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情怯
金桓宇一看形势不对,努努嘴,腾起屁/股,挪开说:“你俩聊。”
由于程曦坐下来前,沙发上所剩的“内存”就不多,她坐下后,基本上就是人贴人,手臂耷在旁人的腰侧,那温度过分明显,让卫萱不禁绷直身体。
程曦把刚拿过的酒杯放桌上,在手机备忘录上敲出一句:想回家了?递到卫萱面前。
卫萱看过那句话,沉思后摇摇头,今天本没安排什么事,确实不着急回家。高一开始时,这种班级性的聚餐活动,她还是会参加,分班之后她“孤僻”惯了,除了周围同学偶尔吃个饭,鲜少和集体聚餐,
虽然也只是在旁边呆坐,充当吉祥物之类的。
好似看出卫萱在想什么,身旁的人又打了一句在备忘录上:会打扑克吗?斗地主?
斗地主?卫萱蹙眉,苦笑着又是摇头。
还以为得到答复后,程曦会放过她,谁知对方蓦地一愣,本来墨色清澈的双眸晃荡上一抹喜色,这次没有在备忘录上打字,而是直接凑到耳边说:“打牌。”
于是一脸懵逼的卫萱就被拉到另一个角落。陈海枫这一把当地主,现在恰好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时候,垂头丧气地和程曦说:“下把你上。”
程曦说了声好,转过头对一旁的卫萱重复:“下把你上。”
“啊?”
“我教你。”
这句话太有安全感了,卫萱二话不说就坐下,等着程老师开课。其余几个人不由一惊,靠,怎么是这位主?程曦往沙发上一靠,嬉皮笑脸:“她才学,我带带。”
被拿来“练手”的几位都连声说好,其中有个男生笑着说:“我可不会怜香惜玉的!”
“用得着你。”程曦白眼一翻。
第一局时,卫萱拿了地主,在身侧的人带领下一路起飞,自己也逐渐熟悉起规则来,理所应当的没输。
第二局时,程曦看到自己徒弟扔了一张2开始钓鱼时,不禁抿了抿嘴,这也太快出师了吧。
第三局时,方才笑着说怜香惜玉的男生终于忍不住了,他一局农民一局地主,正好都输了,按照规则输的人要自罚三杯,他喝个没停,于是说:“饶了我吧,副班头这次可不能再帮忙。”
程曦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看向卫萱:靠你了!
卫萱低头笑笑,把发好的牌拿起,一张大王,三个二,几个不错的对子,唯独没有顺子。这一局起先都很顺利,她先是把手里的牌基本全过了,剩一张大王和两个二,这时候难题出现了,她的下一家正好是地主,地主的牌看起来不少,道行还不高的卫萱转头想询问老师的意见。
程曦却一言不发,示意自己还有封印在身。
求助无果,卫萱胡乱扔了张大王下去,她记得小王已经出过了。谁知地主哈哈大笑,一脸你也有今天的表情,随即甩下四个三。
玻璃桌上清脆的“啪”一声,杯子里的饮料酒水都晃了三晃。
用最拽的表情,扔出了最弱的炸。
“三带一,我赢啦!”地主高兴地大叫,卫萱也没有输了的难过,笑着放下手里的牌。
“行了行了,老陈换你来吧。”程曦终于能开口说话,拉着卫萱就要挪位置,她老早就看出来那人藏了四个三不舍得撒手,无论出什么牌都是输。
地主说:“怎么输了就跑,罚酒呢。”
“就是,罚酒罚酒。”
听着大家起哄,程曦才开口:“我帮她喝了——”
没料到卫萱笑道:“我喝。”
程曦眨眨眼,她知道男生喝的是啤酒,女生喝的是菠萝啤酒,这是一种虽然叫做啤酒但实际上更偏向气泡水的东西。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端着那一杯沉甸甸的“气泡水”,闷头喝了一大半。
虽然味道······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卫萱喝完第二杯,身侧的人就连忙制止住去拿杯子的手,端起最后一杯说:“我来吧。”她眼瞅着这杯酒的色泽和她之前喝的不一样,味道也不一样,等入口才知道:哇擦,这不就是啤酒么?!
这时有人在旁边说:“我新倒的那杯酒呢?”
递杯子的女生才大惊:“我不会拿错了吧!”
程曦默默喝完,满头黑线对那人说:“你没喝出来?”那人一本正经说:“我以为它只是不够菠萝。”
递杯子的女生说了几声道歉,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卫萱一脸不在意,程曦也不好发作,毕竟和她一开始想的不一样。不够菠萝的啤酒在卫萱嘴里砸吧出一丝麦芽味,她拉着程曦衣袖说:“我想回去了。”
“嗯,我也回去了。”
和同学们打过招呼后两人就离开了包厢。缩在角落的庄柯云朦朦胧胧睁开眼,内心吐槽:怎么又是这两一块跑。
走出ktv的时候已经下午三四点,卫萱原先没什么感觉,除了那酒有点不好喝,如今走出门,午后的热浪掀起,才觉得双颊烧得发烫。
天光灿然,走到半路,卫萱盯着不远处的便利店说:“等我一下。”不一会就提着个袋子小跑回来,白衣蓝裳,耳朵通红,小喘着气说:“吃冰棍。”
老式的冰棍撕开外层的包装纸,散发着白色的凉气。一路,两人都是有条不紊地延宕着,直到冰棍吃完,指尖沾了糖水,耳边的知了却依旧叫个没完,抬头望去有霞光布天之势,这时才缓缓走到老小区外的巷子口。
明知送到这里就是岔路,某人还是拐进来了。
卫萱本就一路上有些头晕脑胀,听程曦说了些话,比如放假后去理个头发,去看外婆之类的小事,此时心跳极快,小鹿再乱撞下去,她怕下一秒就嗝屁了,可还是对身边的人说:“你回错家了。”
“不差这两步。”
卫萱凝望着,近在眼前,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门,米黄色的几座小楼,她却想起远似天边的住所,想起家中的一切,不禁泛起的一阵悲哀,碰到楼下陈阿姨时,她短暂地将情绪收拾起,礼貌地问了声好。
她原以为程曦送到楼下就要回去了,却看那人在她面前一步步走上去。那紧凑的楼梯间里,昏暗难明的光线中,她想起爸妈,想起那人,想起高考带给她的动力和压力,想起同学,想起老师们。那阵哀痛宛如过电般,和胃里的火辣感都让她浑身颤栗,原来有些情感不开口说,堆积久了,真的会喷薄而出。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在她脑海里闪过。
她想,她不能放手。
程曦想着卫萱喝了酒,肯定到家就睡下了,索性上来给她泡杯蜂蜜水,谁知道卫萱慢条斯理地开了门后,站在玄关处低下头。
屋内拉起了窗帘,程曦才想去开灯,摸索半天没找到开关,却听耳边传来低声的抽泣。她有些惶恐,急忙转头去看站在玄关处宛如雕像的卫萱。
“嗯?”程曦轻抚她的背,柔声问,“怎么了?难受了?”
对方摇摇头,却突然伸手从腰间抱住她,轻轻开口喃喃:“别走,陪我······一会。”在黑暗中,这句话像极了蛛网,细而柔,韧而密,又似那夏季暴雨中的一滴,就这么嘀嗒一下,重而有力,击落在程曦心头上。
脖颈处,还能感受到卫萱呼出温热的鼻息,一丝湿润化在自己肩头,她伸出手试探性地揉了一下卫萱的头,想着这个醉猫定是想起什么了,心也跟着不舒服起来。
“我想家,我想他们了。”说着,声音顿了顿,抱得更紧了一些,酒气熏了上来时,不由自叹酒量太差了。
策策而动的心里太乱,一时半会,竟挑拣不出一件来说,卫萱放弃了挣扎,也缓慢地松开手。她的眼神在昏暗中变了变,将思维暂时交还给本能冲动。
程曦还没来得及动弹,下一瞬,她便感受到唇上如棉花般的触感,或许那不是最客观的体验,却是她大脑当机后的第一反应,在情怯难抑时,显得软绵如水,烟缕般轻。
卫萱本想轻啄两下,却不料被对方扶着探开双唇,头脑里的一切似是被暴风雨冲洗过,湿润,猛烈,本来就头晕脑胀,此时腰微微向后弯去,因为酒精作用,没多少力气,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
“通”的一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大声。
腰窝上好似顶到柜子上的把手,冰凉而坚硬的触感,让卫萱一个激灵,忽然闷哼一声,对方也察觉到碰到什么了,这才停下动作,含糊地问:“撞着了?”
卫萱觉得唇上发麻,趴在对方身上,已经完全放弃思考,轻声无力道:“困。”
对方说:“睡吧。”于是卫萱合起眼来,至于怎么回到床上,床头的蜂蜜水怎么来的,已经是马赛克般的空镜。
在沙发上和卫饭一起坐了十分钟,程曦才有清醒的意识,用眼神询问卫饭,这算是什么事?
猫不语,她只好苦笑,本打算起身回家的,却无意间瞥到茶几上堆放的几本书,精致的书皮驱使着她的好奇心,好奇心驱使着她的行动,总地来说,她是被动翻看的,于是她回家时的脚步更漂浮了。
从傍晚睡到晚上十点,卫萱终于挣扎着爬了起来,在黑暗的房间,她分不清那些画面是梦还是现实,直到看向床头的蜂蜜水,还有那几本被翻动过的书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今儿太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