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南辕北辙
这世间，真的没有感同身受。
袁飞是小人物，柳飞飞是天之骄女。若非穿越时空，本不该有任何交集。
柳飞飞眼中，从来就没有弱者的生存空间。不光是她，善良如阁老，亦是如此。阶级维护自己的权益，本来无可厚非。
只是有句话叫：“不要以生活强者自居，除非你活得像弱者一样。”
站在高处，你自然看不到那些你不了解的人的生活。
阶级领袖眼中的“弱者”，有时候真不是他们不够努力，而是活着本就已经拼尽全力。
“不要贸然评价我，你只知道我的名字，却不知道我的故事。你只听闻我做了什么，却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袁飞不止一次看到外门弟子在妖兽面前绝望哭泣。可是过了两天，又强忍住恐惧，硬着头皮去后山采药。
一枚炼气丹去换了油米，急急的给家里送去，只因家中老母已经面黄肌瘦，家中一方冷灶等米下锅。
原来自强之道也是自私之道，众弱方能自强。
自私本也没错，相比求生之道，自强其实更通透，更接近道理本身。
背负越来越多，如何大谈生存质量？
如何奋斗？一枚炼气丹掰成十份，光是满足基本所需，已经耗尽全力。
修行是与天争命，必须不断的用炼气丹投资自己，保住自己的利益蛋糕尤为重要。
原来柳飞飞说的格局，便是罔顾他人，成就自己？
袁飞承认柳飞飞是对的，但是道理上说的通，情感上却是难以接受。
原以为相似的道心，却由于格局不同，南辕北辙。也许自己做不成大人物，正是缺少了这样的格局和眼界。自己是一个有自己坚守的普通人，也终于只能做一个普通人。
难怪柳飞飞能面不改色把大家小姐送回去，能坑杀自己的粉丝毫不手软，袁飞嘴里阵阵发苦。
袁飞一直在小心磨合，改变自己，柳飞飞却一直是柳飞飞。她终于发现袁飞难以造就，跳了出去。柳飞飞本就是大方之家，袁飞小人物的格局和柳飞飞的差异太大了！
“龙霸天和柳飞飞本来就是天之骄子，哪怕跨越时空，我又算什么呢？或许自己真的错了……”袁飞喃喃自语。
柳飞飞听得有些不忍。
“虽然你格局不如龙霸天，但是你确实对我很好，给我做的东西也很好吃，处处也肯为我出力。作为男朋友，你无疑是合格的，但是你有没有问过，作为婚姻，我想要的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袁飞把头抬了起来，木木的看着蒙着盖头的柳飞飞。
“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你的菜虽然好吃，却太过普通了。这样的菜色，怎么能满足的了我呢？”
“你知道伊比利亚的黑猪吗？终日放养以榛果为食，肉香中有果味，即使过度煎炸也不会柴，总是一般肥美鲜嫩。多汁的猪肉和阿尔巴白松露同食，极致的香味配一小杯康帝，便是无上的享受。”
“你知道深海金枪鱼的肉脂吗？真正的入口即化，冰凉中不带一丝鱼腥味，那一丝清甜中透露着高雅，吃起来有冰淇淋的感觉。任何调味都是对高贵的亵渎，也不需任何烹饪，只用一块老冰。”
柳飞飞眼中有惆怅，但是袁飞看不到。
“这些，放在这里是看不到了，但是大康时代还有很多美食。”
“雪天牛尾狸，沙地马蹄鳖。果子狸肉脂肥美有果香，无论风腌或是红烧俱是风味独特。马蹄鳖唇边肥厚，就沿着四周裁剪下来，用针挑掉黑皮，小火慢炖，那才是真正的炖粉条儿。”
这些袁飞听过，却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品尝，柳飞飞必然是吃过的，甚至有可能经常吃到，答案呼之欲出。
你和龙霸天最大的不同，他背靠宗门，有野心有实力。你毫无野心，不重视阶级，跟着你注定吃苦。
我柳飞飞并非害怕吃苦，若是你肯努力奋斗，早晚入主宗门，我柳飞飞就陪你吃一阵子馒头又有何妨，你格局既低，又甘于厨艺这样的小道，被拥有龙霸天打败也是迟早的事。”
柳飞飞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狠心把心里话说完。
龙霸天比袁飞第二个优势，便是权势。权势带来的享受，同样是自强之道的追求。相比求生的基本所需，自强追求的是众人之上的极致快乐。
“再告诉你一个信息，龙霸天的真龙决已真正略有小成，而且宗主已经答应在未来把宗主的位置交给我了！”
“可是柳飞飞，你不是自强之道吗？”
“可是自立自强，又何须拒绝别人的平台呢，何况是自己通过婚姻争取得到的？”柳飞飞反问。
“予我长袖，我必善舞。自强之道不但不拒绝平台，反而是需要舞台证明自己的。”
《庄子》有个朱平曼，喜好剑法，总想练就一身独步天下的绝技。他听说有个叫支离益的人擅屠龙之术，便赶去拜师，立志将这种人间稀有、世上少见的剑法学到手。
他苦学苦练了三年，倾家荡产终于他的屠龙剑术已炉火纯青，便辞别了老师，开始仗剑闯荡江湖，显姓扬名。然而他四处寻觅却找不到一条龙的影子。其所谓的一身绝技，最终也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你明白吗，袁飞？我的阴谋算计便是这门屠龙之术，只有龙霸天能给我这样的平台，只有风云山才有足够的空间，能给我搭建这样的舞台。阴谋算计，放在牛头山这样的对战有用吗？我终于认清了现实，也希望你能好好认清形势。”
柳飞飞声音有些哽咽，却不得不狠下心来。
“龙霸天就要回来了，你我再次相见，就是仇人了，不送了，激进派少主！”
柳飞飞当然还可以更狠，比如在洞房之中大喊非礼，袁飞可能都未必能活着走出这间新房。
又或者不让袁飞出去，等到龙霸天出来，同样是十死无生。但是精于算计的柳飞飞却下意识的拒绝了。
袁飞同样可以招呼就在门外的小怜，甚至秦胜，三人合力做掉柳飞飞，甚至在柳飞飞蒙上盖头时，袁飞就可以动手。柳飞飞未必来得及反击。
可是袁飞却拒绝了，哪怕未来是敌人，也好过两人此刻刀剑相向。
柳飞飞明明对自己有情，袁飞更非无情，双方显然心知肚明。
从来没有“有情饮水饱”，爱情本质上利益交换，加上个人的一点执拗。在现实面前，爱情渐行渐远。甚至哪怕仍有爱，却因为理念不合的分手，不在少数。
“小怜，我们走。”袁飞最后看了一眼柳飞飞，在一片红红火火的泪光中抱着小怜，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