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尾随
静安城大街之上,人头攒动,小贩叫卖声络绎不绝。
吴戢远远跟随着前方一蓝一黑两道身影,来往的车马与人流,令他始终无法再靠近对方十步之内。
“干爹,我想吃这个!”
阿瑟瞧见路边有卖糖人,指着要买。
楼昭钺便驻了足,对摊主道:“给我来两支。”
“好嘞,二位公子请稍等!”
摊主正在给上一位客人做一支兔形糖人,楼昭钺见还有好些时候到他们,便给了阿瑟一些碎银,俯身对阿瑟道:“你在此等候,我去药铺买些备用药材,很快就来接你。”
“好,干爹慢走。”
阿瑟点点头,目送他离去,两眼盯着糖人直放光。
好机会。
吴戢如是想着,抬步跟上。却不防被一辆马车拦住去路,待马车驶远,打眼一瞧,前方哪还有那道蓝衣的影子?
他匆匆跑过去,四下张望,余光见一抹蓝影走进了一处巷口,忙追了上去。
闯入巷口,却是幽深昏暗,逼仄只通一人,无一人的影子。
吴戢以为自己看花眼,更明白自己是把人跟丢了,颇有些失望地回身。却措不及防对上一张人脸,骇得他退了两步。
“吴公子作何要跟踪在下?”
温润的声音响在耳畔,吴戢定了定神,凝眸一望,眼前人正是他尾随多时的楼昭钺。
心心念念的优雅贵公子如今正在眼前,还指明自己用跟踪这等下作的行为,吴戢脸颊有些燥,支支吾吾地辩解:“……我、我没有跟踪你。我本意只是想与公子你交个朋友,奈何车马众多,拦我去路,才瞧着像是我跟踪你。”
吴戢此刻恨自己是个鲁莽的武夫,只知习武和锻造兵器,没多读几本圣贤书。如今口笨舌拙,说不出几句能听的话。
他目光躲闪,双手局促不安地交握,瞥一眼楼昭钺脸上红霞更甚。楼昭钺从前风流惯了,哪会瞧不出这凡人的心思?
今日前去围观的江宅众人,墨晗化作锦莲,是吴戢不共戴天的仇家,连璟则化作形容朴素的书生,陪着墨晗唱大戏,自不会引得吴戢侧目。
而楼昭钺则是本人出演,混在围观百姓中。他在静安城有个体面的身份——来自西域的药师,现如今在回春堂当坐诊大夫。
今日正逢休沐,听得连璟几人要去京兆府唱大戏,便跟着来了。却不料,无意间勾走了一位大公子的心。
那些风流往事里,素来是他主动出击。无一败北,唯独连璟。
招惹连璟时,因手脚不规矩,还被对方送了一只毒虫,病上好些时日。
他自诩容貌属清冷贵公子那一挂,眉眼因来自楼兰偏向深邃,不笑之时瞧着有些凶冷。
这样的自己,怎还会招惹男子?
再细瞧跟前的吴戢,生得倒是浓眉大眼,许是常年在日头下习武,肤色偏古铜。一袭立领的修身黑金锦袍,将他肩宽腰窄的身躯完美体现。
眼下无青灰,眸光亦纯净无邪,不是个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
是个干净的少年郎,但并非他钟意的那一款。
反观连璟,肤白貌美,纤瘦修长,仿佛一阵风起便要乘风而去的仙君。这般仙姿佚貌,恐怕无论谁见了,都想试着将他拽下神坛。
再者,凡界不如他们妖界放得开。在妖界,只要喜欢就能在一起,无论男女。而在凡界,人们常以男风为耻。两名男子若想坦坦荡荡在一起,还需历经重重困难。
这其间有父母与亲朋好友的阻拦、外头的风言风语。还有一纸无法拟定的婚书。一旦确认关系,便永远只能在暗处苟活。
家国倾覆,无家可归的楼昭钺好不易在凡界混出点名堂,万不能与这些名门贵族沾惹上关系,从而断送前程。
如是他肃着张脸,无波无澜道:“吴公子乃吴国公嫡孙,又任命兵部侍郎,身份尊贵。而我乃一介草民,怎能做公子的好友?”
“我瞧公子方才在公堂之外,看见满堂鲜血亦处变不惊。如此胆识,令我刮目相看。我只想同你交个朋友,没旁的心思。”
最后一句说出,吴戢才意识到多此一举。
瞧瞧自己今儿这是怎么?又是接连在公堂盯了对方足足一个时辰,又是尾随对方。妥妥一个痴汉。
对方怕是将他当成了市井无赖,没即刻报官,已是顾及他身份后的体面了。
果不其然,楼昭钺脸色更冷了。
“多谢吴公子赏识,在下是名大夫,因此才不惧怕血腥场面。另是楼某市井小民实在上不得台面,公子若要广交知己,还请另寻他人吧。告辞。”
楼昭钺说罢一拱手,转身拂袖而去。
买好药材,回到江宅时,墨晗连璟二人正巧刚回。
“回来了兄长。”连璟与他打过照面,察觉他身侧少了一人,疑惑道:“……阿瑟呢?”
楼昭钺一拍脑袋,大呼糟糕:“不好!我将他忘在糖人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