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无理由
接近年底,大家都很忙,汪颖每天的行程更是满满当当,早把那件事搁到后脑勺,根本也没空去想那些。
京城已经飘起鹅毛大雪,一眼望去,建筑物像戴上白色帽子,穿上白色棉襖,整座城市仿如古城,就算年年看,也不厌倦。
早上,结束例会,汪颖忽然接到向成公司董事长的电话,希望能把上次汪颖跟他谈的方案,做最后确认,然后开始走合同。
向成是一家做医材的企业,汪颖谈三次,在签合同的前一天,接到特助的电话,说有事,另约时间,那时汪颖就想,这合作估计要黄了,没想到,对方主动找上她,让汪颖喜不自胜。
接下来,几个进入收尾阶段的客户,最后都很顺利的签合同,走流程,圣诞节,她都没闲着,还带着产品经理在跟客户对技术交流的文档做最后确认。
年终结算,汪颖大松一口气。
今年元旦假期有三天,纪彩薇早订了机票和饭店,要去韩国跨年,其实是要去做双眼皮。
汪颖赞助她来回机票,祝福她,回来变成大美人。
最后一天,京城像个不夜城,个个都在疯跨年,汪颖独自在家,打开电视听倒数,低头挨个给客户,不论是已成交或未成交的发新年快乐的微信祝福。
逢年过节,汪颖都会这么做,维护客户关系,这是最低阶的服务。
发完后,看了眼电视,离倒数还有一个多小时,感到小腹越来越难受,她按住轻揉,一会儿,也没怎么改善,家里备有各类止痛药,先吞一颗再说,反正今晚是得倒在床上跟它耗了。
这位亲戚,来得真是时候,别人跨年,它也要来沾边。
吞了药,汪颖立马上床,外面热热闹闹,翻身侧躺,眼睛盯着外面,天空烟花夺目,美得令人心酸。
不知不觉,眼皮慢慢垂下来,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汪颖被小腹给难受醒了。
估计是药效过了,她勉强睁开眼睛,拿来手机,才刚过十二点,下床,脚踩地,感觉像踩在棉花上,又无力跌回去,缓了片刻,抱着肚子,呲牙裂嘴,虽然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但还是好难受。
慢慢站起来,扶着墙,走到客厅,啾!一声,吓了汪颖好大一跳。
“你x的,大半夜,想吓死谁。”她站在原地。
几秒,又响起,汪颖确定是她的门铃。
手扶着肚子,走到门边,从猫眼望出去,傅名扬那张美得极具侵略性的脸跳进眼底。
汪颖疑惑:“他怎么来了?”
她还在迟疑要不要开门,一股温热自小腹流下来,肚子痛得她瞬间弯下腰,手用力撑在门上,咬着牙。
傅名扬听到屋里有脚步声,门边还传出轻微得啪一声。
“颖颖。”门外传来敲门声。
想来想去,汪颖还是打开门,手握着门把,站得笔直,看着门口的傅名扬问:“这么晚了,有事?”
傅名扬一身黑色大衣,衬得身材挺拔修长,骄矜慵懒,定定看着她:“妳一个人在家?”
推开门,直接走进来,目光在屋里不着痕迹地扫了几眼。
“你干嘛呢,这么晚了,你”汪颖关上门,跟着他进来,怎么觉得这人好像来捉奸,走没两步,整个人往他身上扑过去,傅名扬眼角余光撇到,赶紧转身,伸手扶住她。
“妳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汪颖猫腰,傅名扬跟着弯身,她脸色苍白,浑身凉透,指尖都在轻轻颤抖。
傅名扬一手放在她肩膀,一手穿过她膝弯,就要抱起她。
汪颖往后退,靠在沙发的地上坐着:“妳别碰我。”
傅名扬:“地板凉。”
“没事,你别管。”汪颖手心撑着沙发,使力坐上去。
傅名扬坐在她身侧,一眼就瞧出这姑娘不对劲,声音有气无力,眉头紧锁,牙根咬得死紧。
“把车开到楼下。”
汪颖低着头,抱着肚子,本来是闭着眼睛的,闻声,双眼睁开,抬头看着他:“你干嘛呢?”
“我带妳去医院。”说话间,傅名扬撩开她的长发,揉揉她的脸,温柔道:“没事。”
汪颖懵了,痛经去医院,是要笑死谁啊。
不过,这次真的特别痛。
“我亲戚来而已,一会就没事了。”汪颖弓背揉肚。
傅名扬随意看了两眼:“那位亲戚?我叫人先帮妳招呼他,妳得去医院。”
语气不容置疑。
汪颖翻白眼,她痛得真像去厨房拿把刀杀人。
傅名扬见她脸色愈来愈难看,还冒冷汗,心里急了。“什么亲戚啊?我叫人把他赶走?”
“傅名扬,你闭嘴”汪颖冲到卫生间吐了起来。
——
汪颖是被傅名扬抱进急诊楼。
本来他要带汪颖去鼐族的私人医院,被她拒绝。
经痛去医院已经很丢脸,还到私人医院接受特别照料,她宁愿痛到在家里打滚就好。
医生检查后,让她在输液大厅,凖备打点滴。
汪颖看了眼四周,可能是元旦,急诊室挺安静的。
有傅名扬在,她什么事都不必做。
傅平去处理缴费事宜,傅名扬在打电话,脸色深沉,眼神冷静漠测。
汪颖听到他说的是法语,声音带着命令的语气,两句结束。
傅安通知机场,取消航班,飞机自己的,也不影响别的旅客。
汪颖忽然觉得,有点悲催,她只是痛经,怎么好像患了什么重大疾病似地。
护士是个中年大妈,瞄她一眼:“多大人了?扎个针还能哭鼻子?”
汪颖不好意思垂下头,从小,她就很少哭,长大后,无论遇到多大的挫折,更是不会掉泪,怎么扎个针而已,居然快哭了。
“扎针不能哭鼻子吗?”傅名扬不紧不慢走来,大衣搭在臂弯,一手插兜,看了护士一眼。
护士听到声音,直起身看去,人就呆在原地。
什么叫移不开眼,迈不开腿,汪颖又一次见识到。
傅名扬感觉衣袖被人轻轻扯,目光往下挪,看了眼青葱长指,才又转眸看躺在病床上的人。
汪颖小声说:“你别对人乱放电。”
护士发现自己失态,赶紧弯身,重新消毒,柔声道:“吸气。”然后针顺势扎进去。
汪颖说了句:“谢谢。”
一月的京城,凌晨一点,天寒地冻,傅名扬把汪颖另一只手收进被子,再把两边被子掖好,
汪颖感觉到他手传来冰冷的温度,看了他一眼。
大概是傅名扬的脸色很忧心,走前,护士对汪颖安慰道:“叫你爱人别太紧张,小姑娘都有这毛病,赶紧结婚生娃,就会大大减轻,不会那么痛了。”看着傅名扬,掩嘴乐呵呵地笑着走出去。
汪颖:“”
是世界末日了吗?
汪颖好想拉高被子,把自己埋进去,真的好丢脸。
她上辈子是抢了他老婆吗?为什么痛经来了会让他碰上。
被碰上也就算了,怎么还被催婚生娃了。
傅名扬不以为意,拉了张椅子过来,交叠双腿,坐在床边,拿出手机,低头看。
“妳这亲戚不行,怎么能让人这么难受?”
汪颖无语。
傅名扬:“要是我没去,妳打算一个人忍到什么时候?”
汪颖偏头:“我本来是要去吞止痛药的,结果你按了电铃,我只好先去开门。”
傅名扬没说话,长指一直在屏幕上输入。
“傅名扬。”汪颖叫他,说:“你有事先走。”
傅名扬还是没回她话,汪颖想他大概在处理公事,就不打扰他了。
目光又不由自主磕起他的颜,男人眼睫半垂,眼下一排如扇的阴影,鼻樑高挺,五官像雕刻师刀下的精品,完美之极,俊美无双。
汪颖就呆呆地看着,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说话声。
“少主,这些东西,放这儿。”
是年轻女孩的声音。
然后傅名扬好听的中低音响起:“让人送些吃的过去,别送这来。”
“好,要凖备哪方面的?”
傅名扬停顿时间蛮久的,估计这问题困扰他了。
“女人我刚传讯息给如意,不懂打电话问她。”
“好,少主,那我们离开了。”
还不止一个人?
汪颖听到脚步声愈来愈远,眨了眨眼睫,迷迷糊糊睁开眼,外头天才濛濛亮。
她想到还在吊瓶,赶紧抬头,看到傅名扬依然还坐在来时的位子,坐姿慵懒,正在看平板。
傅名扬听到动静,立刻移开平板,靠过去:“醒了?”
汪颖眼眸惺忪,有些恍惚,眼珠转呀转地,很是不自在:“你一直在这儿?”
傅名扬勾唇笑道:“得有人盯着吊瓶。”说得理所当然。
他这么一说,汪颖正好掩饰性地抬眼看药水。
打完了,那他不就一夜没睡。
护士进来帮她拔针,汪颖手本来要伸过去压棉棒,看到一只冷白又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按住了。
不一会儿。
汪颖翻身坐起,一头及腰青丝坠下腰间,眼眸水濛濛,傅名扬全身无法抑制地燥了燥,请了清嗓子:“倒杯水给妳。”
汪颖摇摇头:“我想去洗手间。”脸色透着绯红。
要命!没有那个卫生巾。
傅名扬坐在床沿,摸了摸汪颖的脸颊,带着疼宠的意味:“凖备了那个,妳看需不需要?”
汪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纸袋,她猜到是什么了,心里乱感动一把的。
她下床,抓着纸袋进洗手间。
一会儿,出来时,听到对面床坐了对夫妻,太太在挂针,老公陪在身边,
听到对面的太太,在数落她老公:“你要有人长得一半的一半好看,一半的一半体贴,人家顾一整夜没阖眼,你也是一整夜的睡大觉,没用。”
回程,傅名扬送她回去,坐在车里,汪颖目光看着外面,天已大亮,路上行人,车辆,熙来攘来往。
上车后,两人只说了三句话,傅名扬接了法国的电话在讲,一路没停,他的声音讲起法语,缱绻迷人,其实他讲的时候不多,大部份都是对方在说。
她好像担误他的事情了。
今天全程都是他帮她准备得妥妥当当,怕她从医院出来冷,连身上的这件大衣,他都准备着。
汪颖此刻的情绪很复杂。
她的亲生目亲在她未满二岁时就死了,父亲再娶,虽说继母也没苛待她,但养的不如生的亲,儿子是宝,女儿是草。
她大学四年,全靠自己打工赚学费,因为继母觉得女儿家读太多书没用,将来都是别人的。
毕业后,她已经收到英国学校的奖学金,没想到,家里也有一笔负债等着她,她毫无怨尤扛下来,两个弟弟读书也是她在供的,连弟弟要做生意,也赖到她头上。
出来工作,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她咬紧牙关撑过去,就像今晚一样,傅名扬如果没来,她也是会自己撑过去。
她生病住院,她被客户刁难,骚扰,她从来不会告诉家里人,不会麻烦任何人,或许是习惯,或许是说了也没用,於是她也就习惯在心里告诉自己,忍忍,汪颖,忍忍就过去了。
可今天,是她懂事以来,被照顾得最澈底的一次,在这一个烟花灿兰的夜晚,在这新年的第一天,在她最孤单脆弱的时候,那种被呵护的感觉好像挺不错的。
不一会儿,她像想到什么,无声笑笑,什么想法啊!汪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