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意在题外

    第三日的比试是书。

    放眼望去，能进来比试的十人，除开风云山三星，全部是名门之后。虽然未必如宗主的心意，但是体面这一块做的极好。

    清一色的绫罗绸缎，是罗家向第三峰定制的。一件衬衫居然要炼气丹两枚，众人也齐齐称赞罗胖子的周到。

    事实上昨夜包场，龙霸天身体还有些困乏。众人也大抵如此。着了新装，不仅人精神了不少，还带走了昨天的胭脂气。

    今天龙霸天就没有了昨天的锐利，再看柳飞飞时，又带了三分愧疚。与罗胖子虽然不至于勾肩搭背，不过确实双方关系改善了不少。

    柳飞飞身着盛装，一脸少宗主夫人的做派，倒是与龙霸天相得益彰。龙霸天伸手去抓柳飞飞的手，她也没有极力抗拒。

    两人依次落座，其次便是叶家公子，罗胖子，袁飞最末。

    秋意渐浓，袁飞的青衫有点格格不入的味道。书为心画，晕开的湖墨也带了三分激荡之气。

    若说射，御两项是诸多家族在向宗主示好，本次书考，可以说是宗主对家族的答复。

    拥有绝对话语权的宗主，给大家什么出题，至关重要。

    本次宗门滤去了问道，也不讨论修为，开篇居然问历史。

    风云山的历史，袁飞是熟读过的。四御自不必说，贯穿始终。各大家族经久不衰的发展史，便风云山的历史。

    这是对大家谈家族贡献吧。袁飞看着题目。

    众人字迹工整，一丝不苟，可是几乎没有停顿。

    第二题居然是一道算术。

    放眼大唐，此时勾股定理都没有被论证，也没有阿拉伯数字作为简化。百位数以上的加减法，只怕要用上算盘。

    算数，此时可以算是一门高级技巧。

    “一日一文，二日两文，三日四文，一月几何？”袁飞差点笑出声来。

    可是思考题意之外，琢磨不笑的成分，袁飞慢慢变得严肃了。

    一日一文是极小，三十日便是极大。这是名家惠子的精要“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

    这是名家立意之本，若是推而广之，是阁老所谓“知微”境界的门槛，不知卡住多少宗门巨擘。

    可是宗主何等博大的胸襟，直接拿来与这些名门之后分说。甚至连袁飞这种敌人，也不吝分享。

    这便是宗主的示好，主动展示出自己的诚意和气象，又含沙射影内涵了阁老一波。此其一也。

    其二便是名家“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风云山以二流宗门，妄图争天下。其实各大家族也不看好，哪怕是四御，也是心存疑虑。

    宗主便用这极小，演化极大。李唐固然是天下战神，可年年征战，民心浮动。若是以风云山为稳定根基，未必不能一而化百万，用时间累积出巨大的能量。

    最后便是宗主当真是求贤若渴，一日一文，两日两人用两文，三日四人用四文。若是形势向好，三十日便成了天文数字，那时，后勤补给便是大问题，战争打得便是钱粮。宗主是当真需要人才，不光会算账，最好还能经营。做出一点业绩，支持风云山未来可能存在的海量花销。

    众人拿着题，若有所思。部分人已经开始使用在旁边的算盘子。袁飞自顾自把十亿零七千万余文这个数字填上去。横竖有先天触机作为掩饰，袁飞自是不惧众人的目光，堂而皇之的用起了大康看不懂的符号。

    柳飞飞装模作样的拨弄算盘，实际却在算二的三十次方减一。

    龙霸天在拨弄了一会以后就放弃了，又是乘法，又是加法，实在是并非其所长。便是得到了最后的结果，又得算加法。若是算错，那便是丢人了。

    于是他洒洒扬扬写到：“数，只算账而已，字，足记名而已，欲效法项王，学万人敌。”

    这段出自“史记”，龙霸天学天子望气，古今本纪，不可不查。虽然略有改动，豪气不减。项王都文盲，我不会有啥奇怪的？

    然而史记，并不是字面的意思。

    项羽作为千古第一战神，绝不可能是赳赳武夫。

    但是若是写成神仙一般的人物，会得罪汉武大帝。

    不得已用曲笔。

    孔子作春秋，儒家曲笔是有传统的。但是作为史家人，司马迁是有职业操守的。史家不同于忠君爱国情怀的儒家。

    如实记录，“赵盾弑其君”五个大字，便是十多位史家人用鲜血记录。

    司马迁虽然得了儒家的傲骨，却全在手上。

    司马迁实在是太喜欢项王了。先把没成帝王的项羽写进本纪。项羽是什么帝王呢？兵帝。这是他第一次站出来说话。

    “谓‘霸王’之业，欲以力征经营天下”，他甚至用了从古至今都没有这样的说法。

    而“重瞳”之说，他又把项羽和舜放在了一起。为什么要加这一句呢？其实在说项羽的仁爱之心，舜素有仁孝之名，又能善待百姓，最后禅让了帝位。一代天骄有鉴于此，写下了千古名篇“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最后“天亡我，非用兵之罪”，更像是司马迁连同项羽对命运的呐喊。

    如果充分了解司马迁对项羽的溢美之辞，再来看这一段。

    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于是项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

    表面上，简直把项羽写成了文盲，但是若是加上结尾“自矜功伐，奋其私智而不师古。”他自夸战功，竭力施展个人的聪明，却不肯师法古人，就不一样了。

    融会贯通，项羽开创了“兵形势”。

    识字只是基础，算数同样是基础，万丈高楼平地起。书当然值得学，抄袭前人的智慧，所以能站在巨人的肩膀，逐渐超越过去。继往开来，则需要痛苦的原创。

    若是作为鸡汤文，龙霸天的话倒是可以成为美谈，若是说的自己都相信了，那么倒是宗主该高度警惕了。

    众人也是一阵抓耳挠腮，可惜大康并没有一个叫高斯的人。袁飞眼中一目了然的事，对这群官二代们来说，便是天方夜谭。

    这便是道，推陈部新，与时俱进。数学是一门最严谨的艺术，当然也在道之中。

    只有罗胖子构思了良久，写出了一个答案。

    罗胖子天赋异禀，家传绝学，直指天地本源。若是他想得到答案，只要消耗寿元，就能得到。

    罗胖子这是要暴露了吗？袁飞闷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