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反派一号
随着通话时间拉长, 手机话筒里传出的语句变多，沈宝静逐渐留意到了对方好听的声音。
清晰磁性，带着些疲懒, 好听的人耳朵的细小绒毛都竖立了起来，微微战栗。
沈宝静语气一柔再柔，不自觉的摆出了工作几年以来的, 最温和的态度。
许泽秀见病床旁的输液袋变空，出来找护士更换, 偶然看到沈宝静温声细语的温柔模样，冷不丁的打个寒颤，震惊的胳膊上立起一片汗毛。
两秒过后, 反应过来, 许泽秀又慢慢的收回视线, 转过身去, 独自念叨着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佯装什么也没有看到的走开。
他的这位前辈神神叨叨的, 偶尔总会出现一两次奇怪反应。
变空的输液袋换掉, 换成了手掌大小的输液瓶。护士工作做完, 端着托盘离开前, 微笑着告知许泽秀，“这一瓶滴的很慢, 大概需要三十分钟，滴完之后, 药效出现, 病人的症状会减缓很多。”
“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到护士站喊我。”
许泽秀连连点头，应声是, “您辛苦了。”
护士走出去不久，结束通话的沈宝静走了进来，走到许泽秀身边，打量一遍病床上的陆东植，问他，“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许泽秀复杂的看她一眼，“好很多了，至少不再乱动了。”
话说出口，停顿一下，许泽秀终于还是按捺不下好奇心，悄悄朝沈宝静身旁凑近了些，把疑惑问出了口，“前辈和那位东诚先生聊了些什么？”
一通电话打了十几分钟，这在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沈宝静没料到许泽秀会问这个，她表情不大自然的轻咳一声，朝旁边挪了挪脚步，避开许泽秀的靠近，镇定回复，“没聊什么，就……就问了一些和陆东植有关的事情。”
不等许泽秀回复，沈宝静很快的提起其它，把话题重新转回陆东植身上，自顾自的说着话，掀开病床帘朝外走，“东植xi现在很安静，我去问问护士他身上的束缚带能不能解开。”
许泽秀完全没有听出沈宝静在转移话题，自然而然的被她引走思维，主动揽下跑腿的工作，让她留在这里等着，自己脚步轻快朝护士站走去。
通话时，沈宝静不知不觉地被韩东诚牵着走，面对韩东诚关心的询问，不仅暴露了陆东植竭力隐瞒的失忆事件，顺带着，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大致说了一遍。
她正在巡逻的时候，突然接到陆东植的电话，询问那天晚上撞到他的事故地点在哪里。
陆东植在那里不知想起了什么，嚎啕大哭了起来，喊着不行不要之类的话，哭的很伤心。哭着哭着，整个人就变得混乱起来，状态不太对劲，说着一些关于神鬼的胡话。
她以为陆东植受到刺激，精神出现了问题，吓得连忙把人送到了医院检查，结果发现是食物中毒。
陆东植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暴露，正瞪着眼睛，神情严肃又专注的，看着天花板上的神诵经驱鬼。
沈宝静发来的医院地址熟悉，俨然就是之前他送撞车的老伯入住的那家，距离施工中的大韩证券分公司大厦不远。
半瓶药水进入身体，药效发挥作用，陆东植恢复了短暂的清醒。但很快的，又被并排站在床边的两位警察，吓得回到了神志不清的状态。
韩东诚到的时间很巧，刚好和陆东植被吓的又哭又笑的狼狈模样完美错过，只看到了他躺着病床上，动也不动的望着天花板，无声淌泪的安静模样。
白色枕头被濡湿了一大块，显然已经哭了很久。
沈宝静和许泽秀两人，抱着抽纸盒，缩在陆东植看不到的视线盲区里站着，怎么也不敢上前。
他们满是愧疚的看着陆东植，都觉得是因为那起事故的缘故，陆东植对他们有了心理阴影，这才一看到他们，就害怕的大喊不要过来。
见韩东诚出现，他们不约而同的很是松了一口气。
韩东诚的视线没有在两个警察身上多做停留，只礼貌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便走到了病床旁边，拿起掉落在枕边的干净纸巾，帮陆东植揩掉眼角不断滑落的水迹。
仿佛怕把人吓到似的，他语气轻轻的问，“东植哥还认识我吗？”
毛茸茸的栗卷发，被汗水打湿，整个贴在额头上。陆东植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睫颤动两下，动作机械的歪头向左看。
刚分辨出来人的身份，他就猛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朝韩东诚扑抱了过去。
陆东植脑袋贴着韩东诚的胸膛，两手紧紧环抱着他的腰，呜咽痛哭了起来，边哭边含糊不清的道歉，“我好难过东诚xi，真的好难过，你那么爱我。”
“对不起东诚xi，我太坏了，我是个坏人，对不起对不起。”
陆东植重新回到作案现场的施工场地，找回了一点记忆碎片。那天晚上，他杀掉了流浪汉之后，觉得不过瘾，丧心病狂的利用韩东诚对他的关心，决定把人骗到那里一起解决掉。
记忆里的他笑容狰狞的站在大厦楼顶边缘，望着远处风景，贴近耳边的手机里面，韩东诚语气温柔的问他在哪里，要过来找他。
陆东植闭上眼睛，环抱着韩东诚腰身的手臂，又收紧了些，哽咽着继续向韩东诚道歉，“我真的太坏了，对不起。”
这次失忆是上天赐予他重来的机会，他深深感觉到了自己对韩东诚的在意和喜欢，决定遵循内心，就此收手，和韩东诚平淡的过正常人的生活。
许泽秀在旁看着陆东植抱着韩东诚委屈呜咽的可怜模样，震惊的下巴直线下落，差点脱臼。
他他他听到了什么？！爱？是爱吗？
沈宝静承受能力比许泽秀好些，先一步的缓过神，用手肘戳了戳他，转过头，神色复杂的无声用口型比划，“爱，是爱啊。”
病床周围隔绝视线的床帘敞开条缝隙，男人哽咽痛哭的声音，吸引到了路过的人围观。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旁边，好奇的朝着里面打量。
看到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又看到两个警察守在旁边，误以为有生离死别的大事件发生，一个个的不舍得离开，站在周围，各种猜测。
有位年轻的医生从旁边经过，觉得有趣，拍了个小视频，发到他的好友群里，分享给朋友同乐，附带一句评价——真好笑啊。
陆东植有人照顾，沈宝静和许泽秀便没有久留，面对韩东诚真诚的道谢摆摆手，连回两声没关系，体贴的把空间留给他们，告别离开。
善良的人民公仆离开时还不忘帮忙拉上隔帘，向外面围观的人群简单解释几句，把人驱散。
陆东植泪腺持续失控的大半原因，来自毒素对大脑神经的影响导致，小半原因是看到韩东诚出现在眼前，一时情难自已，真情流露。
韩东诚没有抗拒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格外有耐心的拍抚着陆东植的脊背，把人安抚住，哄着他躺下。
整瓶药水进入身体，药效作用挥发至百分百。陆东植睡到一半，猛然睁大眼睛，整个清醒了过来，记起了自己刚才的行为表现。
他噌的一下涨红了脸，又猛地把眼睛闭上了，羞愧尴尬再加上一点自我嫌弃，各种情绪翻涌，心跳愈来愈快，思绪乱的要命。
手掌下的肌肤触感温热细腻，陆东植察觉到自己手还握着韩东诚的手腕，有心放开，却又不敢乱动，怕引来韩东诚的注意。
韩东诚耳朵里面戴着枚白色耳机，正仰靠着椅背，百无聊赖的听歌，节奏舒缓的钢琴曲听的人泛起困意，没有留意到陆东植醒来。
昏昏欲睡间，手里松松握着的手机振动一下，同时耳机里面传出叮的一声消息提示音。
韩东诚眯着眼睛，举到眼前看了看，徐仁宇发来的，问他在哪里。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约定时间，韩东诚下意识的看了眼陆东植，见他还在睡着，指腹摁着屏幕，回了条语音信息，压低声音，把医院的地址告诉徐仁宇，顺带问他一句。
[哥要过来吗？]
徐仁宇回复的很快，字句简短，标点符号都没带，只告知一个时间。
[十五分钟]
韩东诚拖着长音，回复一声好。见徐仁宇没有继续发来消息，他摘下耳机，连着手机一起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陆东植听到韩东诚语气亲昵喊另一个男人哥，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心，感觉怪怪的，心里更是五味杂翻，酸气逐渐蔓延。
日记本里面提到过，韩东诚没有亲人，哥这个字，他昨晚在韩东诚的手机上面，也看到过。
陆东植胡思乱想间，感觉到眼前有道阴影闪过，紧接着额头轻轻贴上一只手，比他脸上温度偏低，冰冰凉凉，很是舒服。
韩东诚看着陆东植颤个不停的眼皮看的有趣，压着笑意，佯装没有发现他在装睡，小声嘀咕一句，“好烫，是发热了吗？”
响在身前的声音轻轻，里面含带着满满的关心。陆东植心口突跳一下，装不下去了。
他一觉刚睡醒似的加重呼吸声，缓缓睁开眼睛，迷茫的先打量一圈周围环境，目光再落到韩东诚的身上，疑惑不解的问，“东诚xi？”
说出口的话，语气腔调把控的恰到好处，陆东植决定暂时假装不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丢脸行为，暗自在心底为自己鼓气。
很好，稳住，继续保持。
他继续问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系统111适时的冒了出来，端着小黑碗，津津有味的嗑着乱码碎片，看陆东植演戏。
韩东诚站直身体，表现的十分配合，闭口不提陆东植之前的狼狈模样，只告诉他，“您昏倒了，沈宝静警长把您送来了医院。”
陆东植恍然哦了一声，“那东诚xi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才是他真正想问的！韩东诚怎么会在这里！陆东植表情正常，不显分毫内心的抓狂呐喊。
握在自己腕间的手已经松开，韩东诚拿起手机放入口袋，“沈宝静警长联系的我，东植哥感觉好些了吗？”
陆东植摸了摸脑袋，脸上困惑更浓，“好多了，总觉得忘了些什么。”
“我去喊护士过来给您检查一下。”韩东诚边说边朝外面走，刚掀开隔帘，身后便传来一声，“不用。”
韩东诚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陆东植。陆东植急急又说了一句不用，“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好了，真的。”
他岔开话题，主动提起其它，“刚刚，好像听到你在打电话，是有事情需要去办吗？”
韩东诚没有否认，低嗯一声，边观察着陆东植的反应，边饶有兴味的主动提起，“哥要过来，东植哥要和他见面吗？”
陆东植见韩东诚神色坦然，某种不好的猜测打消，弥漫在胸腔的酸味消失，摇摇头，一本正经的用状态不好拒绝。
闲聊不过几句，就到了约定时间。
韩东诚和陆东植告别，叮嘱他，“毛毛今天已经遛过了，东植哥有事直接电话联系我。”
陆东植点点头，连连应声好。
韩东诚向他笑了一笑，去拿搭在椅背上的黑色外套时，不小心碰到了旁边陆东植的外套，他反应极快的伸手去接。
动作间衣服翻飞，上下颠倒，瞬息过后，衣服接是成功接住了，装在内侧口袋里的红色日记本，滑落掉了下来。
韩东诚条件反射性的俯身去捡，陆东植看见他的手指逐渐朝着日记本靠近，吓的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厥过去，连忙大喊一声‘不行’，本能的飞扑过去试图阻止。
韩东诚余光瞥到他的动作，下意识的侧身闪躲，却引起了反效果，一片哗啦夹杂重物摔落地面的闷声响起，两个人连着一把椅子一起翻倒在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