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她一刻也离不开我
“平身。”
“谢陛下。”
宋川页缓缓起身，但他恪守规矩，始终是垂目而立，没去擅自窥龙颜。
但这也不妨碍景德帝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看清宋川页的面容。
他霎时怔愣在龙椅之上。
那张脸，当真是熟悉极了。
记忆之中女子的脸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他不由得握紧了龙椅扶手，一旁的得福见此，心中讶异，不免也多看了下方的白衣少年几眼。
长相是不错的，甚至算得上是京城独一色，但是浑身的气质却并不突出。
清朗干净的少年郎，京城多了去了，陛下应当也见的多了，怎的今日见了这少年会如此的异常？
见景德帝一直盯着宋川页的脸看，济王察觉出来了几分不对劲。
“父皇。”
景德帝被这一声给拉回现实，他看了一旁的济王一眼，这才想起正事来。
是以他轻咳几声，严肃着一张脸，看着下方的少年。
“就是你说，齐文越欲带着齐家军造反？”
少年面对一朝天子不卑不亢，脊背挺直。
“正是，草民曾经在齐府当过值，亲耳听到了齐大人与其门客的计划，他们正暗地里招兵买马，扩充齐家军，并且打算借着济王为跳板，一举杀入皇宫……”
“混账！”听到少年将“所见所闻”都一一描述出来，景德帝气得狠狠一拍扶手，脸色胀红。
“朕何时亏待过他们，何时对他们下过手了，朕念及齐家是开国元勋，一直对齐家再三忍让，纵容他们许多，谁曾想，竟养了这么个狼子野心的白眼狼！”
听到景德帝怒骂齐文越，怒骂齐家，济王身体微僵。
虽说他此举算是大义灭亲，但是他也算是半个齐家人，他母亲也是齐家出来的，景德帝骂齐家的时候，他也觉着不自在。
景德帝注意到了济王的异常，也想到了这一层，是以他停住了，并且转移话题。
“你叫宋川页？”他对着下方的少年道。
对着那样一张脸，他总是忍不住放柔了声音。
“回陛下，是。”
“何许人？”
“苏州。”
景德帝手指微缩，同样在苏州，还有相似的面容。
这世上当有那么巧的事？
“今年几岁，你父母是何许人？”
“今年正好十八，母亲是苏州人士，父不详。”
父不详……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好像包含了少年十八年来满满的心酸。
算一算，他和阿菁分别也快十八年了吧。
他与阿菁也有一个孩子，但是那个孩子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若是他还活着，应该就会和眼前的少年一样的年纪了。
想起那个孩子，景德帝就忍不住苦涩。
得福跟在他身边最久，是以很快就明白了陛下定然又是在想念小殿下了。
他内心久久叹气，可惜了，那孩子福薄，在几岁的时候失足落水去了。
“此事，”景德帝毕竟是皇帝，没让自己的私人情感影响自己，很快就回归到正事上来，“朕会派人去齐府查探，你们就先回去吧。”
“对了，宋川页，你留下。”
济王走之前看了宋川页几眼，眼神很明显，是让他好好说话，不该说的别说。
宋川页垂目不动。
等济王走后，景德帝从上座走下来，来到宋川页的身边，“孩子，你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宋川页依言抬头，面色一派平静，没有见到皇帝、被皇帝单独留下来的喜悦与受宠若惊，仿佛就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而景德帝看着那张脸却终于是忍不住了，
实在是太像了。
他颤抖着手指想要抚摸他的眉眼，但是却被宋川页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陛下，草民微贱，恐脏了龙手。”
景德帝微愣，也渐渐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有骨气，有气魄，不为权势所折服，这是他对他的第一映像。
“你可用了午膳？”
“未曾。”
“那可愿陪朕一起去？”
一国天子的约饭，这谁见了不说一句是祖坟上冒青烟，前世的福报啊？
若是在这期间表现好了，被皇帝所看重，那以后就该是飞黄腾达，吃穿不愁了。
但是宋川页偏偏是个不识好歹的。
他仿佛没有理解到这句话背后所包含的意思。
他就站在那里，拱手婉拒，
“回避下，草民惶恐，草民的妻子还在家中等待着草民早早归家。”
景德帝因为这句话一噎，“你都有妻子了？”
他在他这个时候还在打仗呢，连女人的手都没摸到。
这小子倒是速度快。
说起宋苏，宋川页的眉眼霎时染了柔色，令景德帝惊异不已。
“是，草民妻子一刻也离不开草民。”
“……”
景德帝双目一瞪，嫌弃似的挥手让他赶紧滚。
宋川页规规矩矩行礼告退。
看着宋川页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眼前，景德帝再也绷不住了，语气中充满了沧桑。
“得福，你说，他会不会就是朕的阿靳舍不得朕夜里太思念他，派来安慰朕的呢？”
“陛下，小殿下在天上看着您如此为他伤神，会伤心的。”
——
宋苏实在闲得无事，便去街道上逛逛。
此时的京城虽比不得十年后，但是却仍旧繁华异常。
宋苏欲买东西，但是身上又没有钱。
荆竹忙表示宋川页走之前给了他钱，让宋苏尽管买就是了。
但是宋苏一想到宋川页所说的他这十年间的经历，便不再忍心乱花钱了。
宋川页对她一向大方，但是指不定已经是拙荆见肘了呢，只是不让她知道罢了。
“姑娘，您当真是想多了，主子的身家远远比你所想象的多呢，这几年主子走南闯北，创立了不少的基业，钱财多着呢，主子又不爱花钱，姑娘您就放心大胆地花，就算您将整个京城都买下来，主子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那便把京城买下来吧。”宋苏顺势接话。
“好勒，那就买下……啊！！！”荆竹瞪大了双眼。
“姑娘，您在说什么？买什么来着？”
宋苏眨眨眼，歪头看着荆竹的样子笑了起来。
“你主子知道你这么说吗，帮你家主子打肿脸充胖子呢？”
荆竹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地道：“姑娘，就算是主子在此，也定然会这样说的。”
“而且，主子是当真不穷，姑娘您就放心吧。”
宋苏正想说话，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啜泣声。
宋苏循声望去，就看见人群中一个少女披麻戴孝，跪在地上，身前摆着一个刻有“卖身葬父”的牌子。
少女侧对着宋苏，宋苏看不清她的全脸，但是却能看到她略显稚嫩的脸部线条。
她应该年纪不大。
但人们可不管她年岁几何，对她指指点点，有可怜她的，也有认为她抛头露面，不洁的。
少女却根本顾不上那些，泪流满面，恳求地看着周围的人。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谁好心，买了我吧，只需要帮我父亲下葬就好了，大恩大德，万死不辞。”
“求求你们了……”
宋苏不忍，“荆竹，你能不能，帮帮她？”
荆竹没有犹豫，“此等小事，很快便好，姑娘等等荆竹，荆竹去去就来。”
说罢，他便抬脚往那边走了。
宋苏看到荆竹在和那个少女交流，随即那个少女便激动地对荆竹磕头。
宋苏想，此事应该算是解决了，那个少女不需要卖身便能够葬了她的父亲。
于是她便转身走向了街边的卖零食的小摊，随意看了看。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后，荆竹朝她的方向指了指，少女顺着他指的方向也朝她看了过来。
若是宋苏没有转身，而是看清楚了她的脸的话，就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个少女和宋橙长得十分的相似。
就好像，这个少女就是宋橙小时候一样。
——
回到客栈的时候，宋川页早就已经在等着她了。
见她回来了，宋川页放下手中的书，笑着看着她。
“苏苏回来了。”
正午的阳光刺眼，宋苏因为他的笑容晃神。
宋川页视线落在她身后荆竹的手上，见他双手空空，眉头微蹙。
“苏苏没遇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宋苏摆摆手，“我就是随处逛逛，没说要去买东西啊。”
宋川页眯眼，一脸认同地颔首。
“说得甚是有理。”
宋苏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她走到他身边俯身去看他放在书案上面的书。
“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不战且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者伐谋，其次伐交……这是孙子兵法？”
“苏苏看过？”宋川页挑眉。
“那是自然，”宋苏去了一旁的书架翻了一本话本，搬来了凳子坐在了宋川页身旁的椅子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