都好高。”
大概三四天前，放学时间，总有说是同学的人来探望小姑娘。病房不让进，他们就在外面看着，一会儿就安安静静地走了，也不知道探望什么。
每次还会带些水果、花朵，摆在护士站让她们收下。
“姐你真的眼睛不好，女生有重复来的，男生基本都是不同人。”
“是我老了还是跟不上时代了，我怎么看不懂这架势。”
“不用看懂……”
“周末好。”路过护士站的男生朝她们打招呼。
小护士笑着回，“今天这么早，刚你姐姐还说起你呢！现在是探视时间，你可以直接过去，不用来我们这的。”
“我知道。”
打完招呼，宋时却没急着走。他望着走廊看了一会儿。他姐姐的病房在楼下，这一层是高度依赖病房，白天允许家属探视陪伴。
尽管脱离危险，女生还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加上家属意愿，目前还不允许探视。
“他们是来探望709的吗？怎么不进去？”
“你不是知道不能进吗？怎么，吃醋了？”小护士揶揄道。
男生很有礼貌，加上长相气质优越，在住院部人气极高。他经常来医院探望自己的表姐，普通人连亲姐姐都做不到这份上，旁边病床的人总是夸赞他。
李悦的腿被石膏固定，正啃着宋时削的苹果看电视，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姐你可别闭眼睛夸了，他哪里有你说的这么贴心，我还甜心小宝贝呢！”
“呦，你弟弟隔三岔五来看你，给你带吃的带衣服，我夸的哪里有错咯？”
“那是您不了解……”
“李悦姐。”
宋时面色平静地说，“时间不早了，我下次再来看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李悦翻了个白眼，随口嗯了几声，重新靠回枕头上，也没接着刚才的话口子说了。
等人走远了，却立刻弹起来抱怨，“姐你是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来看我的，我是顺带的，为了上楼看一眼人家女生，顺带可怜可怜我，还用吃的威胁我。”
旁边阿姨都懵了，“啊？你说小时？”
李悦疯狂点头，倒豆子一样吐槽盘点宋时恶行。
正巧护士换药，听了一嘴她们的对话，回去又当八卦零嘴说给了其他同事，这下子大家都听说那个大帅哥喜欢709病房的女生了。
年轻人的感情没什么好说的，谁都年轻过，这些大家都听厌了。
但长得好看的年轻人的八卦除外。
“陈姐…”宋时神情无奈。
小护士啧啧两声，他倒也是诚实，连反驳都省了。
等探视的人走完，宋时在陈小护士的注视下，往709走。
隔着玻璃，他静静地看着她。
有时候宋时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素不相识。但那天之后，他每次都能梦到她的模样。
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那时候他刚走出便利店，看见一辆巨大的货车迎面撞过来，心跳几乎停止了。
司机在最后调整方向，撞在路边的树上，昏倒在安全气囊上。李悦只是被轻微波及，这时候车子损坏与否都不重要了，人没事就好。
她的腿是自己摔断的，吓得跳车的时候，痛的泪水汗水趟了满脸。
宋时赶紧拨通急救电话，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抖。前面的人伤得更加严重，情况未知，路人都不敢随意移动他们。
他查看李悦的情况后，穿过人群，和女生对视上，她身上都是血，额头摔破了血顺着脸颊往下流，脸色苍白，眼睛却很冷。
窗户是破了一块，其余呈现蛛网状破碎，宋时隔着缝隙，看着她失去意识。最后那一眼让他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她并没有求生的欲望。
万幸，救护车来得很快，救了所有的伤员。
大家都说他暗恋她。宋时感到无奈，他只是想看看她。
她瘦了不少，依靠药物维持生命只能保证最基础的需求。
异常苍白的脸色，微不可察的呼吸，宋时的视线不由落到心电监护仪上。她生命的迹象似乎只能靠数据来证明。
709热闹了半个月，时间一久，同学们也来得少了。
李悦出院那天，宋时最后上楼去看望她。
病房外站了两人男人。更准确地来说，是一个青年，一个少年。
他们之间气氛算不得好。
“不要再来看她，她会转学，你们已经分手了。”
“那你呢？一个月来了有三次吗？你……”
他的声音在青年的注视中飘散。
“你知道icu一天的费用吗，hdu也不便宜，这些都是我在支付。”青年没什么感情地说，“我不想听你和我外甥女有多少感情，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们之间陷入了沉默。
宋时默默转身离开，比起青年说起的前男友，显然他这个陌生人更为奇怪。
他的身后，苏凉皱着眉看了眼他的背影。
苏蕴妍可真会给他找麻烦。
宋时的沉默让苏蕴妍的心情降到冰点。
结果怎么都不会变，但她想听到解释，她也许不会相信，但愿意听。
“是不是没沟通好？”
“无所谓。”
苏蕴妍慢悠悠地喝了口啤酒。十一月份傍晚的江边，风吹在脸上是凉的，但还是有很多人饭后过来散步。
放学的时候撞见林轻原，他说要不要找一个地方聊一聊。
苏蕴妍回头望了望高三楼层，却什么都没说，选了这里。
“你觉不觉得我有点奇怪？”苏蕴妍突然说，“比方说现在，明明结果是我想要的，我还是有点难过。”
“你难过吗？”林轻原侧头看她，女生的头发长了不少，随着风轻轻摇曳。江边的灯光太美好，照得人恍惚又清醒。
苏蕴妍沉思了会儿，“我不知道，我想我是难过的。他最后什么都没说，看了我一眼，沉默地回座位的时候，我有点难受。”
“相处这么久，分开的时候不舍挺正常的。”
苏蕴妍摇摇头，她想再喝一口酒，手里的已经空了。她望向林轻原，对方无奈地帮她又开了一罐，“少喝一点。”
苏蕴妍无所谓，“这不是有你吗？”
可能在外面呆久了，风吹过来，苏蕴妍觉得有点冷，她把酒罐放到一边，裹紧外套，仰面靠在长椅上看天空。
城市的夜晚，一颗星星也没有。
她戴上眼镜看，也找不到几颗，扯下眼镜的动作颇有点气急败坏的意味。
林轻原好笑地看她，苏蕴妍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没有冲眼镜出气，没什么好笑的。”
“嗯。”
没等苏蕴妍重新靠回去，他突然问，“之前……你难过吗？”
他说的之前，显而易见是指分手。
“和余悸吗？不能说难过，得说解脱。”苏蕴妍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
林轻原没有笑，“和我。难过吗？”
“一定要这么问吗？”她歪着脑袋，神情在夜色中隐匿。
“抱歉。”林轻原替她整理飘到脸上的头发，苏蕴妍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没说话。
他把垃圾收到袋子里，朝她伸出手，“走吧，我送你回家。”
苏蕴妍抬头看他，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林轻原长高了好多，肩膀削瘦，脸上的棱角逐渐分明，掌心却温暖有力。苏蕴妍放空脑袋跟着他走，直到他回头无奈地笑着说，“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
事实上找人聊聊并不能从对方的回答上找到答案。但苏蕴妍自己想明白了。她确实在难过，但并不是因为喜欢，只是有点舍不得。
作业还没动，她脑袋像蒙了一层雾，于是给苏凉发消息让他帮忙请假。
苏凉回了一个句号。这意味着同意了。苏蕴妍放下手机，抱着毯子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距离流动课上课还有五分钟左右，郭甜不停地打哈欠。李麦都快被传染了，她揉揉眼睛，“你昨晚几点睡的？”
“十二点半？一点？”郭甜记不清了，她单手支住脑袋，突然贴近李麦，小声道，“今天苏蕴妍请假没来学校。”
李麦隐隐约约有听说昨天一班的事，不过没什么前因后果，她以为是什么以讹传讹的口角小事。
“到底是什么情况？”
郭甜皱眉，“我只知道他们分别去了趟办公室，宋时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他们没头没尾地说了几句话，气氛像是要打起来，我压根不敢呆旁边。”
“你有问蕴妍发生什么了吗？”
“我敢吗？她之后就没说过一句话，只有放学的时候跟我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先走了，其余时间我都不敢看她。真的，她冷脸的时候好吓人。”郭甜说起这个觉得人都清醒了，“我之前以为她是个纯纯的甜妹，原来是酷姐姐。”
这点李麦有感觉，不说话的时候，转学生低头发呆的时候，像是和人群隔开了一样。
不过各自从办公室回来……“是不是分手了？你们班主任说什么了？”李麦问。
“是有这个可能，何俊玮消息灵通，他们恋爱的事情没刻意挡。”郭甜越说越觉得她们俩找到了原因，“不过……”
郭甜微微眯起眼，“宋时那样子怎么看都不是想分手的那个，也不知道论坛那些说苏蕴妍主动，死皮赖脸攀上宋时的人打脸不？”
“还有这种人？但凡有眼睛都不会这么说。”李麦表示不理解。
郭甜耸耸肩，她也不理解。
“下个月要一起买卫衣吗，外面可以选一个款式。”
李麦有点没反应过来，“你卫衣不够穿了？”
“拜托我全是薄款，肯定得屯加绒卫衣了，说实话双十二买都晚了，火花市的冬天真不是人呆的，昨天刚立冬，晚上就冻得要命。我妈上周让我带厚被子我懒得带，幸好室友都同意开空调了……”
“是啊。”李麦喃喃道，“都立冬了。”
开学觉得有点遥远的学考，越来越近了。
苏蕴妍走进教室，瞬间安静了一秒。她神色如常地回到座位，拿出早读的课本。
今天她扎起了头发，转了一圈成小小的丸子头。因为还是有点短，下面别了个雾霾蓝的夹子拢碎发。
郭甜忍不住看她，女生很快感觉到，朝她露出一个眉眼全弯的笑。
初冬的暖阳斜落在她的头发上，笑容灿烂得比阳光还耀眼。
郭甜莫名有点脸红，赶紧把头转回去，她掩饰性地说，“今天早读从单词表开始。”
立冬之后，苏蕴妍再也没和宋时有过任何交流。如果循序渐进任其发展，他们在学校，本来就没有交集点。
大概所有的缘分都散在高一下开学了。
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他退出了学生会，十一月月考难得掉到年级第七名。
郭甜她们很少在她面前说起宋时，她们觉得她不愿意听见关于宋时的事情，毕竟那时候气氛很差劲。
苏蕴妍自己倒还好，不过都是朋友们的关心，她也就默认了。
某天照常放学，苏蕴妍被拦在走廊上。
天气越来越冷，逸蓝大部分学生都换上了冬装校服，冬装延续了校服的特色，手臂附近有三条年级代表色的斜杠。
面前小姑娘的衣服上是灰色的，高一生。
“你是苏蕴妍？”她似乎有点紧张，强行装出盛气凌人的模样。
“有什么事情吗？”
“听说你和学长分手了，”学妹问，“是真的吗？”
这种八卦都传到高一级部去了，苏蕴妍有点头疼，但还是点了点头。
学妹深吸了口气，“那你会和顾折兰谈恋爱吗？”
“顾折兰？”苏蕴妍重复一遍，她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记不起自己在哪里听说过。“我为什么会和他谈？”
“因为他长得帅，很多人喜欢。”学妹来前鼓的劲已经掉了大半，声音越来越低。
苏蕴妍有点好笑，刚想问她为什么长得帅有很多人喜欢，她就会谈。学妹就补充道，“他说你是他喜欢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