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与你
“你拉我来昇月别苑作甚？”被子烁牵下马的离朝步入大门，却发现这里面有灯，却空无一人。
这算是第三次入昇月别苑吧。
此时将入亥时，除了丝丝风声，没听到院内有任何动静。
“我带你去看繁星璀璨！”子烁拉着离朝的手，直往中院小跑而去。
“繁星璀璨？”
离朝边跑边抬头，只看见稀稀落落的数颗星星垂吊天边，“连续雨天，云正厚实，哪儿来的繁星？”
“你且听我的，我乃当今孔明，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子烁回头望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和你！”
“你是当今孔明？”离朝听了这话，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莫要笑，你就等着瞧好了！”
与他相识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就未曾见他办过任何事情，有孔明把控全场，决胜于千里之外的风采。
反倒是处处受制，受制于琉璃，受制于辰妃，受制于……
于她所见，几乎受制于所有人。
眼下，离朝不愿意成为那个令他失落的人，提着裙脚，跟着他一路跑。
向阳早已帮他备好了灯，他们所到之处，都有灯光。
穿过花园，进入中院，子烁推门进卧房。
卧房门口，离朝却停下了脚步。
“怎么，这回儿倒想到男女有别了？”他提了一只早备在门口的灯笼，“走，绝对让你叹为观止。”
他牵了离朝的手，拉她从卧房里的一个侧门，到后院。
“你卧房里竟还有门出去？”
“这是后院，极少人来过。”
子烁搬来一张靠在屋背后的长梯，架在屋后围墙边儿上的大树身上，梯脚正好卡在地上两个小坑里。
他又寻来一条带铁勾粗绳，围树身一圈，两铁勾刚好勾在梯身上。
“你等我上去固定梯尖。”他握着梯子，把灯把插在腰间，猴子似地，几下就爬到了梯子中央。
离朝扶着梯子，“从前只看到你卧房是在大树下，未曾起过要探究这树长在何处呢，竟是在这屋后。”
“昇月别苑是我满十五时用自己郊区的土地营收所建，大至主屋建筑，小至一花一草，都是按我心中属意。”
他上来第一个大树丫上，找来本绑在树上的铁勾，勾紧梯身，并用烛火点燃早已挂在树台上的一盏灯。
“而我当时选址此处，除了因为我喜这地段偏热闹，更因为这儿地势较高，和这棵百年高拔大树！”
从前在中院里看，或是因树地枝叶太过茂密，或是自己没有专注，竟看不出来树丫上建有树台，且树台上还有灯。
离朝只觉得有些惊讶。
此时只见得他点好灯，又继续往上爬，在第二个大树丫上又点了一盏灯。
“你到底要爬多高？”她向上喊话。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当然是要再高一些。”
重复的动作，他又点了两盏灯，才摇了摇身后的梯尖，非常稳固，“你可以上来了，小心一些，可别摔着了。”
“我在幼时总随阿公上山采药，悬崖峭壁上那些羸弱小树都爬过，还怕这不过十数米的长梯？”
离朝边说，边向上爬。
就晓得她会这般说，子烁也没有特别护着她，用烛火，把身边一圈灯一个一个点燃。
离朝没有撒谎，尽管穿着一身长衣裙，她还是很轻易地随着梯子到了子烁身边。
子烁牵过她的手，把她拉上来借着房顶飞檐与粗大树枝的交错支持，架起了带有护栏的小平台。
“哇！”
眼前一片灯火通明，闹市的夜晚，更胜于白日繁华。
“这便是你说的繁星璀璨……”
“幼时，我喜爱热闹，总羡慕宫外的人间烟火，就趁母妃睡着了，爬到宫门城楼上远眺井坊闹市灯火。”
“宫中人心之间如隔山，明灯再亮，不及这盈盈烛光。你看，他们大都每家只有一点烛光，但每一点烛光，都是一个家。”
“所以你建了昇月别苑，建了这观灯台。”
借着平台的一圈灯光，离朝第一次看清楚了子烁的脸，第一次，想要仔细地看清楚他。
“这观灯台，就叫观灯台吧，我从前也只上过来一次。”
“为何？此台一看就是匠心独具，还有如此风光，怎就只上来过一次？”
“母妃总想我比子稷优秀，子稷推屯户，她恨我不识政事；子稷入军营，她厌我只晓享乐；子稷统领禁卫，她怨我不争朝夕！”
“我确实不识政事，喜欢享乐，不愿争朝夕，我天生心性如此，而她，却总是逼我。我只能一直跟在子稷身后，如同他的影子般……”
子烁双手握紧围栏，眼眺远方，口中叹气。
难怪那晚他酒后有那般感叹！
“为辰妃侍疾时，婉萍姑姑与我说辰妃从前往事，我才知晓辰妃一位高傲贵族。一直成长大云端的人，自是无法接受低人一等，更无法接受自己的最爱也低人一等。”
“她费尽心血，一步三顾，为你筹谋，逼你筹谋，自是她知晓低人一等的难处，想你能脱离她所处的困境，却只选择她自己认为对的方法罢了。”
她朝他身边走近了一步，抬头冲他微笑，“你可曾想过，她也只是第一次当母亲，她何曾晓得，自己选择的方式是对是错？”
当日琉璃把眼下人带入宫中欲除之而后快，若没有母妃默许，她绝对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可眼下这人，不光舍命救母妃，此时竟还替她说话……
“自首次爬上来看过这人间星河后，我算是与心中的自己道别，愿去做一个他人满意的人，慢慢变得独对自己时不苟言笑，阴鸷孤冷……”
他也望着她，“直至那日枫树林里，辇车缝隙里独看到敞怀欢笑的红衣女子……”
他眼中就这样向她传递着炽热的目光，令她顿时不知所措。
离朝低下头，倒吸了一口气，转眼望向远处。
子烁却笑了，“从前我顾虑你，所以顾虑子稷。本以为去一趟边垂，离得远远的，时日过了，就什么都过了，事实却只是我自欺欺人。”
“原以为只须静待烟雨过，天青自然来！今日再见你，我才发现，我已等不及了！”
他看到离朝只静静听着，丝毫不敢给予回应，他也不想再将就。
“所以，从今日起，我只想做我自己，再不是他人的影子。识政事，只为眼前平静星河；求上进争朝夕，只为与心中人同行！”
此时树梢随寒风摇曳，许多黄叶摩挲洒落，沙沙作响。
子烁手往高处探了探，“方才我说，我乃当代孔明。此时万事俱备，东风，来了，你，也来了！”
随即把身上披风摘下，移步到她身后为她披上。
放下披风的手顺势从后面抬起她的脸，“看，繁星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