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忆
他打开大门时，便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
江锦年默默收回手中的成绩单，转身，关门，干净利落。
今天是初二期末发放成绩单的日子，江锦年早已习惯家庭的纷争，他们这种家庭没有矛盾就奇了怪了，漫无目的的在街头晃着，说习惯，打心底依然有一丝失落。
裤兜的手机这时响起，“年哥，年哥快来啊”一阵聒噪从手机里传来，江锦年握着手机的手往远处挪了挪。“快来啊，出来嗨，就等你了”
“昂，地址发我”
挂了电话的江锦年看了眼手机的地址，锦城老城区ktv一条街，临近锦城中学，随手招了辆出租报了地名。
片刻！
“小伙子”…司机通过后视镜瞟了瞟后座清俊挺拔的少年说道“这附近巷子多我这进去了就不好绕出来了，你看就这下去走两步就到了”
当江锦年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巷子后才惊觉上了司机的当了，什么叫走两步，跟着导航走了几千步了也没找到，烦躁的踢了下墙角不得已翻出通讯录准备打给周棠。
隐隐约约的人声从隐秘的巷子内传出“你装什么装，让你帮我们鑫姐抄作业是给你面子”
“嗯…”一声闷哼，好似被什么重击后发出的声音。
“让你告诉老王…我让你告诉老王…别以为有老王护着你…”
江锦年皱着眉准备换个地儿打电话，他并不想多管闲事，因为在某种意义上说他并不是个好学生，在育德初中部算是一霸，家境好，又有读书的天赋成绩年年学校第一，难免就傲气，虽然不主动惹事，但是谁敢惹他那绝对妥妥找死，打架吸烟样样会。
就说前段时间，因为太受欢迎被几个混子看不顺眼，才约了一架，好家伙，狠起来拿着工具上手直接打得人头破血流。家里老爷子护短，只要没出大问题从来不管，还有人善后。
“啊…唔…”一声短促的尖叫戛然而止，随后嘴像被捂住似的。
已经走了几步的江锦年低声咒骂了句，收起手机，朝巷子跑去。
他踏入巷口，逆着光，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道破碎的身影缓缓滑落，和几道一哄而散的背影。
急步上前，轻轻扶着已经蜷缩在墙边的瘦小身影。刚碰触，身子便一阵颤抖，一张苍白的小脸抬起，眼里的惊恐随着时间慢慢变得朦胧，散乱的头发显得楚楚可怜。
此刻的江锦年心里像被什么揪了一下，微垂着眼喃喃道“怎么就不知道跑呢？”
看着她微肿的脚踝，磕破皮的膝盖，再看着捂着肚子的小手指节发白，不敢再往上看了，背过身拍了拍肩膀轻声道“上来”，等了片刻，刚准备转头背后传来一阵温热，顿了顿身子的江锦年握紧拳头穿过女孩腿部，起身，一步两步坚硬的步伐带着她逃离了噩梦。
江锦年感受着背后的温热，她太小太轻了，好像随时都要被风吹走，紧了紧拳头，回忆着走过的路好像曾看到过一家药店。
药店门被拉开，“碘伏和创可贴在哪？”少年脸色阴沉。
店员愣了一下，她看了看门外长椅上的小背影，现在的小年轻这是玩哪套“直走最后一排货架的第一层”。
江锦年直奔店员所说的位置随手拿了两样就出了门，店员直勾勾的看着像风一样的少年喃喃道“还没给钱呢…”
看着眼前眼神空洞的女孩，江锦年蹲着为她消毒，微颤的手拿着棉签轻轻擦拭着，一颗晶莹从眼角滑落，刚好滴在江锦年的手臂，那块的肌肤像被开水烫了一样烧疼“为什么会被欺负？”问完这句话的他想抽自己一下，简直就是废话，青春期的校园霸凌比比皆是还需要理由吗？
消完毒，贴上创可贴，些许狰狞的伤口顿时顺眼了许多，他抬起头，瞳孔中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脸，“被狗咬了咱咬不回去，可以想办法呀，我们是人嘛，要弄死条狗的办法还是很多的，不要老老实实的被欺负了”平静的说完话，摸了摸她的头“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觉得有必要去趟医院，你等等我，我去付款”
江锦年再次推开店门便撞见一脸八卦的店员，皱了皱眉，去收银处付了钱，走到门口正准备给周棠打电话说一下情况，一转头才发现坐着的小女孩不见了，找了一圈如同人间蒸发。
后来江锦年老是回想起那双泫然欲泣的眸子，好似在控诉他为什么要袖手旁观，他比施暴者更可怕。
再后来他再也没见过她。
真心想要找一个人其实以他的能力还是能找到的，只是少年的他不知道再次见到她该说些什么或者应该道歉。
直到中考毕业，陆川约着他跟徐星辰一伙打对战游戏，本来没有兴趣的他最后还是去了因为那是一家在老城区新开张的网咖。
当他进入那有点破旧的面馆时，他说不清什么感受，想逃离，却动不了。再看着她那双清丽疏离的眼睛在他身上的视线停留了不到一秒，他知道她不记得他了。
他看着周棠胡诌着，看着旁边小男生为她打抱不平，他不想知道她是在这打工的？也不想知道她和他的关系？他只想逃离。
在经过一晚上游戏里的厮杀，周棠几个闹着要去吃早饭，站在门口的他接完电话本来打算走了，但是又不自觉的进了面馆，也许这家面馆是他们家的吧，不然这么早怎么就开始在这忙碌了？
江锦年完全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一面，像只偷吃的小仓鼠腮帮鼓鼓的，异常可爱。一声闷咳声才发觉她的不适，不敢明目张胆的递水过去，只得匆匆放了瓶水出了门。
深深的吐了口气，好像她比他想得更加乖巧可爱，她好像活过来了，听着周棠的调侃，江锦年只希望她不被打扰。
八月下旬，一向硬朗的老爷子突然生病了，坐在vip病房的江锦年看着门外一张张丑陋的嘴脸一张一合的争吵着，麻木的转过头才发现爷爷醒了。
幸好老爷子暂时没什么大碍，虽然耽误了军训但是还好赶上了开学。
初秋，微风不燥！
他不知道缘分两个字会这么神奇，烦躁的走出食堂门口，就撞见了她，这一刻，他想知道她的名字，却被后来的周棠捷足先登了。
望着周棠伸出的手臂，他皱着眉，拍掉，此刻好像昏沉的头也不那么重了，薄唇亲启“江锦年”
原来她叫林铛，名字和本人一样可爱。
她跟他说了谢谢，一样的疏离，没想到一瞬间头痛欲裂，不得已表情有点痛苦的他皱着眉回应了她，看着她逃跑的背影，真好，他应该还能再见到她，毕竟是同学啊。
是夜，吃了退烧药的江锦年浑浑噩噩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他第一次梦见她。
那双疏离清丽的眼眸一会变得惊恐憎恨，一会又变得灵动俏皮。一声声质问，又好像一声声娇嗔。
睁眼，汗水打湿了发际。他大口喘着气，好像这样才能呼吸。
他紧紧握了握拳头，默念着林铛。也许从这一刻她便成为了他一生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