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按下门铃，许欢站在门前等待保姆前来开门，没想到，给她开门的却是邬思衡。许欢熟门熟路地跟着邬思衡来到他三楼的房间，经过二楼的时候，靠近楼梯的那间卧室依旧房门紧闭。这是邬思衡母亲的房间，她很少回家住，而邬思衡的父亲回家的时候独自住在另一间卧室。
“许欢？许欢？”邬思衡伸出手在许欢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也没有反应。”
“没什么，只是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啊？我陪你去医院吧！”邬思衡作势要起身拿外套，许欢急忙拉住了他。
“不要紧的，没那么严重。”看着许欢的神色不似作假，邬思衡稍稍放下了心，不过，他还是时刻注意着许欢的情况。
其实，许欢刚刚是在想过几天和张雨嘉一起吃饭的事情。许欢她们考试早就结束了，岳晴晴她们也都回家了。不过，由于同样身为学生的张雨嘉和她异地的男朋友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因此，每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后张雨嘉的男朋友都会过来跟她见个面，一起玩几天。
以许欢和张雨嘉的关系，她当然要和他们一起吃个饭，正常情况下是吃两顿，一顿是张雨嘉请客，她男朋友付钱，一顿是许欢请客付钱。
张雨嘉请求许欢陪她一起去商场买衣服，许欢以家教没有时间为由婉拒了她。其实，这个理由有些站不住脚，哪有人一整天都在家教的？这一点，许欢清楚，张雨嘉也清楚。所以，张雨嘉没有就此作罢，她说，算上五一、十一的小长假，我男朋友一年最多就来四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就不能为了我退让一次吗？许欢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样近乎道德绑架的腔调，不过，她不欲浪费时间与她讲道理、谈三观。当然可以，许欢回答道，我可以为了任何人退让、改变，但绝不会为了让我退让、改变的人退让、改变。话说到这份上，张雨嘉自然不会继续缠着许欢，她有些不高兴，不过，她并没有指责许欢，她自己也知道，她不占理。
许欢拒绝张雨嘉固然是本性使然，不过，上一次因为心软陪她去买衣服的情景也让许欢心有余悸。和每一个恋爱中的女孩子一样，张雨嘉也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男朋友，于是，她像这次这样求许欢陪她去商场。尽管许欢一向不喜欢陪人，也不太喜欢张雨嘉斤斤计较的性格，可她看着张雨嘉如孩童一般亮晶晶、盛满了欣喜的眼睛，还是心软地点了点头。
张雨嘉的母亲曾在服装店做过销售，挑选衣服的眼光一向很好，她给张雨嘉买的一双白色棉靴过了两年也不显过时，质量也相当不错，可是张雨嘉明显没有从她母亲哪里学到半分。
许欢从前的衣服也大多是不辨男女的廉价衣物，不过，上大学后，她做家教的酬劳相当可观，用的护肤品颇为高档，买的衣服也很有品味。可张雨嘉还是穿着几十元就能买到手的衬衫、短袖、白纱裙，而且衣服的款式和搭配也是一言难尽。
诚然，高明的设计师所设计出来的衣服的配色猛一看并不相配，可穿在身上却极为协调，所谓色彩缤纷，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杂乱之美。可这样的衣服是需要穿在先天和后天都与之极为相配的模特的身上的，对于不会搭配，色感也毫不敏锐的普通人来说，简约的衣服是不大易出错的。因此，许欢很中肯的给张雨嘉选了几件适合她肤色、适合她身形、适合她长相类型的衣服，可是，张雨嘉却并不满意。
张雨嘉不满意的不是衣服，而是许欢，或者说，正因为她对许欢搭配的衣服太过满意，才更加不满意许欢，因为，她觉得许欢出色的眼光就是为了衬托她的品味有多垃圾。因此，她这样对许欢说，你总是在打击我。听到这句话的许欢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不是惊于张雨嘉会说出这种话，而是惊于自己和她相处时如此小心翼翼还会给她这样的感觉。
共情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这种能力，不是人人都有，而许欢是有的，并且，她的共情能力很强。所以，从小，她就不曾拿别人的短处或缺陷开玩笑，这一半是出于她自身的教养，一半是出于她强大的共情能力。初中的时候，隔壁班有一个男生右手只有四指，认识他的男生女生都曾或善意、或恶意地拿他的四指开过玩笑，只有许欢没有，尽管，许欢对这个自以为是、喜欢夸夸其谈的男生并没有好感。
而许欢跟张雨嘉相处时更是格外注意，不触碰到她那颗只对自己敏感的心。所以，当张雨嘉说许欢总是打击她时，她格外吃惊，也格外惶恐，自己如此小心尚且给人以这样的感受，那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呢？岂不是无形中说错了许多话？
可是，张雨嘉接下来的话打消了许欢的顾虑，她说，你总是说我选的衣服不好看，你这样会让我怀疑自己。每个人的眼光和喜好不同，我没有说你选的衣服不好看，我只是在你穿上之后发现它们不太适合你，许欢这样回答。可你这样说就是会让我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本来就有些自卑，你这样会让我更加自卑。面对张雨嘉不可理喻的说法，许欢反问道，难道你能保证你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赞美你吗？他们怎么说都无所谓，因为我不在乎他们，可我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你说的话我在乎。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因为在乎，所以更加苛求，这样的在乎，许欢宁愿不要。真正的朋友，应该像她和舒懿好那样，给予彼此更多的特权，更多的宽容，而不是张雨嘉如此的在乎！许欢不想浪费时间与她争辩，找了借口独自离开，至此以后，无论张雨嘉是问许欢她的任何东西好不好，还是问这件衣服适不适合她，许欢通通给予肯定的答案。毕竟，小时候每次看到母亲看的《还珠格格》里的皇后娘娘，都觉得她的忠言逆耳太不知变通，既然人家不想听，又何必说呢？许欢也懒得当这个直言不讳的恶人。
“你最近的成绩已经趋于稳定了，如果高考你能发挥出这样的水平，再加上你的美术特长，考上一个一本大学已经不成问题了。”许欢批阅完邬思衡今天的试卷，回忆了一下他之前做过的试卷成绩之后对他说。
“有你在，我当然好。”
“其实，以你现在的成绩已经不需要请家教老师了。”许欢客观地说。
“我的成绩能考上承明大学吗？”
“你想考承明大学？这个还是有点困难的。”
“你是只凭文化课考上的承明大学，我加上特长还考不上，怎么不需要家教老师呢？”
“其实，以你的成绩很多一本大学都可以自由选择的，但承明大学对特长生的文化课成绩要求也很高，特长生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优势，你考这所大学会很辛苦。”
“这不是还有你吗？有你在，我肯定能考上，你不是也说我很聪明吗？”
“你要是想学，我就教你，就是觉得你这份钱花的不划算。”
“划算，怎么不划算，高考的时候，一分就能落下两万人呢！而且，现在还没到复习阶段，新的知识点还是需要你帮我的。”
“许欢，春节的时候你来我家吧！”邬思衡突然对许欢说。
“春节？春节都是一家人在一起的，我怎么能来你家？”
“怎么不能，反正，你假期也不回家。既然你是自己一个人，我也是自己一个人，我们正好凑在一起过新年。”
“你怎么能是一个人，你在父母家里，父母会回来的啊，而且，你家还有保姆阿姨。”许欢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保姆阿姨春节也是要回家的，总不能人家辛苦照顾了我一年，连新年都不能和家人一起。”
“那你父母呢？”
“他们？他们不回来。从小我妈就很少回家，就算回来了也是匆匆忙忙的，跟她一比，我爸回家的频率还算高呢。不过，今年他们彻底分居了，我估计，我妈以后连‘很少’也没有了。”
“可是，我也不能来你家啊。”别人的家事，许欢不好置喙，只是，她觉得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她可以在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去他家的地步，若是被他父亲撞见，总是她逾越。
“为什么不能？”
“我……我还有朋友，我不能、”
“舒懿好这个寒假回家去了，你现在是自己一个人住。”邬思衡打断她的话。
“你怎么知道？”许欢有些吃惊。
“我表哥告诉我的啊！”邬思衡的眼底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你别告诉我你还有别的朋友在这，除了舒懿好，应该没有人跟你关系好到可以同住的地步吧。”
“我不习惯去别人家里，就连舒懿好家，我也很少去。”
“那我去你那，总可以吧。”
“可是、”
“许欢”邬思衡再次打断了她，“我一个人在家，很冷清的。平常就算了，可那天是春节啊！”邬思衡定定地盯着许欢，不知道为什么，许欢总是受不住他这样的眼神。想着他从小就孤零零的一个人，许欢有些不忍，看着暗含希翼盯着自己的眼睛，许欢勉为其难地轻轻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几不可见。
可是邬思衡看见了，并且他没有给许欢反悔的机会，“那就说好了，许欢，春节的时候我去你那里。”邬思衡没有让许欢说话算数，他知道，只要许欢答应的事情，就不会轻易爽约。
“许欢，那天你一定要等我！”邬思衡从来没叫过许欢“老师”，从第一天上课起，他就直呼许欢的名字。许欢自觉没有大他几岁，不想跟他摆老师的架子，从来没有纠正他的称呼。说实话，她更喜欢别人对她直呼其名，关系的亲密不在于称呼，就像她，称呼张雨嘉为“雨嘉”的时候反而是刚跟她认识的那段时间，越是观望的态度，称呼便越是亲密。不过，邬思衡直接称呼她的名字还是让她有些惊讶的，毕竟，之前的那些学生都是叫她称呼一句“许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