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婚礼现场
【chapter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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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旁边就是书房, 上到二楼,晚嘉往书房门口看了一眼, 快步钻进茶室。
从搬进来起, 这里应该还没有用过,但方阿姨打扫得勤,一应茶具都挺干净。
泡的是岩茶, 选的,是盖碗。
盖碗轻盈薄巧, 看着赏心悦目, 但用这个焖汤, 比壶要烫多了。
这么久没用, 晚嘉还是有些阴影。
从煮水到取茶温壶,注水七分满,待要析汤时, 祝遇清教她:“抓边缘。”
瓷壁薄,碗口外翻的弧度也够大,以她手指的长度, 完全可以扣得住。
看着那光洁的盖碗, 晚嘉头皮微微发麻。
以往烫了,她也有不丢手的时候,但动作摇晃, 出汤就断断续续, 甚至沿着碗身流到手臂,说不出的狼狈。
但学还是要学的,别的不说,为了她那位婆婆,她也得下一下劲。
邹芸是广府人, 广府地界,都有泡工夫茶的习惯。
晚嘉吸了一口气,按祝遇清说的,张手去抓盖碗。
“按上面。”祝遇清指了指盖纽。
“这里,壶盖翘太高了。”
“不着急,找找巧劲,不用下大力。”
找巧劲,力要匀,还要控制另一边的壶盖不要翘太高,以免蒸气烫到手心。
除了水线和力度外,还要按条索控制出水口大小,不至于让茶叶掉到公道杯里。
一遍遍,被烫到再重新来过,中途还用空盖碗练习过手法,又重新去注水出汤。
祝遇清坐在对面,语速缓缓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躁意,不会在晚嘉被烫到就立马指出哪里不对,而是等她过了那阵烫的劲,才告诉她问题出在哪里。
不出声时,他静观默察,或者端杯子喝她倒出的茶汤,慢慢的,晚嘉沉心静气,没那么紧张了。
从耳根子发红,到水线均匀,出汤干净,祝遇清点了点桌面:“差不多了。”
晚嘉纾出一口长长的气。
她把公道杯里的茶倒给祝遇清,祝遇清摘了眼镜,衬衫袖子推到臂弯。他唇在杯口,山根小痣清浅一点,透着股干净的性感。
“粤语,你会说吗?”晚嘉问。
“你想学?”
晚嘉摇头:“想听。”粤语歌和老港片看不少,平仄九声,她一直觉得粤语很动听。
可惜祝遇清似乎并不打算满足她,放下杯子看一眼时间门:“不早了,该睡了。”
“哦……”晚嘉应了一声。
从进来起,他一直坐在对面,全程没有起过身,更别说什么手把手了,仿佛真的只是教她泡茶,并没有其它意思。
可这时候他说去睡,自己却压根不动。
晚嘉穿得少,先扛不住了。
“我下去了。”她从圈椅起身,绕过茶台往外走,前脚才经过祝遇清,很快听见一道利落的,裂帛般的声响,肩布应声而掉。
她反手捂住后背,回身,被这流氓行径吓得睁圆了眼:“你……色棍!”
祝遇清坦然受骂。
他还坐在原地,不过换了个方向,悠悠地问:“既然什么都要谢我,今天教你泡茶,怎么不谢?”
晚嘉前遮胸后捂背,看他笑意满满,一时分辨不出这是真话,还是夹枪带棒,别有含意。
“教我泡茶,我泡给你喝了……不算谢么?”磕磕巴巴,说完恨自己口拙,把嘴一抿:“那你想怎么谢?”
祝遇清轻松一拽,把她拉过来。
人被迫坐下,小腿屈着,漏出雪白腿线,全部重量压在他腿面,能感受到紧实与浑圆。
他摸索着,在臀上找到拉链头,替她把拉链重新拉回去。即使薄薄一片布料掩着,肩胛脊背的曲线也很招人。
但这么坐着,低头看到领口,他问:“是什么?”
晚嘉一窘。
礼服要露肩露背,她里面用的是胸贴,就这么被看见,她伸手盖住祝遇清的眼,嘴巴忽然又活泛了:“是你用不上的东西。”说完偎过去,推了推他:“你要想……下去吧,这里不合适。”
“这里只比书房小一点,怎么不合适?”
提起书房,晚嘉脸一红,被问住。
面积确实差不多,桌子高度也一样,只是灯光要暗上一些。
她手成拳,支在他胸前:“别,很奇怪。”
“哪里奇怪?”祝遇清把她绾发的簪子抽出来,手从肩胛游到前面,珍珠又退过花扣,漏出刺目一片光与洁。
晚嘉面红过耳,心里鼓仗擂得促急。
明明是在自己家,阿姨今天还休息,他们却连说话都这么小声,偷偷摸摸,见不得光似的。
正难为情时,突然又想起卢彤的话:男人多数变态,喜欢搞些见不得人的下流勾当。
果然,他俯近来,眼睫贴着眼睫:“不奇怪,只要是你跟我,就不奇怪。”
声音低又润,磨人的耳。
酒气早散光了,递来的是缕缕茶香,感受到压着的起势时,晚嘉脚尖点地,带着身体磨动了下。
腰间门力度倏地收紧,接着,笑息在腮边一划而过,唇过来时,晚嘉有些眩晕。
下巴被他拿住,人被困在臂弯,舌下推出绵密的润,舌根好像木了,人更似飘离地心。
半晌退开,祝遇清盯住她,眼亮如漆。
晚嘉心跳弼弼,咽了咽嗓,吐出妥协的两个字:“我冷……”
祝遇清脱下衬衫包住她,只是手却迟迟没有抽出来。
他的手掌甚至手指,晚嘉都是仔细看过的。论外观,净白修长;论触感,干燥温暖;论力道,用劲时,手背青筋微显。
晚嘉喉头轻颤,除了胶层被从肤面一点点剥离外,好像也感受到了婚戒的硬度。
正斗争着,有气息呵近:“这样,中唔中意?”
悦耳的一句溅到耳上,有过电的感觉。
晚嘉听懂了,倒着气,白他一眼。
从冷到热很简单,但规矩了这么些天,时针怎么都得爬一两个字数了。
等头终于沾到枕面,晚嘉闭着眼,嘀咕一句伴君如伴虎。
“词是这么用的?”祝遇清问。
晚嘉懒懒躺着,哼出单个音节。
祝遇清拍她两下,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笑意:“睡吧。”
忙完周末,晚嘉暂停了工作,但其实,也不尽能休息。
婚礼就在周三,姚敏和姚校长提前到了京北,晚嘉接家人,到祝家的老宅吃饭。
车子匀速驶动,慢慢驶进乔湾春居。
虽然是住宅区,但这里的房子都隔得很开。祝家的那一栋,外立面像旋转的魔方,大面积的石材干挂,泳池花园,尽是低调不了的阔绰。
电动门缓缓打开,晚嘉正准备转头,手臂忽然被抓住了。
她一愣:“妈,怎么了?”
“没,没事……”姚敏讪讪地扯着面皮笑了下,喉头涌动,小声说:“你放心,妈妈不会给你丢脸的。”
晚嘉木了下,很快眼睛发起酸来。
进了院子,祝老爷子领着家人站在不远处,是迎接的举动。
车门打开时,姚敏明显瑟缩了下,但很快挤出笑脸,下车去扶老父亲。
那一下的畏感,是阶级烙印带来的本能回避,而在那一瞬,晚嘉仿佛看见来自血缘上的复刻。
当初不让她轻易放弃潘逢启,要说没有丁点虚荣心,肯定是假话,毕竟对丈母娘来说,贵婿对外所代表的,就是面子。
姚敏虽然不是头回到京北,但却是第一次与京北的富人接触。
再多的顺心和得意,肉眼面对时,勇气立马被击穿。
毕竟不同阶层所带来的直观感受,就是金钱和物质上的实际差距。
怯意成了底色,一切的不自信都被成倍放大。
有些事不关敏感度的高低,多少人嘴上洒然,说着你我平等,实际面对的时候,单是找那份不卑不亢的状态,就需要很大力气。
强撑之下的勇气剂量是限时的,姚敏骨子里的阶级公式像教条,与亲家面对面接触时缺乏社交货币,为了保持得体,她全程说话很少,怕说错笑错,自己出了丑,更给女儿丢脸。
于是叙谈的主力,便成了外公。
老祝董与姚校长,两位长辈很说得来,而对姚校长,老祝董除了为人师表的敬重外,再就是话题上的投契了。
比如前些年,老祝董在外省的山区捐建过一所小学,而从集团退下来这两年,他也抽空去学校看过几次,在育人之上,颇有感悟。
客厅相谈甚欢,晚嘉离场回了几通工作微信,回去时站在隔墙后头,听着里面的动静。
半半出神之际,有人在她腰后点了一下:“怎么了?”
稍稍偏头,见是祝遇清来了。
“抱歉,品牌剪彩流程有点长,拖了一阵。”道过歉后,他弯下腰,低声问晚嘉:“怎么不进去?”
晚嘉扬扬手机:“工作的事,忙了下。”
“走吧,进去。”
俩人往里走,经过挂帘下面时,晚嘉被穗子撞了一下,祝遇清正好响起来电,他一面拿起手机,一面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
是条件反射式的安抚。
晚嘉原地站了站,看他把那通电话摁消,再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虽然上回谈崩了,但今天这餐饭邹芸虽然算不上热情,却也没有摆脸。
总体来说,还算过得去。
从老宅离开后,姚敏和姚校长又去了趟湖云堡,也就是老人嘴里的新房。
晚嘉和祝遇清带着,从楼下参观到楼上。
二楼地界,姚敏看来看去,奇怪地问:“怎么两间门书房?”
晚嘉倒也淡定:“有时候回家处理工作,我们时间门上可能会有冲突,所以分开办公。”
她没有提及的是,她用的这间门,原来是茶室。
早在开始忙工作的时候,祝遇清就说把书房让给她用,她拒绝了。
过后他没再提,但茶室那夜之后,这里就被改成了另一间门书房。
所以那晚的说法和用意,是赶在改装之前,用它一回。
姚敏还在书房转悠,一时叨咕那个南瓜肚的琉璃花瓶要多少钱,一时又去看升降式的办公桌。
晚嘉站在门后,朝外瞄了下。
走道尽头,祝遇清正扶着外公,在看端景墙上挂的一幅画。
他穿浅条纹的衬衫,背影凝沉,发线明晰,脸上表情是面对长辈时独有的谦恭,像披着一层斯文皮囊,酒会后的那股子孟浪劲,早也不见了。
再过两个日夜,婚礼日子到来。
流程不很繁琐,他们省略了接亲的步骤,在同一栋房子里收拾妆发,然后直接赶往宴厅。
等到酒店时才分开侯场,或是接待各自的亲朋。
婚礼场地很大,宾客众多,晚嘉这边的亲戚少,加上高鸣一家才堪堪坐了满围,剩下的,就是同学和同事了。
人虽然杂,但出入新娘间门的不怎么多,偶尔有进来打招呼的,笑着说几句话就入席去了。
作为伴娘,卢彤时刻跟着。
中途她去上洗手间门,回来时说了句:“刚刚看到汤羽了。”
晚嘉不意外:“她给我发过信息,说会来。”
卢彤嘴里哦了一句,背手在新娘房转悠两圈,趁人少些了,她冲到晚嘉跟关:“你帮我看看,这人谁?”
手机上是一张偷拍图,晚嘉把图片搓大了看,是孙晋。
这场婚礼,他还是祝遇清的伴郎。
“我丢!”卢彤低声骂了一句。
晚嘉问她:“你认识?”
“差点睡了。”卢彤用力翻了个白眼:“tinder上认识的,哪哪都好,就是做的时候他摸我胸,说我可能有乳腺增生,让我有空去照个b超。”
“……”晚嘉收回手,嘴角弧度乱抖。
卢彤还没说完,手机在屏幕一划:“姐们当时就萎了,问他包\\皮是不是自己割的,这么热爱医疗工作,最后给他踹到一边,提裤子走人。”又一本正经地庆幸:“好家伙,得亏没睡成。”
晚嘉没憋住,转头笑出眼泪,差一点妆都花了。
紧急收拾一下,等时间门差不多了,她换上主纱,由卢彤和祝如曼扶到了宴厅外头。
不多时音乐暂缓,主持人的声音穿过门缝,虽然听不太清在说什么,但一句句的音浪,像敲在人的心尖上。
倏尔声音暂停,厚重的门打开,光也随之铺了出来。
长长的喜毯尽头,祝遇清站在舞台中央。
他穿黑色西装,同色系的领结,袋口的折巾之上,插着从她手里捧花抽出去的一束铃兰。
在司仪的示意中,晚嘉身披婚纱,慢慢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