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祸根深种

    狼主将军府抢亲、斩杀将军独子被民间改编为各种故事，广为传扬，经年不息。

    其中，王后杨絮更是成为人们在酒楼茶馆的谈资，听说王后倾国倾城，是千年难遇的大美人，若是此生得见芳容，此命休矣也是值得，但红颜祸水，天煞孤星，要娶她的将军独子都英年早逝。因此，人们传归传，落到现实却尽力躲避。最常见的就是每年祭祀，王后随狼主出宫至祭坛，路上从来不会出现行人，没人敢看王后一眼。传言说，男丁要是看王后一眼，将受剜眼之刑。

    而这一切的一切，均因狼主狭隘，凶残，暴虐。这些传言也传进宫里，传到狼主和王后那里，殿前官、侍卫婢女们为此还愤愤然，提议要将传谣言的人抓进牢狱，以正狼主之名。但狼主从来都是一笑置之，并吩咐宫中人士不可以此做文章，亦不可去与百姓争论。

    事实上，王后芳容，王城百姓至少有五成以上的人见过。当然，百姓们不知道而已。

    王后杨絮，身出药王世家，其父是兴安国鼎鼎大名的神医杨成，爷爷是兴安国第一神医杨昭霆。杨家数代人悬壶济世，广受人们好评。但在杨絮之前，杨家与皇家没有太多瓜葛。皇家曾多次招杨家神医入宫做御医，均被请辞。

    杨家认为，众生平等，皇家的命是命，寻常百姓的命也是命。人分三六九等，但命无高低贵贱，只要有病人上门，必先为其治病，不过问人身世。正是因为如此，杨家被官府多次警诫：杨家救了不少大奸大恶之人，这些人或斗殴受伤，或中毒将死，或病入膏肓，经杨家救治后，恢复如初。这些人弃恶从善的人不少，但继续作恶的人也多。

    官家多次训示杨家，要求他们救死扶伤之前需清明来者身份。杨家不从，官家让步，立三条规则，一条是兵器伤救治，需上报官府，二条是奇毒救治，需上报官府，三条是重大传染病症，需上报官府。鉴于官家强硬态度，杨家才勉为接受。

    话说杨家功德无量，但奇怪的是每代都是一子单传。世人因此也私下议论，杨家医术高明，功德极大，理应得到众神庇护，多子多孙；更何况杨家能以精湛医术为人求子，怎么就不能用在自家身上呢？当世人无法理解其中缘由，自然就会生出来诸多猜测，其中最为人们认可的就是杨家通过医术调拨，只生一个儿子，以此来避免多子争家产的局面。要不然怎么从来都是一子单传，而没有女儿呢？天下哪有如此之巧的事情？

    杨絮的出生让这个传言不攻自破。听说杨家生出了女儿，人们都表示不相信，纷纷前往杨家求证。起初杨成还热情接待，把女儿抱出来给众人看，以证清白。时间一长也就烦了，索性贴出门联：若探杨家有女真实否，往后有病莫上门。此联一出，还真是省了不少心，再没有人上门要看看杨家是不是真的是女儿。

    杨成内心也很低落，上数几代人都是生儿子，到自己这里却生了女儿，怕是往后杨家要断了香火。杨成与夫人秦杨氏商量，待杨絮长几岁的时候，再生育一胎。杨絮逐渐长大，杨成的这一愿望都没有达成，夫人秦杨氏就劝说杨成，这是命中注定，儿子也好女子也罢，都是骨肉，没有区别，好生将杨絮抚养长大就好了，再传授给她杨家医术，实在不行，纳个上门女婿。杨成也别无他法，只得如此。

    此年冬，杨成被召入宫为太子治病。太子的诊治结果并无多大异常，仅是营养不良，难以抵受风寒侵袭。太子不缺吃喝不缺穿着，怎么可能营养不良？莫说君王不信，宫中上上下下都不信，杨成更是受到了御膳房众人的直接指责，太子一日三餐均是出自御膳房之手，用的上等食材，人参灵芝这些名贵药石补品样样不落，怎么可能营养不良。

    杨成始终坚持太子是虚不受补，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请求将女儿杨絮送入宫中，做太子的药童，把关太子的饮食。

    宫中自然是不让，一个六岁的孩童，怎么可能把管得了另一个六岁孩童的饮食，这不是拆御膳房的台吗？

    好在太后跟杨成之父杨昭霆有交情，当年先帝病重，杨昭霆数次入宫，硬生生为先帝续了十年的命。这之前，宫中御医均认为先帝只有数月可活。杨成诊断太子营养不良而被宫中众人嘲笑的事情传到太后那里，太后不忍杨家后人被争锋相对，遂下懿旨，召杨絮入宫暂做太子药童，以观后效。

    说来也巧，太子跟杨絮一见如故，太子就要求杨絮常伴左右。杨絮因此获准自由出入皇宫，晨起入宫，暮时出宫，每日常伴太子，太子的身体也渐渐硬朗起来。

    杨絮生得灵动，小小年纪已能看出容貌极佳，这也为她带来了危机。

    兴安国大将军有一子，叫戊直，时年二十二岁。此人仗着其父手握重兵，平日里飞扬跋扈，欺男霸女，强纳了九房妾室。戊直看上的女子，不论是官府家，还是寻常百姓家，他都能通过各种手段霸占。

    民间提到戊直，无不摇头叹息。忌于其父淫威，官府、皇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戊直也是精明，虽然嚣张无度，但从来不干有损皇家威严的事情，也不招惹有实权的官员。这也是他能在皇城眼皮底子下作乱的原因。

    戊直官至皇宫守卫副统领，有权调动二分之一的皇家卫队。都说虎父无犬子，戊直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实在是过的太平日子，要是上场杀敌，戊直战功必然不会低。

    由于是副统领，戊直能自由出入皇城，必要时候还能持手谕进入宫城。

    杨絮自都城入宫城，必然会经过皇城。虽然戊直当值时间不多，但杨絮也被他看在眼里，也将杨絮的美貌看在眼里。

    一日，天色已晚，戊直当值，见杨絮匆忙出宫，遂尾随，想弄清楚杨絮的行走路线，以便日后下手。

    跟着跟着发现，杨絮竟独自往情断山走。戊直认为机会来了，一直跟至山下，正好碰见王城大户之子常年，常年带着下人打猎回来。戊直与常年两人年纪相仿，少时就有往来，加上两人趣味相投，自然关系走得紧密。

    戊直将常年叫至身边，耳语道：“此女生得美丽，你且遣散下人先回，你跟我，助我一臂之力。”

    常年自然知道戊直是何用意，遂遣散众人，嘱咐道：“你等先行回府，记住，你们不曾见过世子。”

    众人喏，策马散去。

    待只剩两人后，戊直下马，与常年将马牵到隐蔽处拴好。步行追杨絮而去。

    到半山腰看到杨絮正坐在石头上歇息，戊直上前打招呼：“小娘子一个人在此作甚？”

    杨絮才八岁，但她认识戊直，见戊直朝自己走来，心生畏惧，但尽力克制，说道：“世子有礼，我陪太子来此散步。”

    戊直搓着手，坏笑道：“太子？太子在哪里呢？不如陪我等散散步？”

    说着就上手去搂抱杨絮。

    杨絮立即起身闪躲，奈何年纪小个子小，如何躲得过戊直和常年两个青壮年，且这两人还有一身武艺。

    戊直将杨絮推倒与地，并撕扯杨絮衣物，杨絮奋力挣扎，双手双脚乱蹬，大声呼喊。戊直虽已成年，但也架不住杨絮的死命挣扎，他对常年道：“常兄，你且压住这小娘子的双脚，待我完事换你。”

    常年犹豫着，并未下手。

    戊直又叫道：“常兄你发什么愣？这美丽的小娘子鲜嫩得很。”

    常年还是犹豫，说道：“此女说太子在附近，惊动了太子可是死罪。”

    戊直笑道：“小娘子的恐吓之言，常兄莫当真，我亲眼看着这小娘子独自出宫，并尾随至此，未见得有太子踪迹。”

    常年问道：“此话当真？”

    戊直一边狠命压着杨絮，一边道：“常兄，这么多年，我们兄弟有福同享，何时谎言于你？”

    常年思索片刻，上前缚住杨絮的双脚。

    戊直将杨絮双手缚住，杨絮也挣扎得渐渐没有力气，只有哭喊。

    见杨絮挣扎渐弱，戊直狞笑着撕脱杨絮的衣服，眼见只剩小内兜，杨絮绝望地呼喊了最后一声。

    正在戊直要脱下杨絮内兜的时候，突然听到后方一声大喝，感到有人冲过来。此时常年也转头看见了来人。

    来人正是八岁的太子，常年本就不太认得太子，加上天黑，只当是一个好事者，遂转身一脚将来人踢飞。踢到来人的时候，常年觉得有所不对，被踢者像是一个小孩，心里陡然一惊，太子是个小孩，莫非

    常年不敢往下想，赶紧起身放开杨絮，看着被自己踢飞的小子。

    同时戊直也转头，正好目睹了常年踢飞来人的一幕，他虽未看清来人的容貌，但他认得来人穿那身衣服，不是别人，正是太子。

    来人爬起来又冲将过来，戊直回身一脚将其踢飞。他不得不这么做，一是不敢让太子看到自己的容貌，二是心想常年应该有所怀疑，为了不让他起疑，才狠心一踢。哪知太子不罢休，又冲将过来，只得又将他踢飞，来回几次，太子终于晕了过去。

    戊直对眼前的杨絮早已没了心思，他想的是如何保命。既然太子在山上，天色已晚，皇宫侍卫必然会寻来，情断山上下只有一条路，再不走就将大祸临头。

    常年此刻也很茫然，小声问道：“戊直兄，这人可真是太子？”

    戊直心里害怕，嘴上却说道：“太子怎么可能来这种乡野，想必是哪家猎户的小子，常兄，经这一番折腾我已没了兴致，就放过这小娘子，我们速速回城为好。”

    常年应和道：“此举甚好。”

    于是，戊直与常年疾跑下山，上马就走。行至半路，远远望见一大队披甲人马打着火把疾驰。

    皇宫侍卫！

    戊直赶紧带常年绕路躲避。两人都已经心知肚明，但也缄默不语，假装不知情。

    杨絮经过一番挣扎，已经毫无力气。加上受到惊吓，良久未缓和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醒了过来，起身往躺着的女孩处跑，发现竟然是杨絮，又见杨絮衣衫紊乱，立即脱下自己的长衫给她盖上。

    原来，太子趁杨絮在院内熬药的时假装午睡，乘其不备偷溜出宫，往情断山走。自己多病，虽然贵为太子，但宫内众人对他能避则避，长年患病，神医都没有办法，人们都认为太子被妖邪附体。

    太子年幼，却已懂事，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极度难受，想到了自尽。

    杨絮熬药回来，发现太子不见。相处两年多来，她深知太子心里的苦闷，可自己也年幼，不知如何帮太子解决这些问题，唯有寸步不离陪在他身边。太子不见，她第一就想到了情断山，因为太子经常提起这里。

    太子有个奶娘，把太子带到了五岁。奶娘入宫前已经与人私定终身，但入宫后失去自由，断了联系。后来那男人不知如何同奶娘取得了联系，却不再是当年那个深爱着奶娘的男人，这男人以当年的事情为要挟，胁迫奶娘为她偷宫中金银细软。后被发现，太子的母亲念其带太子有功，私放奶娘出宫，后这奶娘在情断山不知所踪。太子跟奶娘感情深，奶娘失踪后，他哭着闹着要找奶娘。君王和王后不得已，只得带他到情断山转转。

    杨絮怕太子出事，就独自赶往情断山。

    情断山就在都城边上，快跑两炷香时间就到，谁知刚到山腰就被戊直追上，要不是太子及时出现，杨絮就出了事情。

    杨絮跟太子被找来的侍卫带回。但杨絮并没有给太子说那两个人中有一个是戊直，只说不认识。太子也没有看清，不知道是谁，但他心里记住这件事。

    杨絮跟太子开始变得奇怪起来，总是不见人影。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子跟杨絮在山上被侍卫找到的时候，衣衫不整，杨絮神情呆滞，明显哭喊过。这话被戊直和常年听到耳朵里，戊直添油加醋，说太子平常如何如何，小小年纪就与一众宫女同睡。这当然不是戊直亲口说出来的，他那么精明，怎么会惹祸上身呢？

    人们纷纷传言，这太子真不是人，才八岁就将人家骗到野外玷污了。莫说外人，此情此景，就连君王和王后都信以为真，太子也闭口不言，不解释。

    杨成知道更是气得不得了，当场就要找太子理论。杨絮迫于无奈，告诉了父亲实情。杨成虽不是官场人物，但对局势也很清楚。大将军军权在握，跟他较劲，无异于以卵击石，就连皇家都忌惮大将军三分，他能如何？就算他求助皇家，谁又会相信他的话？

    各有苦衷，各有秘密，都藏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