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操心的表妹（9）
毕业答辩前一个星期,谢晏请假回了学校。
去年九月他就拿到了大厂的校招offer，十月底就选择了自主实习飞去南方某城市。
本来还想着回学校终于可以抛开工作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好休息一下,结果没想到回学校之后更忙。
论文终稿、毕业答辩,拍毕业照，还有各种约饭,简直忙得团团转，他都没有时间和方棠面对面聊聊近况。
毕业答辩一周后就是毕业典礼和毕业晚会。
学校的传统是每个毕业的学院会选出一个人在大礼堂领唱，今年大热的歌曲是《起风了》。
毕业典礼在上午，一个又一个讲话结束之后,在悠扬的背景音乐声中,穿着各色学士服的毕业生们一排一排地走上舞台。
方棠和灵犀悄悄地溜进了大礼堂，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从校长手里接过毕业证，忽然有些心情复杂。
在那之前，毕业似乎只是一个每年都会听到的名词，但直到站在这里，她才切身体会到，毕业就像是一块磨砂玻璃，将在校和进入社会隔离开来。
那一刻，她忽然有些担心，谢晏工作以后，他们之间的感情还会像现在这样稳定吗？
方棠下意识看向灵犀的背影，心想，不公开也好，至少以后要是分手了，她还能和谢晓做朋友。
林言排在方数后边，上台前鬼使神差地一扭头对上了灵犀的眼神，下意识弯了弯嘴角。
他和谢晏不同，前段时间他通过了面试，在学校的信息技术中心工作，并且申请了教职工宿舍。
对于程序员来说，四五千块的工资并不算高，但胜在稳定，还有寒暑假，而且也不用租房住。
决定收养小白猫时他就已经开始攒钱，接了几个小项目，可以在大学城附近付个首付。
但贷款需要稳定的工作，所以他才选择报考学校的岗位。
而且有住房公积金，贷款利息会低一点。
下台之后，林言给灵犀发了一条信息:职工宿舍已经批下来了，我打算今天晚上就把它接回去。
过了一会他才收到灵犀的回复:那我以后还能去看它吗？
林言:当然，只要你想来看它，随时都可以。
灵犀没有回复，只是微微扬起嘴角，朝他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一年后，方棠跟着同学上台的时候,整个人有些恍惚，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去年这个时间。
只不过，毕业的人换成了自己。
一走下台阶,就看到林言竟然站在场地边上。
灵犀笑得眉眼弯弯，快步小跑着过去，把毕业证夹在腋下，空着手从他手里接过了一束向日葵。
方棠怔了怔，说真的，她曾经也怀疑过林言是不是对灵犀有些不合法的想法。
但她观察了小半年，只看见他们打打排位，喂喂猫，偶尔遇见了一起吃个饭，别的也没什么越界的举动。
偶尔有老师看见了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女朋友。
林言摇了摇头，解释道:是妹妹，她今年大四，但是才十七岁。
方棠这才放下心来。
一扭头就看见李希和男朋友在一边说悄悄话，心里忍不住多了几分怅然。
谢晏接了一个三年期的项目，经理向他承诺，如果这三年表现得好，可以调回这边的分公司。
他希望自己能等他两年。
可现在只是一年，她已经感觉到独孤，剩下的两年谁又能猜到未来会不会发生意外。
下午，室友们帮灵犀搬东西，她并没有打算考研，而是成功留校，但并不是当辅导员。
灵犀说:“辅导员要硕士毕业呢，而且工作量又多又杂，我才不要去呢。”
王怡找了个离家近的行政工作，她说:“我就是不想卷了，也卷不动了。早九晚六周末双休还有五险一金，更不用说离家近，有了这些，还想要工资高？要什么自行车！”
“宇宙的尽头就是考编，我们这个专业以前可以当编辑，现在纸媒不好干，新媒体也不是说，你想写文案就只干写文案的活。他们就是开着六千多的工资，然后要你文案、拍摄、剪辑什么都要做。”
“单休，只有五险，上班时间还长，何苦拿头发去挣那点钱。”顿了顿又说，“我爸之前给我推送了社区的招聘，人家起步就是两年的工作经验，而且连志愿者都是。我觉得就这工作挺好，还能一边上班一边考试。”
李希一边和男朋友聊天一边说:“我之前不是想考研吗，看了招聘网站之后吧，其实研究生也不好找工作。所以我打算在亲戚家的酒店当人事，然后准备考教资。”
“没有编制的话，寒暑假基本工资只有两千多吧？”王怡说。
李希转过头啧啧两声:“你也不想想，在家待着就能白拿工资，两千多还少了？我跟你说，我们那儿的街道，合同工，一个月才两千出头，为了抢名额可以说是挤破脑袋了。”
“是啊……找到一个好工作好难啊。”王怡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方棠好，留在本校读研，不用操心工作的事。”
方棠无奈地摇了摇头:“等我毕业，你们都干了好几年，工作都稳定了，我才开始找工作了呢。”
李希眨了眨眼:“到时候你就学谢晓呗，争取留校当辅导员？”
方棠笑了笑:“到时候再说吧。”
晚上吃完散伙饭，灵犀请室友喝奶茶，感谢她们帮自己搬东西。
回寝室前，方棠忽然收到了快递短信，只得告别室友，去后门拿快递。
快递是顺丰的到付，方棠没想到谢晏会寄东西过来，之前也没听他提起过。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拆包装，里面有一个小盒子还有一张卡片。
棠棠:
很抱歉因为工作的原因我无法回来见证你穿着学士服走上主席台接过证书的样子。
我知道，那一刻你或许会羡慕那些男友陪在身旁的女生。
我也知道，漂亮的话说得再多，也比不上一个拥抱更直接。
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或许会让你感觉到突然，但却是我最想说的最想做的。
……
方棠拿起那个红丝绒小方盒，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站在路边沉默了许久，手指摩挲这盒盖莫名有种想哭的感觉。
最终，在昏黄的路灯下，她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枚卡地亚三色金戒指。
盒子里还有一张小纸条:
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吧！
灵犀见到方棠回来时，眼圈是红的。
耳边传来王怡的催促声:“快快快，团啊！”
果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工作三个月后，灵犀就把身体还给了谢晓。
这份工作不需要多大的技术，换句话说，有点能力的高中生都能做，但招聘的学历至少本科及以上。
做一只被人类照顾的猫不好吗？
为什么要给人类打工？
灵犀如是想。
所以趁林言周末回家的时候，把小白猫接了过来。
等林言星期天下午回到宿舍，从谢晓那儿接回猫，忽然发现小猫似乎比以前更可爱了，完完全全是他想象中的梦中情猫。
谢晓依着门框看着他一副猫奴样忍不住嫌弃:“我看你就是距离产生美。”
时间一晃，两年过去，谢晏的经理兑现承诺，将他调去分公司成为某个项目的小负责人。
这一次方棠毕业，谢晏不仅来了，还带着房产证和求婚戒指一起来了。
帮忙布置求婚现场的谢晓看得牙酸，忍不住发出“噫——”的一声。
一年前双方已经见过家长，就等着方棠毕业领证了。
买房的事之前他们就去考察过，只是还没最终确定。
方棠没想到谢晏会带着房产证求婚，房产证上是两个人的名字。
灵犀被林言抱在怀里吃瓜，为了应景，谢晓还特意趁她睡觉时撺掇林言给她穿上了粉白色的小裙子。
灵犀一整天没给他好脸色看，林言拍到了裙裙照，换成手机壁纸，感觉痛并快乐着。
谢晏的人生依旧按照命运设定好的方向前进，毕业进入大厂996，三年后结婚。
方棠毕业后通过面试，进入新家附近的一所中学成为一名初中语文老师。
因为她硕士专业是教育学，所以不用参加教资考试就能认定教师资格。
一年后，考上本校的编制，不过半年就怀孕了。
同事开玩笑说:“你这个孩子还挺聪明，等妈妈考上编制才来。”
谢晓二十三岁这年，她拿着存款付了首付，贷款买下二室一厅的新房。
王怡和李希听到后同时叹了口气，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你到底是怎么存钱的？怎么我就买不起房？”
谢晓哼了一声说:“上班以后我每个月的开销是一千五，剩下的钱全买基金了。还有我以前的压岁钱，奖学金，奖金，林林总总也够首付了。”
“一千五？”李希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一个月买衣服买化妆品再加上吃吃喝喝，都没做什么，开销也不止一千五……”
王怡打击道:“你别忘了，你新买的手机，小一万呢！”
“早知道我也努努力找个学校的工作好了。”李希叹了口气，“方棠孩子都快生了，我现在还是单身狗呢。”
李希工作半年后就因为男朋友劈腿女同事而分手，她化悲愤为动力，教资虽然没考上但小升了个职。
“是啊，在学校能吃食堂，光吃的钱上就能省下不少呢。”王怡也跟着叹了口气，考编越来越卷，家里催婚催得紧，现在的工作又习惯了，她也不想做无谓的挣扎，继续在公司里混个退休算了。
提起催婚，谢晓下意识想起了林言。
前两天林言的奶奶来学校找他，说什么快三十了，还没个女朋友，成天就知道跟猫待在一起，还说那猫不吉利，是妖精把他的魂勾了，闹着要把猫送走。
谢晓叹为观止。
林言死活不同意把猫送走，他奶奶竟然想出个损招，趁林言不在，把猫偷走了。
谢晓帮忙找了半天，最后查监控才知道。
这回气得林言直接下了狠心，报警把奶奶以偷盗的名义给抓了。
不论她怎么说她是林言的奶奶，林言都咬死了不认她。
最后是林言父母赶到派出所，才把母亲接回去。
林言抱着灵犀坐在调解室，当着两名警察的面，冷冷地盯着他奶奶的眼睛，仿佛对面是他的仇人。
“小时候那只所谓被送到朋友家，因为应激而跳楼的猫，其实不是跳楼吧。”他顿了顿，“是因为它不适应新的环境，总是躲着，不让你们靠近，所以才恼羞成怒，把它从楼上扔了下去，是吧？”
“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对你奶奶这么说话？”他爸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只有人的命是命，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他弯了弯嘴角，笑得有几分邪性，“既然这样，它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要你偿命！”
林言妈赶紧拉住了林言，训斥道:“你疯了？为了一个畜生，竟然对你奶奶这么说话？！”
“畜生？呵，如果动物就是畜生……”他动了动眼球，视线从周围所有人身上扫过，“人也是动物，谁说，人就不是畜生了？”
灵犀全程乖巧地被林言抱在怀里，听着他们互相谩骂和警察的制止声。
但凡被偷走的猫不是她，恐怕早就被那个老太婆处理掉了。
如果林言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她是不会让小白猫留在他身边。
后来，谢晓去医院看望生产完的方棠，回去之后才听说，警察今天来学校让林言配合调查。
原来学校不让林言奶奶进学校，她干脆就在学校门口撒泼说林言不孝。
林言什么也没解释，趁她不在家，从侧门打车去她家用两根铁丝开了锁，将她养在阳台上的鸡鸭全杀了。
既然她这么迷信，林言索性把鸡血和鸭血泼到每一扇门上。
老太太在学校门口闹了一通，被保安送去派出所，又被儿子儿媳接回家，进屋一看，直接两眼一抹黑，进医院了。
由于是亲属关系，警察也只是经过批评教育就把林言放了。
出了派出所，林言点亮手机屏幕看着灵犀的照片，弯了弯嘴角，很快又把手机揣回兜里。
到了医院，林言的父母回家做饭不在，林言一个人进了病房，在他奶奶的戒备中从旁边柜子上超市的塑料口袋里挑了一个苹果，用小刀慢条斯理地削着。
“你知道吗？那只猫昨晚给我托了一个梦，它让我告诉你，它会在奈何桥边等你。”他忽然抬起头朝她笑了笑，语气温柔，“等着把你推下畜生道，让你下辈子也尝尝被人从楼上丢下去的感觉。”
“你走！你滚啊！”
林言扯了扯嘴角，把小刀放回柜子上，拿着削好的苹果，出去了。
谢晓回到学校后遇见了带猫散步的林言，他似乎看上去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她也没有多问，蹲下来摸了摸灵犀的小脑袋，聊了会天，就去食堂吃饭了。
只是，从那以后，林言的奶奶再也没来学校闹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