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别怕,我相信你
“你可有亲眼看到发生了什么?”子烁跳下马,快步直向秦素墨的房间走去。
而早围在廊道上看热闹的女子见他来了,首次没有争闹,都纷纷避让开去,默不作声了。
“没有!那些娘子们都说亲眼所见是何娘子亲手推秦娘子下水的。”
“琉璃可有亲眼见到?”
“应当没有,她当时与我同在一处呢。她说她去瞧瞧,让我备着看是否要请医师,我便先去寻你了。”
进屋便望见离朝抱着头蹲坐在地上,直望着医师为躺床上的素墨诊治。
几束紧贴她脸上、颈脖上,一身淡柠色衣裙沾了不少泥泞,还滴着水。
看她蜷缩着的弱小身子被吓得不停颤抖,子烁的心不由得一抽一抽。
“你可还好?”他解下身上披风,披在离朝身上,把她扶起来。
似被拐卖的孩童终于得见唯一信任的人那般,离朝看到子烁,委屈的眼泪刷地一行行下来了,“你相信我,我没有推她,我没有……我是医师,号过脉的,我没有伤害她,她没有事的,她好好的,她一点儿事都没有……”
她的眼里满是委屈和恳求,一双惊慌失措的手正无比紧张地比划着……
方才她到底经历了多少质疑与嘲讽?甚至是奚落与恐吓?
“我相信你!别怕,我相信你!”子烁握住她无处安放的双手,才发现这双手已经冻得有些发紫。
抚握她的手腕、手臂,发现她全身冰冷!
子烁只觉得心如刀割,完全不顾周遭的眼光,直接拥她入怀中。
被轮番阴谋式的否定质问,独自承受无比彷徨无助,终于寻得坚定的信任,离朝放下了所有防备,崩溃地哭了出来。
“走,我带你回中院!”他想护着她离开。
离朝却僵在原地不肯移步,“不,我不走!她没事的,我号过脉,她一定是没事的!我不走,我不走……”
她红肿的凤眼望了望子烁,又望了望那卧床的方向,又望向子烁……
子烁双眼跟着巡了一圈围在床边的人,“告诉我,人到底怎样了?你们都是死人吗?”
“回三皇子,这位娘子脉相稳和,只是不识水性,被水呛晕了过去,实质并无大碍,休息两日便可痊愈如初。”床边医师作揖回答。
“我都说了,我都说了,她没有事的,没事的……”终于得到了对事实肯定的回应,离朝瞬间放松极度紧绷的精神,晕了过去。
……
让琉璃负责在前院处理那些纷纷扰扰,而子烁自己,则独自守在离朝床前。
“参见三皇子!”门外来了一位内卫,名靳向阳,手里提着茶盅。
“不是说了无要事不见吗?”子烁瞥了一眼门外。
“这是郡主今早出院时带的东西,方才收拾的婢女捡了过来。”
“什么东西?”子烁起身出去查看。
“是茶盅,郡主很匆忙地跑着出去时,就是提着这个茶盅。”
他打开拧得紧紧的茶盅盖,一闻便知是本应他今早服的药。
昨夜曾御史通气子稷的军报,他特意饮酒,就是为了周旋今日将出现的太医奉旨诊疗。
今早故意不服药,亦是为了更显症些。
为了周旋于权势,他已不顾自身;
为了维护家族威望与利益,母妃已不顾亲子!
可眼前其人,仅相识不过四五天,却一直在顾着他……
他似又看到了她抱着那身栀黄长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叮嘱他不可饮酒;
看到她睡得一脸糊涂、头发凌乱从厢房跑出来关切他锻炼会否过猛而影响身体恢复;
看到她不顾自身清誉,自愿留在他身边为他探脉、拣药、煎药,想着法子非要看到他服药才安心;
初识时更甚,她无视前路安危,毅然选择保他性命……
可她,却因他陷入了诛心险境。
回想起她那双惶恐的泪眼,子烁痛心疾首,自责难消。
“去,告诉胡喜来,让他把前院那些女子统统遣送走,从哪儿来的,送哪儿去!”
“是!”靳向阳领命,离开了。
……
接到子烁的命令,喜来打算雇些车来,尽量快地把人都送走,但琉璃不同意雇车。
“别苑花费几许,胡管家最最清楚。三皇子只说统统遣送走,却未说过要即刻都送走,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别苑有车二辆,近的先送,最远的最后送,只消四五日便全员打发了。可惜了,这便断了胡管家的财路。”
“琉璃姐姐此话何为?我胡喜来可不如琉璃姐姐命好,有辰妃撑腰,便就只能顺着主子心意来。只有主子安乐了,才有我胡喜来一口饭吃。不过姐姐心细,别苑确实捉襟见肘,这事按着姐姐的意思来办也并无不妥。至于秦娘子……”
“秦娘子抱恙在身,且身份不与那些寻常女子相提并论,先命人口信知会其家人,再作打算。”
喜来作揖,“那这边就靠着琉璃姐姐了。”
“青藤,去瞧瞧药煎好了没有?”素墨见琉璃进屋来了,便支开她的贴身婢女。
“二娘子,昨日你不许奴婢跟着,从外回来便心事重重;今早你又不许奴婢跟着,差点被害了性命。奴婢从现在起,不可离开娘子了。”小婢女青藤擦着眼泪。
“让你去你便去吧,那医师眼生,还是盯紧些好。”
青藤听了这话,才肯出去。
“这小女子当真是心疼你的。”琉璃受了青藤的行礼,走到床边坐下。
素墨转过身去,“比起琉璃姐姐心疼三皇子,她兴许还是差一些。”
“应该说比起你对三皇子,我更逊一筹。”琉璃不客气了,“记得秦娘子一心要入昇月别苑,不顾父母反对,亲自面请了中丞大人说好话,可见你的真心多可贵!”
“琉璃姐姐不必多言,败者为寇,我无话可说。”
“秦娘子想的会不会太简单了?”
“你何意?”素墨转过头来。
“午时秦娘子未睁眼看,却也是心清耳明,定能听得见三皇子当时何等心疼何娘子。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一个颤抖着哭,一个拥抱着护,谁看着都会动容……”
“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娘子春日入别苑,现下已至晚秋,这前院来去了多少算是有识身后有家世的小娘子,却唯独秦娘子仍留着。外人见着,定以为秦娘子对三皇子用情至深,可你以为,三皇子也这般想吗?”
“你……”
“现下脸已撕碎,以三皇子究根结底、睚眦必报的个性……但这都不是最要紧的……”琉璃伸指轻撩开素墨散落的刘海,“看呀,这张脸如此清秀,他竟未瞧见,可真是瞎了眼!再细看,秦娘子这张脸真像极了秦侍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