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死乞白赖
【chapter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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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廊方向, 祝遇清走了进来。
一套烟灰西装,眼镜压着鼻梁,板生站着,视线扫向前方。
祝如曼差点吓成同手同脚:“哥……”她跑过去, 讨好地笑:“你怎么来了?嫂子说你有应酬, 我以为你没空呢。”
“刚结束。”祝遇清递了个袋子过去, 目不斜视地,举步朝前走。
到了灯柱后停留的地方, 他站在晚嘉跟前,看向潘逢启:“怎么,有事?”
潘逢启的目光与他相接一瞬, 很快越过他, 依旧望向晚嘉:“过户需要本人,房子的事,你抽空去办了。”
反反复复都是这句话,晚嘉嘴角才动了动, 祝遇清也微微侧身:“南江四季?”他向她确认。
犹豫了下,晚嘉点点头。
祝遇清回正视线,重新看着潘逢启:“房子我去过,地段还算可以。”他笑了笑:“这是要往外送的意思?”
听他说去过, 潘逢启目光一沉,喉腔跟着就划出哂笑:“公司的事, 跟你没有关系。”
公司的事。
祝遇清眉梢一扬:“员工福利?”他往右跨出半步,身形隔绝潘逢启的视线:“见过强卖,没见过强送的,追着送东西……逢启,这是什么意思?”
目光直对, 谁也不避。
屋子里更加静下来。
刚才还好声好气,这都直接质问了,祝如曼慌了神,立马凑上前:“对对,表哥,哪有强卖的道理啊?再说我们家也不缺房子住,您别跟这逗闷子了,今儿我生日,咱们来是寻开心的……”
哩哩啦啦说一堆,又朝后边使眼色:“嗳,都愣着干嘛,招呼我表哥喝酒啊!”
她出声嚷嚷,有眼力见的都拥上来,动静像炸了庙,一窝峰要把潘逢启给架走。
潘逢启眉锋一拱,汤正凯赶忙罩上去,压着声音劝:“启哥,死乞白赖真挺掉面儿的,这么些人呢,闹难看了姑娘也记恨你,白招人笑话,何必呢?”
好说歹说,乌泱泱一群人,总算把潘逢启给带离了。
大动静渐渐去了外边,留在屋里的只有少数几个人。
祝遇清转身:“没事吧?”
晚嘉摇摇头,视线看向左右:“肩膀湿了。”他两肩落了雨点,附着在挺括的西装料子上。
“外面在下雨。”祝遇清俯了俯身:“帮忙处理下?”
一旁,汤羽别开眼,沿着客区的动线走到后院。
音乐,笑声和水声,有如夜场般鼎沸。
烟瘾发作,她挠了挠手指,有些烦躁。
前后张了一圈,看向潘逢启在的方位时,她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也看了过来。
心里厌烦,汤羽收回目光,转了转脚腕。
也就一分来钟,汤正凯出现了。
“看来启哥也不拿你当回事嘛,什么狗屁初恋,临了吧,还不如人家公司那个女实习生。”他扯着看笑话的调子走近:“巴巴儿地赶来,碰一钉子,掉不掉价?”
汤羽没说话,视线挑向客厅的那一双男女。
男人俯身,正由女人替他拍打着肩头的雨渍,拍完肩头,女人顺带又替他理了理衣领和领带。
从始至终,男人眉眼轩敞,动作耐心。
做完这些,他替女人把手里的纸巾扔进篓子,再接过她喝剩的半杯梨汁,一饮而尽。
最后,俩人撑了把伞,朝门口离开。
“看你情敌嫁这么好,难不难受,嫉不嫉妒?”汤正凯兜着嘴,在旁边幸灾乐祸。
汤羽抬头把鬓发绕到耳后,回眼对他微微一笑:“你在尼斯的事我已经跟爸说了,你先想想,自己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吧。”
说完腰肢曼摆,踩着跟鞋,往洗手间补妆去了。
汤正凯咬了咬牙:“小妈生的,跟你老娘一路货色!”
夜雨疏疏朗朗,雨脚蛛丝一样,要断不断。
车速不快,车子平稳开出两里,遇到了亮红的信号灯。
晚嘉把车刹住,手放在档位的空隙,扭头看坐在副驾的人。
明明司机送来的,回去时却要坐她开的车,这会儿闭目养神,也不知道局上喝了多少。
空气中有些许酒气的发酵感,明暗之间,光隙在他面容窥出一条线,不很流畅,有个短钝的折角,恰好照在他的鬓缘。
轻度出神间,那双薄薄的眼皮一掀:“绿了。”
晚嘉怔了下,一看信号灯,瞬间面红过耳。
还好后面没车,不然早被按喇叭催了。
她切换档位,重新把车子开动,哪怕感受到视线,也再没往旁边顾上一眼。
祝遇清唇角微推,反而不带遮掩地注视起来。
大概在发窘,她孩子气地鼓了鼓脸颊,略带笨拙的娇痴感。
光净的裙面,连暗纹都没有,开衫高饱和度的正红,衬得肤色有如冬日白雪,分外动人。
几公里,经过一重又一重的路灯,祝遇清看了很久,才调开视线。
车子驶进地下车库,熄火拔钥匙。
晚嘉松开安全带,手碰到门把,却发现副驾位的人一动不动。
疑惑去看,他伸手捏了捏眉心:“累。”
一晚上赶两个地方,累是正常的。
下车后,晚嘉支着他,一路进了电梯间。
人也真是不客气,半边身子压住她,进了电梯凝立不动,右手铁铅一样搭在她肩头。
等回到家,本想扶他到卧室休息的,结果反被拽到客厅:“坐一坐,缓缓。”
同样喝过酒的夜晚,同样姿势,祝遇清坐在沙发,晚嘉坐在他腿上。
灯没有全开,客厅靠灯带的光照着。
谁也没有提刚才的事,祝遇清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默默醒酒。
晚嘉扶着他的手,稍稍动一动,摸得出手臂的弧度和线条,韧韧的,结实的肌质感。
也许是留意到她的小动作,祝遇清发出细不可闻的笑,头离开她的颈窝,带着她往后坐:“给曼曼送的什么?”
“香水。”晚嘉答过,又添话说:“也给你选了一样礼物。”
祝遇清看着她,视线在她眉目之间流转,那双黑梭梭的眼,眼里像有勾子。
晚嘉被看得脸烫,心在腔子里直扑腾,有些倒不过气。
“看看?”半晌,祝遇清问。
是一条领带,灰蓝色,鹰纹提花图案。
祝遇清道了谢,把她的手指包在掌心。
晚嘉直觉有些不对,忐忑问他:“不喜欢?”
祝遇清说了一句:“我以为……”
“以为什么?”晚嘉心念微动,眼里带了些奇怪的狐疑。
祝遇清看出来了,眼里笑意深了些,慢悠悠补全后半句:“以为……没我的份?”
是符合逻辑的话,但晚嘉莫名不敢再看他,微避开眼:“觉得好看,就买了。”
祝遇清笑了下,倾身过去,在她唇上快速啄了一记:“去洗?”
“你先吧……”
“好。”
他走后,晚嘉坐在沙发醒脸。
锁上手机后,脸的温度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回房找抓夹,打算把头发给夹起来。
走到妆台前,听到几下敲门声,是浴室传出来的。
祝遇清喊她,说里面没有浴巾,让她帮忙拿一下。
家里阿姨做事向来细心,浴室忘放浴巾的事,还是头一回出现。
他似乎在等,晚嘉来不及多想,在柜子里找了新的送过去。
浴室是玻璃门,里面开着灯,人影贴在后面,细看之下,清晰的不止轮廓。
她心跳匆匆,眼睛看着地面,手里浴巾朝那条缝隙递过去时,移门唰地拉开,一只手臂把她拽了进去。
放过水,浴缸是满的,入目蒸气缭绕,人一进去,什么都撞进眼里。
晚嘉吓得睁圆了眼,然而惊呼声很快被堵住,后腰也被捞得实实的。
人像掉进海里,血潮没头没脑地扑过来,氧气断续,眼球飞颤,等终于退开来,她腿肚子都软了。
祝遇清笑着替她顺气,晚嘉被他鬓边的短刺刮到,想往后缩,又被他抱了起来。
晚嘉被托着,慢慢放进浴缸。水面小幅波动,她脸上泼了一层羞色,脑子钝钝的。
跟她一起被水包围的人,目光片刻也没有离开过她。那双眼黑得实在,也黑得坦荡,笑意张扬,有什么不可说的东西要呼之欲出。
他凑近些,问了句什么。
晚嘉喉管发干。这时候征询她的意见,可她整个人半化状态,变成了没有主见的泥人。
那张流畅的面架之上,水珠缓缓滚落。
很奇怪,她管不住眼,愣愣地伸手,手指划过他的鼻背,再被他握住。
指腹滑过她的脸,男人嗓音温腻:“那一件,下回再穿。”
话语游走于耳廓,气息蹿动于唇齿,他伸手摸她的脸,经过唇峰时,她在他指尖一扫。
绅士习气融掉,再没得退。
单装的正方形,蓝底白字的logo,双面锯齿,哪一头的锐角都开得正好,撕起来毫不费力。
那一刻,他是悸动的具象化。
……
说过不抽烟的,这句承诺祝遇清记得很清楚,但这会儿要忍,实在也难。
他摸出一根点上,长长地吸上一口,再偏过头把烟吹走。
居古丁的欣快在肺腔洄游,祝遇清微眯着眼,克制地享受了半根。
最后半根,他抽了纸巾垫在垃圾桶,再倒些水,把烟头扔进去,火星一下被泡灭。
做完这些后,他倒向旁边,摸摸被子里露出的半张脸:“困了?”
问了得有半分钟,一声嗡哝飘出来,不长,但也听不清楚。
祝遇清笑了笑,伸过去,找到她的手:“要不要喝水?”
问来问去,晚嘉摇摇头,把另外半张脸也埋了进去。
可被子里太闷,她往枕面躺了躺,视线向上,撞见祝遇清斜着睇下来,眼里沉沉带烟火。
这一眼,跟刚才那些荒唐的色|气,说不清道不明的强势,共同冲入脑子里。
正好手机震动了下,晚嘉红着脸伸出来,摸屏幕看了看。
“这么晚?”祝遇清手绕了过来,很自然地问一句。
影子拢在身上,晚嘉如实告知:“是曼曼,她问你有没有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