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善女医首入关府
新婚第三天,剑兰便应丈夫同僚内眷李夫人的邀约,一同到主公家关府,陪夫人们打牌消遣。
“关家富甲一方,全国上下门店众多,何掌柜才二十出头晋升掌柜很不容易。我家主子与何掌柜交好,我便想着邀何夫人一同前来,希望得帮何掌柜一分半分。何夫人知书达礼,想必也明白?”
“明白!谢谢李夫人。”剑兰俯身向比自己大了至少一轮的李夫人行了个礼,跟着进了关府大门。
俩掌柜夫人跟随小仆顺着蜿蜒廊道,路过正厅,穿过前院、花园、宴厅,才进入后院。
一路上亭台楼阁、竹坞曲水、鸟语花香,豪华却不失静逸,令剑兰回忆起幼时随父亲长途跋涉到一位贵人府上出诊时,也见过这般气派的景象。
前面是一个荷花池,正值盛夏,荷花开得娇艳欲滴,令一向爱花的剑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让她发现一女子坐在池中央的凉亭边上,正摇摇欲坠,看势将要掉进池子里。
“快看,有人要掉池子里了!”她边说边飞奔过去,救下了那人。
看清自己救下的女子脸青唇白,额际满是汗珠,气弱如游丝,剑兰第一反应是为对方把脉。
可三指才握上女子的手腕,后面跟上来的李夫人立马阻止,“哎呀,是四夫人,快快快,交由小仆处理!”
“可是……”脉象已然过了剑兰的指感。
“今日你我是来陪夫人们打牌的,莫要另生事端。”李夫人在剑兰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拉着她离开。
“可是……”
“别可是了,何掌柜将来是要成大掌柜的人,你方才还说明白?”李夫人再次把想回头的剑兰拽走了。
看有小仆招来了人把女子抬走,又想想李夫人刚才说的话,剑兰只好把想说的话硬生生咽进肚子里。
……
“夫人,翠玉说,四夫人怀孕了……”随身佣姑莲妈贴在金颂嫣耳边嘀咕了一句。
颂嫣低眼,继续推着手中的麻将,“床头柜里有一副上好的和田玉长命锁,给四房送去。”
莲妈得令,退后两步,转身离开。
“三年怀五次,那狐媚娘子房里确实有点儿功夫。”二夫人方雅文打了张牌。
眼角莲妈已经不见身影,她继续说,“可老天爷看不得造孽的妖,即便是这一次,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吧……姐姐,你说……会不会?”
摆着牌的颂嫣不用看也知道二房望向她时那副嘴脸的微妙,码牌的手突然就停住了。
李夫人看了一眼雅文的眼色,起身就行礼告别,“夫人,今日我不知是吃错了什么,实在心酸难忍,不得不先行回府,真是失礼了。”
从牌局开始,剑兰就一直心神不宁,倒不是因为输了不少,只是心里窝着的事令她难以安稳,“夫人,我……”
牌局是二夫人约的,到此处,李夫人才明白过来自己这回邀错了人,急忙插话,“何夫人,陪我一同去看看医师吧,我这腿脚都有些虚了。”
说着,她已经紧紧握住了剑兰的手。
颂嫣抬眼看了看低着头的中年妇人,又看看同样低着头的年轻妇人。
年轻妇人新梳的发髻吸引了她,那年她下嫁,入门第三天,婆婆也替她梳了这款发髻回门。
“这位是哪位掌柜的新夫人?抬头应我可否?”颂嫣难得好奇。
“回夫人,奴家东郊区掌柜何志忠府内眷,刘剑兰。”
好沁透的一双眼睛!
颂嫣内心不禁感叹。
“剑兰,婀娜多姿碧叶长,风来难幽谷中香;不因纫取堪为佩,纵使无人亦自芳……好名字……”
关夫人难得多说的话令不敢抬头的李夫人只得用眼角余光扫扫,会意地又握紧了紧剑兰的手,身子再向她身上靠了靠。
对这些眼皮子底下的小动作,颂嫣已经有些麻木了,她冷笑了一声,“呵,既然李夫人身子不适,你们先回吧。”说完就离开了。
……
迈出了关府的大门,李夫人整个人都精神了。一上车就叮嘱,“何夫人,切记,我们只打了牌,再无旁事了。”
可看对方脸色木纳,接着就说,“看你这个样子,何掌柜没给你说清楚吧?”
“说清楚什么?”
“关府主公有四房夫人,正夫人金颂嫣郡主是愉亲王的庶女,与主公关府次子关世海,也就是太后亲外甥正是门当户对。只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颂嫣郡主无所出呀,便很快有了晋京大户方家嫡长女方雅文成了二房,入府三年就生了两位公子。”
“那刚才……”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关府的主公,富甲一方的皇亲国戚,多少人想攀这门亲戚,所以就还有翰林府次女余丝语成了三夫人,育有一儿一女。”
“好像刚才府内没有见到三夫人吧?”
“谁能看得到她呢?三夫人从不与人交际,”李夫人把嘴凑到剑兰耳边说,“听说她是被余翰林逼着嫁进关家的,心中有气,鲜少出户,只待在房中教育孩子。”
“那四夫人呢?”
“四夫人,哼……”李夫人的语气忽然就变得轻蔑了。
“就一常年跟着主公应酬的交际女子,无门无户,连个名字都说不清楚。听说只是主公在关外做生意时不知道在哪个荒郊野地里冒出来的妖孽。刚才你也看到了,即便是病恹恹的样子,也掩盖不了她的身姿与容貌。男人呀,总就是吃狐媚女子这柔柔弱弱的一套……”
自幼跟随父亲行医,剑兰觉得凭着刚才看到四夫人眉际间的那抹忧伤,确定她个性并非如外人道的那般不堪。
回想起她脉象虽滑但若隐若现,忽跳忽停,毫无规律,最后回头望见她微微有睁眼时眼神无光,唇微张时嘴角际血筋泛紫……
三年四次有孕却无所出,这第五次,必定也如刚才牌桌上听到的那般,竹篮打水一场空!
除了因为孕妇多次滑胎身体虚弱,更因为她身上那长年细流在血液里的药草微毒……
听着李夫人的话,见惯病痛内外隐情而深知世险的剑兰不敢吭一声自己心中的想法。
可是,那抹眉际里的忧伤总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若不做些什么,无论孕妇,还是那未成人形的胎儿,将会不久于世。
剑兰的心里有些隐隐作痛,这痛令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