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宋时从办公室出来，没走出两步就听见有人喊他。
王烟雨笑着向他走近，她今天头上别了个肉粉色的发夹，作为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黑脸为了秋游的事情找你？”
她仰面看他，宋时不留痕迹地退后半步。
“是。”
“他不会想要自己把秋游的地点定下来吧，不是说好我们来负责吗？”
“嗯，还是会根据投票来定的，还有什么事吗？”
宋时表现得还是很有耐心，但不知道为什么，王烟雨觉得他有点冷漠。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却都没有今天这样深刻，她本来还想说什么，最后摇了头。
胡越前逃了午休出来打球，他的对手是宋时。
他带着球跑，在接近篮框的地方被截，球凌空飞向球筐，砰的一声——砸到了球板，没进。
胡越前喘着粗气，双手撑在膝盖，“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还逃了午休，出来和我打球？”
宋时捡球回来，整个场馆只有他们两个人，所有人都被管理员驱赶了出去，他却靠着刷脸带着胡越前进来了。
宋时把球抛给胡越前，拎起水瓶，给自己猛灌了一大口。
“再来！”
胡越前没什么心思打球，听见这话，嘴一咧，直接把球抛给他。他们俩在这里打了快半小时了，这哥们半句话不说，刚才更是连球都没投进。
宋时接过球，就看见他大咧咧地往地上一坐，脸上带着恶劣的笑。
“啥事这么烦，说出来让兄弟高兴高兴。”
宋时懒得理他，“不打算了。”
说完一个人站到篮筐下投篮。从十投八中渐渐变成十投五中。
胡越前在后面发出的嘘声响彻整个场馆。宋时突然把球往他的方向一扔，球砸在胡越前五米远的地方，接着重新弹飞。他控制了距离，绝对砸不到他，胡越前清楚这一点，动都没带动的。
“生气啦？”他嬉皮笑脸地问道。
宋时瞥他一眼，拿着水坐到他边上。
“真生气了？”
如果他的语气不这么欠揍的话，听起来还能勉强往关心上靠。
“没有。”
宋时打球通常是用来发泄的，出过汗之后，再多的烦恼好像都会随之烟消云散了。当然，跑步也可以，用跑步发泄的人大多喜欢风刺啦啦在耳边吹的感觉，宋时打球是喜欢篮球砸在地面，发出的一声声巨响。
胡越前不相信，“你这是没生气的样子？”
宋时揉了揉眉心，“就是点烦。”
不过打完球后，热气涨得脸烫，汗液顺着脸侧滑落，甚至沾得半件衣服都湿了，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缓了缓，拍拍胡越前的衣服起身，直直往外走。
胡越前在后面喊，“你干什么去？”
“回宿舍洗澡换衣服。”
胡越前赶忙起身，“我也去！”
对于苏蕴妍来说，周四是仅次于周五的好日子，盼着快点到周五再快点放学，又到周末了。
何浅咂舌，“属实是废话文学，明天的明天是后天一个意思。”
笛欢摇头，“重点是盼头，盼头有了时间就会好过很多的。”
何浅还是不认同，鹿悠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拌嘴，挑起话题的苏蕴妍淡定地喝了一口水，她可不负责灭火。
“苏蕴妍。”
听见自己的名字，苏蕴妍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宋时站在二班后门边，身姿舒展清俊，眼睛专注地看着她，似乎只看得见她一样。
在他出声前，班里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了。大家以为宋时是来找徐云满的，毕竟二班只有徐云满是和他认识的。
暧昧的眼神在徐云满身上流连，她只当看不见，攥着笔的手却用力到指尖泛白，直到宋时喊出她的名字。
当然了，他当然是来找自己的女朋友的。
徐云满清楚地听见里几声惊呼，然后班级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太突然了，苏蕴妍简直不敢看何浅她们的眼睛，在班里的视线聚集过来的同时，赶紧起身往外走。
“找我什么事会长？”
“没事不能找你吗？”宋时抿了一下嘴唇，上面的伤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的这个动作很轻易地让苏蕴妍把视线落在他的嘴唇上，并且想起了关于伤口的一切。
“你不是学生会的，为什么还要叫我会长？”他的语气有些失落。
苏蕴妍呼吸一窒，她叫会长就是为了避免被怀疑关系，会长可以表示她们是因为学生会认识的，延伸为宋时来找她是因为学生会的事情。
班里八卦的眼神如同探射灯在她身上来回照射，苏蕴妍心一横抓着宋时的手腕，硬生生把他从二班门口拉走了。
宋时好整以暇地跟着她的后脑勺，从手的握力来看，她是真的有点着急了，但他心情很好。这些天第一次觉得不那么烦躁了。
“你……”苏蕴妍把他拉到走廊的死角，她转过身正想对宋时进行思想教育，对着他的眼睛突然开不了口了。
“你都没来找过我，”宋时向前一步，微微俯身把下巴垫到她的肩膀上，“也不让我来找你，为什么？”
这个姿势他惯用了，苏蕴妍闭了闭眼睛，“只是不喜欢被人盯着看而已。”
“只是因为这个吗？”宋时的下巴蹭过她的侧颈，“再喜欢我一点，求你了姐姐。”
他还是发现了。
苏蕴妍没回答，宋时勾起她的手指，站直后牵到唇边落下一个吻。
“就从一起吃饭开始，怎么样？”
在食堂坐一起吃饭就等于告诉全校，他们在恋爱。
苏蕴妍垂眼，显然不赞同，她过了几秒说，“换一个。”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吃饭……不过你不喜欢的话还是换一个吧。”宋时委屈地耸拉着脑袋，“考到一班来好不好？”
“好。”这个要求很简单，苏蕴妍生怕他反悔一样，立刻应了下来。
宋时就笑，“原来和我吃饭这么让姐姐为难。”
“别叫我姐姐了……”苏蕴妍简直想回到当初去收回那句话，宋时最开始明明是叫不出口的，现在就差句句不离了。倒不是讨厌，苏蕴妍情感上很复杂，感觉像是她自己喂出一个大杀器一样。
显然宋时很擅长用这个称呼来和她讨价还价。
“你当时说，叫你姐姐就可以wen……”
苏蕴妍捂住了他的嘴巴，宋时眨眨眼睛，乖巧地没再说话，就盯着她看。看见苏蕴妍露出类似于羞涩的、恼羞成怒的神情，宋时的眼睛弯了弯。
宋时的心情好转了，苏蕴妍开始烦了。好烦。
等到上课响铃，苏蕴妍才从后门走进教室。老师已经调好了ppt，大家纵使好奇心爆炸也找不到机会问。
讲课的间隙，李麦几次三番想回头，被老师点名后只能乖巧地听课。好不容易捱到下课，一转头才发现苏蕴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走了。
直到放学，李麦看着后面空荡的座位，感受到淡淡的忧伤，想吃一手瓜就这么困难吗？还没想明白，郭甜就急忙扯着她往车库走——今天是李麦值日，早搞完早解放早洗澡。
那边，苏蕴妍给保安大叔看过走读卡，飞快地离开了学校。为了不被逮到，她直接放弃了自行车。
逃避可耻但有用，能拖一天是一天。真至理名言。
还没走出几步，她突然停住了。校门对面的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余悸。
他怎么来了？
苏蕴妍的眉头轻皱，余悸身上还穿着七中的校服，不少路过的逸蓝学生好奇地看了他几眼。
余悸一眼就看到苏蕴妍，他看见她停在原地盯着自己看，眼睛都亮了几分，朝她挥挥手，抬脚往她的方向走。
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被瞪了一眼。
啊……余悸摸摸鼻子，他犯了什么错吗，他们都好久没见了，为什么突然凶他。他停在原地可怜巴巴地看着苏蕴妍，看见她朝自己走过来瞬间又变得元气满满了。
“你这么远都看见我了小妍？”余悸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
苏蕴妍一句话没说，抓着他的手腕就走。放学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多了，她都能感觉到自己背上黏上来的视线。
苏蕴妍带他拐进附近的居民街，这里没有被列入拆迁行列，前几年外围重修过，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火花市本地人，商户也是自己家的。
他们做生意悠闲，能坐在一起聊一下午的天，看见一男一女高中生牵手走过，大家还饶有兴趣地用暧昧的眼神看了会儿，感慨道年轻真好，牵手都浪漫养眼。
苏蕴妍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居民区里荒废了的小公园，她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余悸。
“我……转学还习惯吗？”
余悸被她看得心虚，声音不自觉地低落了下去，低着脑袋垂着眼，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苏蕴妍心烦，她说，“余悸，别装了。”
余悸根本不是这样的性格，但他很聪明，很快就能摸清楚苏蕴妍的喜好，如果当时他对自己没有那么自信，也许他们还会谈好几个月的恋爱。
余悸牵住她的校服衣摆，抿了一下嘴唇，“没有装……我们，能不能不分手，我会改的。”
“改什么？”苏蕴妍淡淡地问他，语调和之前一样没感情，但让余悸看见了希望。
他吞咽了一下，有些紧张，“我不会乱吃醋，不会插手你的事情，不会每天缠着你的。你看这次，我已经可以等这么久才来找你了。”
苏蕴妍扯了一下嘴角，“不是因为我拉黑了你？”
“……有这个原因，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的，真的。”
苏蕴妍把他的手扯开，手指点在他的耳垂上，指尖顺着他的下颚线一点一点地滑动，等余悸抬眼看自己，她才淡淡地说，“要我说多少次？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和你怎么改都没有关系。余悸，别再来烦我了好吗？”
“我不信，”余悸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攥在手里，眼神变得富有侵略性，他低头凑近她，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你亲口说的，你最喜欢我了。”
那时候他弯眼冲苏蕴妍笑，她突然盯着他，然后双手捧住他的脸，对着他的嘴唇亲了一口，接着她说，最喜欢他了。
余悸永远记得，他的心跳声在耳边砰砰砰地回荡，他愣在原地，满心满眼都是她说这句话时的模样，他也最喜欢她了。
“我骗你的。”苏蕴妍动了动手，发现挣脱不开，也懒得再和他纠缠下去，“我不喜欢你，我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只有你信了，知道了吗？”
余悸愣住，苏蕴妍乘着这个机会抽回了手，她勾起嘴角，但是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
“所以别让我再烦你了。”
少年像是听见了什么噩耗一样，脸色变得苍白，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一个音节都说不出口。
苏蕴妍毫无留念地转身就走，她的神情冷漠，似乎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伤人的话。
她只觉得很麻烦，可能是初恋分手的太干脆，以至于她最初提分手的时候没说什么伤人的话，才会有余悸一次又一次的挽回。
如果要苏蕴妍说一个自己恋爱中绝对不会出现的情况，不是“一定会分手”，而是“一定不会复合”。没有复合原谅就不会有二次伤害，复合后从前分手的遗留问题会再次跑出来。
爱情几个月就可以消散，不合的点改了几年都能在春风下冒出芽来。
拐过弯，几步远站着一个穿着逸蓝校服的男生，苏蕴妍眉头紧锁，没等她开口，男生先说话了。
“抱歉，这是我回家的必经路，不是故意看见的。”
这里离他们刚才说话的地方十几米，中间隔着一个拐角，苏蕴妍只是怀疑他看见了，没打算说什么，谁想他不打自招了。
“你听见了什么？”
男生声音有些含糊，“从骗你的开始……”
他看苏蕴妍的表情越来越臭，赶紧保证，“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如果是之前，苏蕴妍不会在意他说不说出，因为她才转到逸蓝，她在逸蓝认识的人很少，知名度约等于零，他就算说出去也没多少人会在意。但宋时今天下午来找过她的事情，按照发展，一定会渐渐传开。
到时候这个男生再对上脸，把事情一宣扬，事情就会朝她最不想看见的方像奔腾。
“你叫什么名字？”
“一定要说吗？”男生被她冷冷地看了一眼，立刻说，“我叫夏天，夏天的夏，夏天的天，是不是很好记？”
夏天说完还朝她露出一个近似于讨好的表情，“我可以走了吗？”
他侧身想从苏蕴妍身边过去，下一秒被一只手拦住，“几班的？”
夏天讪笑着往后退了一步，“三班，我发誓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
“高几？”苏蕴妍很不耐烦，一句话能回答完的事情一定要拖到她问三句，于是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烦躁。
“高一高一，高一三班夏天，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真的会害怕。”夏天急忙认怂。
苏蕴妍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嗯我知道了，如果我听见任何关于今天的谣言，都会算在你头上的。”
她说完慢悠悠地从他身侧越过，夏天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啊，那如果是别人说的，你别冤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