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阿顺都听姐姐的
回去的路上，宋苏和阿顺共乘一辆马车。
马车前，寂生将一些敲碎的草药递给宋苏。
宋苏接过，看他指了指阿顺的肩胛，瞬间会意。
“这是给阿顺治疗刀伤的？”
寂生点点头，又做了一个将手掌覆在肩膀上的动作。
“这草药的用法是直接敷在伤口上？”
寂生再次点点头，眼中泛起些许满意。
若是以前宋苏还不能看出来，但是和寂生待久了，便能看清楚寂生有时候在想些什么。
宋苏真心道了谢，寂生摆摆手便离开了。
宋苏正打算入马车给阿顺敷药，但却被叫住了。
“宋姑娘。”
宋苏抬头，是一个脸上堆着笑的男人，他将手中的一个瓷瓶递给她。
“这是我家大人赠予姑娘的金疮药，希望能对令弟的伤势有好处。”
宋苏望了望前方巍峨华贵的马车，接过了药瓶。
“民女替弟弟谢过安大人。”
见男人去安大人的马车旁说了几句话，宋苏摩挲着手中触感极好的瓷瓶。
这瓶子应该能卖不少钱。
回到马车内，宋苏将药瓶放在一旁，“把上衣脱了。”
阿顺顿了顿，只把衣服松了松，将受伤处的衣领往下拉了拉，让伤口能够露出来。
宋苏瞟了一眼，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孩子的“贞洁”观是有多重。
宋苏将寂生给的草药轻轻敷在阿顺的伤口上。
阿顺疼得一张小脸皱起，宋苏手上动作一顿，紧张地问：“很疼？”
阿顺点点头，又摇摇头。
宋苏笑了，“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你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你在我面前，无需有所掩饰。”
阿顺看了她一眼，随后点点头，那双漂亮如琉璃般的眼睛第一次在她面前蓄起了水雾。
“疼。”
宋苏心中蓦地一软，这小子，长得真好看。
宋苏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了一方帕子，揉成一团，“疼的话就咬住它吧。”
阿顺接过那方帕子，上面有宋苏亲手绣的一个“苏”字。
“快点咬住，我要动了。”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宋苏催促道。
阿顺闻言将苏字揉成一团，咬在了嘴里。
宋苏靠近他的伤处，将草药一点一点，极轻极轻地敷在伤口处，却没注意到阿顺的眼神。
平静，却又热烈。
是身坠深渊的人仰望星空的样子。
姐姐，你已经向我证明，你愿意为我放弃生命。
所以，我决定，相信你一次。
“好了。”宋苏呼出一口气，还剩下一些草药，她胡乱地将其抹在指尖，淡淡的尖刺感从指尖密密麻麻地传来。
的确是有些痛的，阿顺这么小，难怪受不了。
这样想着，一只瘦小的手闯入视线，他抓住宋苏的手，轻柔的抹开那些药草，十根手指，一根也没有放过。
宋苏愣了愣，随即舒适的往后靠了靠，满意地眯了眯眼，享受弟弟的照顾。
还算上道，不是完全没良心。
眯了一会，宋苏睁眼看着阿顺长翘的睫毛，忽然想起一件事。
“阿顺，你的匕首是哪里来的啊？”
阿顺给宋苏抹药的手没有一丝停顿。
“是杨员外身上的，他身上有好多把刀。”
宋苏不疑有他，内心不断吐槽，这就是有钱人吗，匕首只拿一把都不行。
但不得不说，挺出人意料，挺有用的。
“以后我们也多准备几把。”
车窗外，天边已经蒙蒙亮，一缕晨光从远山山尖泄入人间。
宋苏微眯了眯眼。
天亮了。
马车将他们送到了杨允府上，甫一回到院子里，柳柳便找上来。
她手指不住的绞动，眼神乱飘。
宋苏心里已经猜出了一些，但是仍需要柳柳解惑。
“柳姑娘……”
“你叫我柳柳就好。”
宋苏抬眸看了她一眼，柳柳便立刻慌乱的垂眸。
宋苏叹气，握住了她的手，“柳柳，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被蒙在鼓里。”
“你，你问。”看着那只满是伤痕的手，柳柳长睫微颤，声音又小了一个度。
宋苏见此，收回了手。
“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利用我和阿顺。”
柳柳身子僵了，半晌，道“是”。
宋苏眼眸冷了冷，继续问，“杨允没受伤，是吗？”
“……是。”
“你们想扳倒的，不止杨家，还有孙家，是吗？”
“……是。”
一切都和宋苏想的差不多。
杨允野心很大，他扳倒了杨家不说，还想要借助阿顺和杨员外之力扳倒孙家。
那位安大人定然是京城来的某位大人物，就算不是京城，也是一个很大的官。
杨员外的事情引起了上面的注意，上面的人便派遣了这所谓的安大人前来一查究竟。
而杨允知道孙家主的性格，好大喜功，不知收敛，他不断地在安大人耳边说自己有多么的厉害，本意是想让安大人在天子身边替自己多美言几句，但不曾想，这些话听在安大人眼里，就是他力大功高可震主，妄想压过官一头。
简单来说，就是老鼠想要站在房顶说自己是这个世上最高的动物，那么更高的动物就不高兴了，一不高兴，就自然想要灭掉他。
而阿顺和她的作用呢，一是证实了扬州城的确发生了此事，杨员外当真虐待孩童。
二是作为幼童的家长，她深受其害，苦不堪言，这也影射了扬州城众多的受害幼童家长现状。
三是给孙家主机会，什么机会呢，狂妄自大，找死的机会。
所以这是那日所有人都死了，独独杨员外成功逃脱的原因所在，在杨允这里，杨员外还有用。
好一台连环戏，杨允当真是好心计，将所有人都算计在了里面。
柳柳一直观察着宋苏的表情，见她唇边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柳柳急急解释。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苏苏，孙家是罪有应得的，孙家这几年手脚也不干净，强抢民女，骚扰百姓之事不比杨家少，杨允这也是为民除害！”
宋苏看着她，道：“我知道，柳柳，我没有怪过你们。”
“苏苏你听我……你，真的？”
柳柳睁大了双眼，一双漂亮的眼睛中露出几分惊喜来。
宋苏点点头，“真的。”
“你和杨公子救了一院子的孩子，还收留了我和阿顺，给了我们一个遮风挡雨之处，我们怎么会怪你们呢？”
听她这样说，柳柳怔了怔，嘴唇翕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羞愧地垂下了脑袋。
宋苏温和的道：“柳柳，阿顺还受着伤，我得回去照顾他了。”
柳柳慌忙起身，“那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了。”
走到门口，她回头扯起一抹笑，“苏苏，回头见。”
苏苏笑笑，“回头见。”
只是，心里是否是这样想的就不一定了。
杨允和柳柳对她有恩，宋苏自然不会怪他们，但是他们利用阿顺，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暗中派人保护他，罔顾他的性命。
若非她及时赶到，阿顺早就死了。
光是这一点，从今以后，宋苏都不能再和她继续交心就是了。
恰好，她早就有了离开的念头，经过此事，也只是提前了她离开的时间罢了。
里屋，寂生正在给阿顺清理伤口，重新上药。
阿顺一眼便看见宋苏回来了，他眉眼弯弯。
“姐姐。”
宋苏顿了顿。
她还没适应阿顺喊她姐姐。
“姐姐，”阿顺手中拿着一个药膏，“这是我问寂生要的，对你受伤的手指很有好处，保证不会留疤，你快过来，我帮你擦擦。”
宋苏看了看寂生，寂生点点头，表示他说的对。
宋苏站在床边，想接过药瓶给自己上药，但却被阿顺给避开了。
“姐姐，让我给你上药吧。”
他的眼睛里有水光闪动，似乎有些忐忑。
宋苏感觉到了阿顺想与她亲近之意。
宋苏笑，“当然可以。”
看着因为寂生的动作而冷汗潺潺，还强硬扯出笑的阿顺，眉头微蹙。
“你先注意一下你自己吧，要是疼就别笑了。”
“我就在这儿等着你，等你给我上药。”
阿顺笑容敛了敛，肉眼可见的低落显现出来，但又因为后一句话而弯了眼睛。
“……”
第一次有人因为她的话而牵动情绪，这感觉着实有些奇怪。
但不得不说，他的笑容确实很好看，是个美小孩儿。
而且，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很好。
等寂生给阿顺上完药出去以后，宋苏看着他期待的眼睛，叹息。
宋苏依言坐在阿顺床边，将手递过去，看着阿顺小心翼翼地抹了药膏，轻轻地擦在她的伤处。
药膏很是清凉，宋苏手指微动，就被阿顺给抓住了，“姐姐，你别动。”
“我不动了。”
微风轻轻拂过，吹动了阿顺额前的几缕碎发。
斟酌片刻，宋苏道：“小阿顺，我们离开扬州城好吗？”
阿顺抬头，嘴角上扬，笑得很是开心，“好啊，阿顺都听姐姐的。”
见他面上的开心不似作假，宋苏反而高兴不起来了。
扬州是他的生养之地，可是听说要离开扬州城，他却如此高兴，想必是这繁华的城市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座地狱之城。
“姐姐，我们去苏州好不好？”
“当然好啊，小阿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