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一次村两委会的火药味
早晨的阳光照耀着马虎沟村扶贫工作队驻地。
这所已经被弃用的初中学校内林荫遍地，鲜花盛开，幽静中处处藏着自然之美，和前边刚刚下课喧嚣成一片的马虎沟小学，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孟凡晨坐在破旧的椭圆形会议桌的一头，邱益民、金国庆、周春来、韩德全、周新忠、韩志成六个人坐在桌子两侧。
很明显，两委成员就缺妇女主任耿玉兰和治保主任韩天祥两人了。
屋里静静地没人讲话，只有电子钟滴答滴答的响着。
墙上的电子钟正好走在八点三十分的位置上。
孟凡晨面色如常，凝神地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别人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其实，孟凡晨借着等人的这段时间，在用心地读赵自刚的日记。赵自刚的日记中，对于第一次开两委会的经过，记录的非常详细用心，关键后面还加了他后来的许多思考。
正是这些思考，对于孟凡晨启发很大，极为有用，堪称孟凡晨的下乡工作指导宝典。
在旁人看来，孟凡晨的这种冷静沉默有点儿莫测高深，令人压抑，显得整个气氛都有些尴尬和凝重。
韩德全用眼角向电子钟看了看，转身对身旁的韩志成耳语了一句。
韩志成立刻点头走出办公室。
韩德全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他在安排韩志成去找韩天祥和耿玉兰这两个人，而且韩德全的语气极为不善，看来，连这个平日脾气极好的菩萨书记也生气了。
周春来抬起眼皮向孟凡晨看去，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上面有什么要急的信息。
孟凡晨终于合上了赵自刚的笔记本，又若无其事地从兜里取出手机看了看，放到桌上，看似随意地拿起脸前摆放的文件翻看着……
韩志成得了韩德全的吩咐，急匆匆如女人似的跑出院子，然后急匆匆地骑上他的电动车朝院子外快速驰去。
韩志成很快就来到了马虎沟村中间的大街上。因为正是地里农活比较多的时候，村里人都趁着早晨凉快去地里干活了，大街上的人比较少，只有一两个骑车或打青草归来的村民。
“哎哟，这俩个狗东西咋不见人影，真急死个人。”
韩志成探头探脑地到处看了一阵，急得直跺脚，准备去两个人家里看看。
正在这时，他听见一阵摩托车的声音，抬眼看去，只见韩志祥正驮着耿玉兰朝这里驶来。
两人到了韩志成跟前，韩天祥把摩托车停下，也不熄火，跨在车上大咧咧地问道：“志成，咋了？是不是会不开了？”
“啥不开了？大家都等你们两个家伙呢，连三爷爷都生气了！”
论辈分，韩天祥比韩志成高一辈，韩德全又比韩天祥高一辈，韩志成得叫韩德全三爷爷。因为韩天祥也是自家人，所以韩志成对他说起韩德全来的时候，就没有喊书记，而是按照族中的规矩喊三爷爷。
韩天祥大咧咧地说道：“急啥，不就开个会吗，早点晚点的？”
韩志成急道：“开个会？这个会可是孟书记来召开的第一次会，你怎么这么不开窍！”
耿玉兰在摩托后面沉不住气了，她拖着长音说道：“有什么了不起？能开除我们怎么着？这么点工资，还一直欠着不发，老娘早干够了！”
韩志成生气地说道：“看你这张破嘴，也就是在我面前乱叫唤，有本事，你在会上说说试试？别赚便宜还卖乖，当婊子还立牌坊！”
耿玉兰听着韩志成的话有点刺耳，撇着嘴说道：“你这时说什么屁话？你不就是白跑了趟腿埋怨我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心眼？一点亏都不想吃，早晚吃大亏！”
“快点走吧，耽误了还在磨叽嘴皮子！”
韩天祥说着话，一加油门，摩托车突然向前跑去，耿玉兰一声惊叫，拼命地抱住了韩天祥的腰。
韩天祥得意地哈哈大笑着，载着耿玉兰往扶贫工作队的驻地疾驰而去，宛如古代战马上驮着美女俘虏的勇士。
韩志成骑着电动车一路跟在韩天祥后面，也赶到了扶贫工作队驻地。
韩志成一进院门，远远看见韩天祥和耿玉兰站在回忆室外面，互相推搡着都不好意思先进去。
韩志成感到有些好笑，他直接把电动车骑到会议室外面，然后停好车子，直接推门进入会议室。
金国庆听到“砰”的一声，见韩志成推门走进来，气喘吁吁地：“来了来了，他俩来了。”说着坐回原处，用手做扇不停地扇着：“可把我跑死了。”
周春来厌恶地瞥了韩志成一眼。
金国庆温和地说道：“大家以后进入会议室的时候，推门轻点儿，最好先敲敲门，显得有修养！”
韩志成有些脸热，刚才的行为显得有点儿粗鲁了，毕竟孟书记是从省里来海曲挂职的大干部，一切都还得讲究。
韩志成正想着呢，耿玉兰和韩天祥推开门，一前一后地脚步很轻地走了进来。
显然，两个人还是觉得开会迟到这件事情有些不对，怕孟书记当面批评他们。
人要脸，树要皮，这把子年纪，要是被人当面批评，自然脸还是挂不住。除非不要脸，可以不在乎。
孟凡晨并没有什么表示，依旧在认真地看文件，倒是韩德全忍不住了，闷声问道：“你们两个，明明通知的八点半开会，怎么才来？”
耿玉兰见室内一片严肃，悄悄坐下。
韩天祥朝孟凡晨看了一眼，边坐边说：“昨晚喝多了，醒了就八点多了。”
金国庆关注地看着孟凡晨。
孟凡晨放下手里看着的文件，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好了，开会。今天是我任马虎沟村第一书记的第一次会。非常感谢正点到会的两委成员，尤其是周春来主任，他是第一个到会的，应该表扬，我们大家给他鼓个掌好不好？”
“好！”人们热烈鼓掌。
孟凡晨：“同志们，今后开会，通知几点就是几点，有事提前请假，说明情况，无故不到就是自动辞职，这条规定，也同样包括扶贫队员！”
周春来：“好，我坚决支持。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是得立个规矩。”
孟凡晨征询地：“其它同志呢？”
与会者异口同声：“没意见，同意！”
孟凡晨：“好，全体通过。现在咱们开会，我初来乍到，对村里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如何让马虎沟村全体村民脱贫致富，都根据党中央的计划过上小康的日子，主要还是依靠在座的各位，尤其是两委班子是这次扶贫攻坚成败的关键。今天开会，就是要大家把村里的问题摆出来，找出来，知道是什么病了，才好对症下药。希望大家有什么话说什么话，不要藏着掖着。好了，我不罗嗦了，大家开说吧。”
与会者都默不作声，静静地坐着。
耿玉兰眨着一双笑眼放荡的笑道：“我说你们这些老爷们，平时吹牛，如何如何厉害，这会咋蔫起来了……哈哈哈”
韩德全轻咳一声，瞪了耿玉兰一眼。
耿玉兰见大伙一脸的庄重严肃，没人附和，赶忙尴尬地收住笑。
孟凡晨有点儿意外。
没想到两委干部平时看起来一个个能说能拉天下大事都知道，但一到关键开会的时候却没有人说话，没有一个人愿意带头发言。
虽然赵自刚的日记中特意说过村干部中存在这种轻易抹不开面子，表面一团和气的现象，但真遇到这种情况，孟凡晨一时没有想到好办法让大家兴奋起来。
孟凡晨期待地来回看着两委干部们，但是没有人轻易对接他的眼神，故意避开或者望着其他地方。
金国庆轻轻咳嗽一声，微笑着说道：“孟书记第一次开会，大家别冷场啊！家常里短的随便说，想到什么说什么，只说问题不提名，又不是告谁的状。”
与会者相互看看，又都低下头各想心事……
孟凡晨感谢地看了金国庆一眼，微笑着：“怎么了？大家都好像是徐庶进了曹营，一言不发呀？”
与会的两委成员都抬起头来看着孟凡晨，有些尴尬地笑笑。
孟凡晨可是部队政工干部出身，掌控这种会议还是非常有经验，他挺挺身子，委婉地说道：“大家有些拘谨，不想第一个发言，那我可要点名了！韩支书，你是马虎沟村的领头人，是我们党的支部书记，原则性强，政治素质高，就麻烦你带个头吧？”
既然孟凡晨点将，韩德全知道自己再也躲不过去，就看看两委们，干咳了一声说道：“我韩德全在马虎沟干了十几年的村支书，为老百姓的好事干了不少，但得罪人的事也干了很多，今天孟书记点名让我发言，我不能不听安排，那就说几句吧。”
邱益民注视着韩德全，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韩德全看一眼孟凡晨和邱益民、金国庆，然后说道：“我得首先检讨，马虎沟村到了今天这个样子，首先是我这个支书没当好，村里的班子在群众当中没有威信，弄得村民意见一大堆，也就是乡里县里批评的‘软懒散’。为什么会这样？睡不着的时候也没少找原因，找来找去，我发现了主要的病根，就是过去村里遗留的问题太多，这些问题积累起来，就像人身体出的毛病越来越多，最后就形成了不治之症。”
韩德全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顾忌的事情，有些犹豫地停口不说。
邱益民和金国庆都停下手中的笔，期待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