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灵魂洗涤

    应该选择夺舍他人吗？

    根骨被毁，先天之气犹如无源之水。

    哪怕强运孔雀血脉天赋，吞噬天赋，虽然能强摄天地元气，但是无法压缩为先天之气，最终也会从损毁的根骨散逸。

    这对于拥有求生之道的袁飞来说，是致命打击。

    袁飞终于能体会常师父的无助。犹如脚下踩空，袁飞从大道坠入无尽沼泽。越是挣扎，越是被无尽黑暗吞噬。

    阻止不了高塔内天地元气的缓慢流失，袁飞只能一步一步坐看它塌方。

    若是没有体会过纸醉金迷，粗茶淡饭可以度日。可是身为天之骄子，曾看过不一样的风景。拥有神眼，本可以大有作为。只差一步，就能斗败宗主。

    过往的努力一点一点消失，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前途黯淡，空虚绝望。

    世界上最大的痛苦，来自心理落差。

    选择也是一种人生修行，每一刻都分外艰难。

    黑暗之中，袁飞蜷缩着身体，小怜张开娇小的身躯，用温暖的怀抱，努力给予袁飞慰藉。

    袁飞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孩，贪婪的汲取温暖，终于慢慢合上了眼。

    一夜无话，袁飞放弃了夺舍之法。

    夺舍李长生，或许过于艰难。道统山下的小动作，无异于虎口拔牙。但有小怜运作，未必没有可能性。哪怕夺舍任何一人，也比混吃等死强上百倍。

    可是袁飞还是放弃了这样极致的诱惑。

    求生之道，已经和魔道彻底分道扬镳。袁飞或许做不到如张三一般为他人牺牲自己，或许能堂而皇之的享受阶级带来的各种福利。

    但是身为上位者，道心远胜于修行。先例一开，对自己的道德枷锁就彻底消失了，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若是道心先崩，袁飞便是成就了金丹或是元婴，也不过是只知杀戮的蛆虫。

    另一方面，逆天境界也无法维系。逆天，便是以自身对抗天命，绝境求生。若是选择了魔道，是袁飞违背道心，屈服于命运的选择。

    境界，虽然是悟道的体现，通常不会因为行为而消失，但是言行不一，会让自己的完美心境出现裂痕，最终心魔横生。

    更重要的是，袁飞已经不需要修行了！没有了对手，也没有了目标。

    即使袁飞夺舍成功，恢复意识，则是一年以后，对激进派和其他人的帮助已然不大了。

    罗胖子已然彻底掌控全局，与宗主撕破脸皮，也就在这几天了。对于罗家行事，袁飞是认可的。只要看清他的目的，袁飞可以把指挥棒彻底交给他。

    先天之气，慢慢从身体就出，但是袁飞不再抗拒，反而努力将它们引导到受伤的脊椎处。

    或许是天机留一线，又或是帝王经仍在全力护主，袁飞在三天后，已经能勉强起身。

    这很重要，求生之道，起码要做到自食其力。

    小怜这几日都很忙碌，早出晚归，也不忘给袁飞准备两碗吃食。

    隔了一日，小怜自寻了一方楠木棺材，把天九放了进去。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怜的悲痛不言而喻。不管如何，小怜并没有在袁飞身边流一滴泪。

    她仍在接取每日三卦，也不收卦金，只要求众人在天九下葬前上一柱香。

    葬礼效仿仙师，只用了衣冠冢。至于金丝楠木被三匹老马拖着，随行是袁飞和小怜，一路向西，望风云山而去。

    人常说落叶归根，天九毕竟是风云山的奇门门主。也不知行了几十里，三匹老马便停下了脚步，

    匍出了城郊，便有一座山丘。棺木不得绕行，也只得翻山越岭。

    山路崎岖，行至半途，车顿马乏。小怜也是焦急，对着马屁股连连出鞭。

    “多半是马乏了。”袁飞看着不忍，终于开口。

    “这才不过十五六里，必然是老马懈怠！”小怜面有怒容。

    袁飞也只能温声安慰，自去推棺木。

    “非是我不顾惜马力，此去风云山，还有十多天行程，棺木本来不耐颠簸，师父怎么受得住？”小怜看袁飞，着急过来搀扶，又是心疼， 又是难过。

    “本来不让你来，你身子才好些，若是……”小怜急急看袁飞，仍是波澜不惊的脸，心中稍定，忙住了嘴。

    “一起推吧！”小怜过来，给袁飞搭手。

    棺木重有万斤，纹丝不动。

    “这不可能啊？”金丝棺木虽然沉重，袁飞虽然重伤初愈，但血脉强大，也不至于推不动一方几十斤的棺木。

    小怜更是一身玄术加持，筑基修士之中，也算是强者。

    小怜分定阴阳，掐指默算。

    “师父不愿回风云山呢？”小怜用了许久，对袁飞说道，语气却有些伤感。

    “是我这个做徒弟的不孝了。看看龙霸天，大兴土木，耗时半年，而我只有这么微薄的几百枚炼气丹，别说在风云山动土，就是问阁老修一个长生祠堂，也不容易。”

    “天门主生前也不重浮华，一心留在此处想看京都奇门壮大。将来问罗云飞，把天九师父捐一个长生牌位，受长明香火，也就是了。至于回不回风云山，原本就该看天九门主的意愿。”袁飞开口劝道。

    “此地抱水依山，也算不错。师父一生为风云山劳心劳力，不回风云山，倒也清静。”小怜点点头，伏在袁飞怀中，泪水再也收不住。

    袁飞也伤感，轻拍着小怜娇弱的双肩，自己也撒了一点痛泪。

    拒绝了小怜的搀扶，袁飞跪在地上给天九刨土。

    知天命，逆天难。天九的死亡并非没有意义，武侯传承奉献之道，其实同样是以人道对抗天命。

    挽汉室于将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因心中有正义，所以能抗衡天命。为报恩情，所以仙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放在大千世界之中，生命何其渺小，纵是金丹，不过三百年，也是黄土一抔。踏破虚空以后，诸神俯瞰众生，依然逃不过成住坏空。其上有居于三十三天的圣人，人类不过是其斗法的棋子。

    这便是“不成圣人，终是蝼蚁”。

    棋子，不过是工具。蝼蚁何其渺小，但人，具有独立的思想！奋斗的意义，就在于贯彻自己的意志，证明人类的不屈。奉献的精神，薪火相传，哪怕妖兽横行，在大地之上也最终有了人族一席之地。

    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能坚持自己的道心不容易，天门主确实贯彻了自己的道，不违本心。

    袁飞和小怜合力把棺木推入土坑中，立了碑。

    亡者已不谏，生者犹可追。凭吊前人，其实也是一场自身灵魂的洗涤。袁飞和小怜会继承遗志和衣钵，勉励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