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传说中的白月光
凌晨一点半，国际机场。
飞机刚刚落地，天空就下起了连绵的细雨，这趟跨国红眼航班旅客寥寥，林婉寒颇为轻松地推着行李车穿过不算拥挤的机场大厅，打算先去星巴克买一杯热巧克力。
如果没有看到机场落地窗前的那道黑色的身影，或许她这趟短暂的跨国旅行还能顺利结束。
那一个短短的瞬间林婉寒推着的行李车忽然因为手指的短暂颤抖而失去控制，但眨眼间就恢复了正常的轨迹。
男子仿佛是在对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出神，早已吸引附近的几名年轻女旅客投来若有若无带着倾慕的视线，而走经他身边的林婉寒却清晰的感受到了那如芒在刺针扎一样的目光。
一步，两步，三步。
三还没在心底数出来，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就不期而至。
“好久不见，林婉寒。”
“顾严俞，好久不见。”
像是面对每一个她不太熟悉又在时隔许久相遇的人一样，林婉寒的声音礼貌而疏离，然而和顾严俞擦肩而过的下一秒，林婉寒就被一股大力猝不及防地拉进顾严俞的怀中。
“好歹我也算是你旧日的金主，旧人相见，怎么，多说一个字都觉得可惜？”
熟悉的烟草气息铺天盖地地将林婉寒淹没，从远处看这毫无疑问是一对深深相拥的情侣，顾严俞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贴在林婉寒耳边的唇吐出的话却冰冷嘲讽，带着透骨的凉意：
“不告而别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让你觉得畅快至极？”
“顾严俞！你最好适可而止，当初先让我滚出你的生活的人不是我，是你！”
林婉寒竭力想推开顾严俞，顾严俞反而收紧双臂将她更紧的圈在怀中，林婉寒几乎被他勒的窒息，顾严俞却尤自贴在她的耳旁，声音愤怒嘶哑：
“那耍我就很有意思么？靳！婉！寒！”
“你知道了。”
面对顾严俞的愤怒，林婉寒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平静的。
不是没想过自己离开后顾严俞的反应。
不屑一顾？如释重负？还是根本毫无波动？
只有这一种超出她的预想之外。
愤怒？这样的一个人，什么能让他真正愤怒？
也许可能是什么别的人别的事，林婉寒的嘴角不知不觉弯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
但只有自己，绝对不可能。
“我早就该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婉寒嘴角的笑实在是太鲜明，鲜明的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地扎进了顾严俞心里，更勾起他的熊熊万丈怒火：
“林婉寒，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对你太放松警惕，才能让你肆无忌惮的欺骗侮辱我！”
还没等林婉寒反应过来，顾严俞就已经一把打横将她抱起，大步穿过机场走入冰冷的雨夜里。
机场外静静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顾严俞先把林婉寒扔进了后驾锁上车门，自己也坐进驾驶室狠狠将车门一把关上，随着排气管的轰鸣声，宾利犹如一支利箭笔直地射入了漆黑的雨夜里。
“顾严俞！你疯了！开这么快会出人命的！”
前面的几辆轿车不得不紧急驶入岔道才险险避让开这辆疯狂加速的宾利，林婉寒也被惯例牢牢按在车座里动弹不得，顾严俞反而一脚将油门彻底踩到底，路面的积水被极速旋转的轮胎溅起足有半人高，顾严俞的咆哮声却在急促的雨声里分外清晰：
“林婉寒，你到底有没有心，我他妈真想把你拆开看看，看看你到底是个人还是机器！”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我把整个S城翻过来了三遍！最后告诉我你在国外的人居然是靳然那个混帐！”
“他们都说我是疯了，没错，我要是真疯了，第一件事就是拖着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雨声，汽笛声，一切喧嚣的声音，忽然在顾严俞的咆哮声里远退去于千里之外。
良久，林婉寒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曾经记忆里那个笑的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忽然从她单薄的记忆中执拗的挣脱而出，眉目不羁。
那是是最阴差阳错的开始，是鲁莽糊涂的相遇。
四年前，温泉山庄。
“顾少，您可都喝了好几个的敬酒了，怎么偏差我这么一杯？”
希希端着酒杯弱若无骨的朝顾严俞靠过来，一声埋怨又甜又软，听得人心都酥了一半，顾严俞顺手在她光裸的香肩上扶了一把，轻笑着将希希推向对面：
“不是单不喝你的，是单是你不会看颜色，靳少今天心情不好，多敬他几杯，你今天的进账就能增光添彩不少吧？”
“那也得靳少成全才成呀，”久在援交圈子里摸爬滚打，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希希一偏头一嘟嘴，活脱脱一副娇憨委屈的小模样，“靳少今晚舍得理过我们哪个，是名花有主的人呢！”
顾严俞身旁的几个纨绔子弟们倒是把隐晦而无不调侃之意投向了酒店包间的另一边，谁都知道，最近冷心冷性的靳然靳大少爷得了个艺校的宝贝女生，据说浑身上下都是孤芳自赏的艺术细胞，听说靳大少就偏偏就喜欢这一套，宠得紧着呢！
同是在圈子里迷倒一片富家小姐的存在，顾严俞风流成性，身边的女伴流水一样的换，靳然却生生揉碎了多少少女的一颗芳心，身边长长久久的有个人，这还真是头一回。
面对一群探究的目光，当事人却俨然没打算接过话头，若能在这间几百平的酒店包间里设个广角镜头，自然就能明白是个什么缘由。
——这群看似随性而坐的富家子弟们，事实上隐隐分成了两拨，一拨的中心是顾严俞，另一拨则是靳然。
不是同一个圈子地位就相等，圈子也分阶层，靳然和顾严俞刚好就站在金字塔的塔尖上，一个是世家，另一个是巨豪，又都是心高气傲的主，今儿个你按着我的审核不批，明儿个我就撤说好的订单，互相看不顺眼彼此时不时下个绊子，那就是由来已久的事了。
感受到顾严俞意味深长的眼神，靳然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只有攥着水晶酒杯的手指骨节微微有些发白。
今天他不痛快，酒喝了不少，自己都能感觉出自己变成了一座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喷发的火山，就差个小小的引子。
但今天他没心情和往常一样和顾严俞来场刀光剑影笑里藏刀的对白。
放在金色茶几上的手机又在微微震动，屏幕显示这是第四十三个来电。
希希早就凑了过来，只是碍于靳然周身直降冰点的温度一直老老实实的候在靳然的身后。
虽然同是大金主，顾严俞的城府也并不比靳然的浅上一分半分，但单论平易近人的程度，顾严俞脸上戏谑的笑意，总归要比靳然强上那么几个档次，她们这些看人脸色吃饭的，也能轻松些。
希希胡思乱想之际，第四十四个电话已经打了进来，希希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到底踮起脚伸长脖子稍微瞟了一眼。
包间里的灯光不算明亮，加上她心中慌张，只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字。
似乎是个“晗”字。
还没等希希再多看一眼，靳然就按下了挂断键。
就是那个女孩子？
“开酒。”
容不得希希多想，靳然已经递来酒杯，声音低沉：
“今天的酒都记在我账上。”
难得冷的跟冰块似的靳大少爷能说出这种话，几个人纷纷起哄，揽过身边笑靥如花的女孩子高声要酒，大有一醉方休的意思。
这一折腾就折腾了几个小时，等着包间里尸横遍野已经是凌晨的事了，靳然喝的不轻，几乎半靠在了希希的身上，他一向是个节制的人，能有一次这种状态简直是火星撞地球的稀罕事。
“靳少，我……带您去楼上？”
这种高级温泉酒店都分餐饮区和住宿区，说希希没有想发生点什么事的希冀是假的，靳然却皱了眉微微摇头：
“把手机拿过来。”
手机早在这群人嗨到一半时就安静了，靳然点开未接来电，往下一滑都是同一个号码。
闹腾了这么半天再大的傲气也该被磨没了，靳然这会儿昏昏沉沉，直接随手点进去其中一个拨了过去。
他记得楚晗那里是有几套他的衣服的。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对面的人似乎是刚刚被手机铃声吵醒，声音里透着一股子乏累：
“喂？”
很难形容听到电话对面声音的那一刻靳然脸上的表情。
他看了眼电话，并非楚晗，而是林婉寒。
他的表情，由初始欣喜，过后惊诧，最后又变成了倔强冷漠。
尽管只是一瞬，马上靳然就已经收敛了好了所有表情，这一切却都被远处的顾严俞收进了眼底。
“我喝多了，过来接我。”
靳然报了地址，京城里不可能有温泉，这家温泉酒店在京城近郊的山上，驱车过来要很长时间。
女孩却一点抱怨的意思都没有，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几乎女孩挂断电话的同一时间，靳然就猝然起身，幅度之大带的希希都后退了两步：
“靳少，您……”
包间里有几个稍微清醒一点的看靳然起身都要起身去送，希希也踩着高跟鞋紧走两步跟了上去：
“靳少，住宿区在这边呀，我带您上去，VIP电梯在走廊……”
“谁说我要住宿？”
靳然一米八七的身高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希希：
“我要下山。”
“可是山上的缆车已经停了呀！”
希希都快哭了，这位爷这是在发哪门子的酒疯啊！
“那就走下去。”
“啊？”
这山说高不高说矮不矮，高度问题还能解决，可是一出门初春时节的山间寒风就呼呼地刮了进来。一同出来的几个男的还好，希希穿的是条露肩露背的雪纺纱裙，冷风这么一吹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她又不敢不跟，这位爷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她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要不是后面慢悠悠跟过来的顾严俞借了她一件外套，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不能走到山下都不好说。
磕磕绊绊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这一行人才挨到山脚下。
山下空空荡荡一条高速公路直通天际，路中间不偏不倚停了辆大众，里面是空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靳少，这……”
同行的一群人都傻了眼。只有靳然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一拉车门。
车门发出了细微的咯吱一声，然后坚定的拒绝了没有钥匙的靳然。
“喝多了就别硬用蛮力，坏了我还得再跑4S店。”
不知什么时候女孩站在了众人的身后，声音安静，靳然却身体不易察觉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