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其实，在某些方面，友情和爱情是相似的。刻意互相接近的两个人是做不成恋人的，因为，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抱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目的，这会让原本神圣的感情不再纯洁。真正的爱情，是需要一点偶然、一点巧合的，我们的相识，是重重因缘际会之下的必然结果，在此之上，我们一见如故，相互吸引。这件事情我不喜欢做，但，我愿意跟你一起去尝试；这个缺点我很在意，但因为对方是你，连这缺点，也变成了可爱之处；这个行为我无法容忍，但因为做的人是你，所以，在我眼里也变成了无伤大雅的玩笑。友情，也是一样的。

    许欢无法理解为什么女孩子做什么事情都要结伴去，去洗手间一起，去超市一起，取快递也要一起。这个人结束了等另一个人，另一个人结束了又要等这个人。明明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事情，却一定要两个人一起，等来等去，这不是单纯的浪费时间吗？许欢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她不喜欢陪着别人，也不需要别人陪着她。

    “我们去超市吧！”这天下课，舒懿好侧过头来对许欢说。

    许欢愣了一下，课间十分钟，可是学校要求预备铃想起的时候学生们就要坐在教室里，所以，课间实际时间只有七分钟。超市位于学校西侧，从教学楼到那里需要穿越一整个操场，再加上小小的超市一到了下课时间就人满为患。所以，一般想要去超市的同学都是下课前就约定好，下课铃一响，就冲出教室，奔向超市。

    已经下课两分钟了，再不去，就来不及赶回来了，想到这里。许欢赶紧点了点头，舒懿好见状，立刻拉着她冲出了教室。

    在操场上奔跑的许欢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来不来得及回来上课，她不是应该直接拒绝的吗？她又没有什么想吃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许太太已经不限制她吃零食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对零食没有兴趣了。

    蓦地，她想起了初中时偷偷买的那双鞋，最后，她也没有从床下把她拿出来。

    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她脚的尺码就没有变过，一直是三十六号。初中一年级时，许太太为了她的脚会长大还特意买了三十八号的鞋子，可是她的脚一直没有长大，最后，许太太便把这双鞋给了婆婆。鞋子仍是崭新的，没有变旧、没有磨损、没有落满灰尘。她的脚也没有长大，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再穿了，所谓物是人非，大抵就是这样吧！

    舒懿好握着许欢的手腕快速奔跑着，风从许欢耳边呼啸而过。

    自从中考过后，许欢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快速地奔跑了，不对，中考的时候她也不曾这样快速地奔跑，长跑是要匀速的，以免后继无力。或许，这样也不错？许欢落后一步，看着舒懿好被风吹起的校服，默默地想到。当时年少春衫薄，不知怎么，许欢心里突然想起这句诗。如果，舒懿好是个男生，在教学楼前疾驰而过时，大抵就是骑马倚红桥，满楼红袖招的盛况吧！

    莫名其妙的，许欢跟舒懿好的关系越来越近，两个性格最孤寡的人居然成为了好朋友。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应该就是这样了。

    与许欢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淡漠不同，舒懿好是老师家长眼里的好孩子，是同学朋友常能听到的别人家的孩子。她家境优渥，成绩优异，长相出众。最让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样优秀的一个人，性格还很平易近人。这简直是漫画里男生嫉妒、女生倾慕的优秀学长，只不过舒懿好是个女生！

    作为舒懿好的同桌，她家境优越，许欢是知道的。尽管，她从来没有穿过那些打着对号、印着三叶草的鞋子，也没有背过带有缠绕缎带的月桂枝叶的logo的包包。但是，许欢依旧能从她的衣服的款式、剪裁、做工、面料等判断出其价值不菲。衣服、鞋子可以买，可一个人的气质却是长期养成的，即使舒懿好衣衫褴褛，她浑身散发出的气质也是不会改变的。

    舒懿好的父亲是业界知名的律师，她的母亲则是三级甲等医院的外科医生。她的祖父祖母相识于他们任教的大学校园，退休后被再次返聘，直到现在，他们闲时的娱乐活动仍是读书。在她的家里，名校的研究生是最低学历，这是真正的书香门第、清流人家。舒懿好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没有朋友呢？舒懿好这个人像她的成绩一样，优异而平均。在她的各科成绩中，没有极为出挑的，也没有极为差劲的。不像是许欢，她的数学成绩极低，语文成绩却始终高居榜首。而在社会交往方面，也是一样的。许欢甚至记不住同学们的名字，偶尔听到几个耳熟的，也对不上脸。可只要她记住的同学，她就不会忘记，无论是长相还是名字。甚至，连每人的性格和上学期间的趣事都记得一清二楚。许欢对人，永远是客气而疏离，又带着几分冷漠。

    舒懿好则不同，她可以准确的叫出每个人的名字，却只能维持在同窗的这几年间。毕业后，她便会忘得一干二净。她为人和善，和每一个同学都能聊得来。别人同她讲话，她就听，并且时不时地回应几句；同学邀请她一起去洗手间、去超市，她也不会像许欢那样婉拒；同学要加她的微信，她也会大大方方地点开名片。可是，她很少主动同别人讲话，去洗手间的时候也总是自己，从不找人陪她，加了同学的微信，也从不主动跟他们分享自己的生活。她貌似温和，却从没有过关系特别亲近的闺蜜、姐妹淘。

    渐渐的，许欢发现，舒懿好并不是一个一味规矩，视校规校纪为圣旨的好学生。有时，她会在上课的时候推给许欢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两句无关课堂的闲话；有时，她会和许欢一起，趁着老师不注意快速地往嘴里塞进去两块水果；上了高中，每天早出晚归，许多女同学把水果切成小块，装在保鲜盒里带到学校，许太太每天也会给女儿准备一份。有时，她会偷偷地扯一下许欢梳成马尾的长发……对于她这样的行为，许欢不觉得冒犯或是厌烦，只觉得她偶尔的古灵机怪很是可爱。

    她们像是刚刚表白的情侣那样，一点点走近对方，偶尔的善意的捉弄中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直到那天。

    那是那年初夏第一个闷热的下午，钟表上粗短的指针指向了数字二，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那时，她们刚刚上完体育课，并肩往教学楼的方向走着，走到楼下，舒懿好突然改变主意，要去超市买些东西吃。

    “许欢。”

    “嗯？”

    “我们去超市吧。”

    “现在？”

    “对。”

    “来不及了吧。”

    “之前是从教室去，现在在操场。我们快一点，跑着去，再跑着回来，来得及的。”

    “啊，这么热的天，非跑出一身汗不可。粘粘的，难受死了，我不去。”许欢哀嚎道，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拒绝别人。

    “我要去，你陪我去！”是“陪我去”，而不是“我们一起”，这是舒懿好第一次明确地表示，让许欢单纯的陪着她。她嘟着嘴，拉着许欢不放手，盯着许欢的眼睛等着她的决定。

    许欢看着态度强硬的舒懿好，却并不觉得她无理取闹。只觉得她像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狗，冲着她龇着小而尖锐的暂牙，凶巴巴地扑上来咬一口，只感觉些酥酥麻麻的痒意，一点也没有杀伤力。

    许欢反手拉着舒懿好，快速地向超市奔去，我们要快一点，不然真的来不及了。风吹散了许欢的声音，但是，舒懿好听清了。阳光下，舒懿好笑得灿烂，带着些恃宠而骄的味道，看着她的笑容，许欢也不自觉地笑了。

    许欢知道，以后，她可以对着这个女生大方地说出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而舒懿好也知道，以后，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要求对方陪自己去做一切没必要的事情。也可以点开微信，发一大堆没有用的废话，两个女生都很喜欢这种新奇的体验。

    两个少女，穿着肥大的校服，奔跑在洒满阳光的操场上。风吹拂她们的校服上衣，带起她们的头发。直到许多年后，许欢想起多年前的这个夏天，这个下午，眼底仍然会不自觉地染上笑意。

    “慢、慢一点，”许欢气喘吁吁，位于教学楼六楼的教室，爬上去实在算不上轻松。

    “再慢就来不及了！”舒懿好的呼吸也比平时略显急促。

    “你还说呢，要不是你要去超市，我哪里需要受这个累，下一次我可不陪你去了。”

    “哎呀，你最好了，都到四楼了，马上就要到了。”

    “才刚到四楼？天呐、”许欢哀嚎道。

    她们踩着预备铃声和任课老师一起踏入了班级。许欢瘫在座位上，看着笑嘻嘻地舒懿好，没好气儿地斜睨了她一眼。舒懿好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把刚刚在超市扫荡来的东西塞进了许欢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