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钉子户胡大棒
两委会照例由金国庆主持。
金国庆看着两委干部们此刻在会议室里露出的各种各样的神情，咳嗽一声，略微有些严肃地说道：
“根据孟书记的安排，咱们扶贫工作队和村两委这次紧急会议，还是主要研究清欠的问题。第一步已经结束，整个进行的还算顺利，但是，第二步已经过去一上午，没有丝毫动静，反而传出了很多风言风语，其中一种舆论说，因为村两委干部贪污腐败，只要村两委干部下台了就交欠款，不然就不交，大家针对这种舆论，研究一下怎么办！”
金国庆的话音刚落，韩德全就铁青着脸，气愤地说道：“不干就不干，这些狗东西还以为这份受气的官多么馋人。”
周春来也破例跟着附和说道：“是呀，免了这份小官更好，我们更自由了。这是个什么官？村民拿着当仇人，乡里拿着当罪人，老婆拿着当废人。我干了这么多年，可曾得着什么好处？工资一分没到手，反而替村里垫上了好几千块。”
金国庆见韩德全和周春来脸色有些发红，就知道他俩不知在谁家喝了酒，沉住气没说话。
孟凡晨皱皱眉头，有些生气地说：“其他两委干部没有表态，你们一个书记一个主任反而开始发牢骚，撂挑子！我们不过是研究清欠出现的问题，你们却不认真对待这些问题，反而这种工作态度！你们发什么牢骚？是不是赚不着便宜就不愿干工作不愿意为村民服务了？好！既然你们就这样的觉悟，谁不想干，快把辞职报告打上来，我立刻往乡党委政府汇报。”
见孟凡晨几天以来第一次开会发火，韩德全、周春来以及其他几个也准备诉苦的村两委干部立刻住了嘴，低着头一声不吭。
孟凡晨的反应也出乎金国庆的意外。但金国庆明白孟凡晨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金国庆见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就拿出一盒烟，一人分了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办公室里立刻烟雾燎绕。
烟雾之中，金国庆放低声音，推心置腹地跟大家说道：“农村干部不容易，这谁都知道。可是大家想想，村里为什么这么穷？难道与我们村干部一点关系也没有？村子搞好了，大家不是都好了吗？人家孟书记从省城来到我们马虎沟吃苦受罪，不花我们马虎沟村一分钱，不吃一顿饭，还要出钱出力，任劳任怨，大家难道没有看到眼里？党委政府派扶贫工作队来马虎沟村，不就是为了让村子搞上去吗？不然的话，我们凭什么来跟你们一块儿受罪，一块儿挨批受气。”
金国庆的话说进了人们心里。大家都闷头吸烟，整个办公室里烟雾缭绕，让屋子里的光线更加阴暗。
耿玉兰晃荡了一下身子，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孟书记，金站长，还有邱主任，刚才啊，韩书记和周主任不过是说点儿气话，你们可不要当真！他们两个带领我们村两委这两年可是没少受罪，就比如这清欠的事情吧，我们以前也不是没搞过，可是就是搞不起来！”
韩天祥也吐出一口烟雾，大声说道：“马虎沟村这帮子老顽固，往外拿钱就像要他们的命，不来硬的根本没人理睬你！可是，一旦来硬的，就会违犯法律，我们吃不了兜着走！这清欠的事情啊，真是没法子！”
金国庆看看孟凡晨。孟凡晨让满屋子的烟呛得难受，他强忍着，皱着眉头说道：“我也知道清欠很难，尤其是在我们这样的村子，可是，有些问题不解决不行啊，再难我们也得干，总不能卡在一个难题上，就再也走不下去了吧？”
周春来咳嗽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我们也不是不想整顿村里的财务，清理三角债，可村民欠我们的钱收不起来呀，我们自然就没法付欠村民和两委干部的钱。根本原因，就是我们村集体的底子太薄，多少年入不敷出，欠村民款太多，早就失去了威信。我们没钱给村民，也就没底气逼着村民交钱。难道说，兴许村委欠村民，而不许村民欠村委吗？有一户不交，其他户也就不交，真让我们没有办法呀。”
金国庆吸了口烟，插话说：“那你们村两委以前为清理三角债采取了什么措施没有？”
周春来说：“什么办法都想了。前几年，我们采取奖罚政策，早交欠集体款的村民根据早交的天数减免百分之多少，晚交的则根据交的天数进行等量的罚款，所罚款用于奖励。开始还行，后来就不行了。”
孟凡晨问：“那是为什么？”
周春来说：“很明显，因为我们的政策因为没钱不能兑现。晚交款的人干脆一分不交，罚款罚不上来，所以也就没钱奖励早交款的群众。”
孟凡晨问：“为什么罚不上来？”
周春来说：“人们就是不交，我们也没有办法呀。我们总不能带人去抢吧？再说，就这么个小村，除了本家就是亲戚，谁愿得罪人呢？我们不象你们，一呆两年拍拍屁股就走，我们走不了，总有一天会不当官的，我们必须考虑以后的生活。”
孟凡晨皱眉沉思，觉得也无话可说。金国庆就继续问周春来：“那你们就别没办法呀？”
周春来说：“后来，我们又想了一个法子，把任务分解到每个两委成员身上，一个人分多少户，谁收不起来谁就垫上，结果，不但村民欠集体的款没有收上多少，两委成员却把人得罪透了，自己白垫了许多钱，改选时又选了下来。”
孟凡晨就试探着问道：“我听说人家许多村采取挨门去收，对有钱却顽固地耍赖交不上款的户就用粮食、牲畜、农具折价顶替的办法，很有效，你们没试试？”
韩德全抢着说：“怎么没试过？可这办法在马虎沟行不通。头一户去的是胡大棒家，结果，胡大棒一棒把我打得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
孟凡晨听到这儿一皱眉：“怎么，就没处理呀？”
韩德全说：“怎么没处理？乡法庭也判了，可胡大棒拒不执行，法庭也没办法，怕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最后，只好由村里替胡大棒代交了药费和罚款。”
韩天祥说道：“这胡大棒仗着自己有五个儿子，在村里横行霸道，根本不把村两委放在眼里。这次就是他带头说只要两委干部不下台，他就不交欠村里的钱。其实，他这人是吝啬鬼，也是赖皮鬼，他明明家里存着不少的钱，准备给四儿子娶媳妇，可是他就是不还村里的欠款。欠款的村民都看着他呢，只要他不交，大家都不会交！”
孟凡晨气愤地说：“真是岂有此理！这股歪风也该刹一刹了。邪气不除，正气不树，这样不讲理的人，我们扶贫工作队也得好好教育一下！”
周新忠这时不紧不慢地插话说：“对，我们就盼着你们来治治村里的这些邪头，不然，我们的工作是没法开展。只要拿下胡大棒，估计清欠就会进行的很顺利。拿不下他，一切都白搭！”
金国庆说：“我看过账目， 大部分村民欠村集体的帐和村集体欠他们的帐能基本持平，一部分村民只欠村里的，一部分村民是村里只欠他们的。难点就在这部分只欠村里款项的钉子户上。只要把这些钉子户解决了，那就好办了。”
孟凡晨说：“那我们就专门想办法拔钉子。”
金国庆说：“钉子必须拔，但不要太急。我们应该先礼后兵。大伙看是不是这样，我们先给村民三天期限，让村民三天内把欠村里的钱全部交上来，村里欠村民的款也在三天后全部还上。三天之后，坚决拔钉子。”
大伙儿都很赞成。韩德全补充说：“是不是可以给村民们一点自由，他们亲戚邻居之间，愿意自行抵消往来帐的，可以结伴到村里来办债务转移手续。”
孟凡晨赞同地说道：“韩书记这主意好，可以让村民之间自由结对子消灭三角债。时间问题吗，我觉得三天有点儿长，因为有钱的马上就能拿出来还欠账，实在没有钱的，我们已经研究给予减免了，我们就给他们两天的时间，这样总体清欠第二步的时间就是三天，不至于往后延迟太多。秋收马上就到了，我们以后的工作还很多，尽量把清欠的事情提前结束。”
大家都赞成孟凡晨的意见。
很明显，对于欠村集体钱的村民来说，根本不是没有钱的问题，而是不想交，拖欠着想赖掉。
散会时，孟凡晨特别强调说：“我们要通知各村民小组长一定要把通知逐户下好，尤其是那些钉子户，让那些钉子户别存有什么幻想。这次，钉子户我们是拔定了，我们扶贫工作队不怕邪不信邪专门治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