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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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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园座落在半山腰,环绕的云烟,颜色忽浓忽浅。

    刚下过雨的茶园茶山没几个人会来。

    卫萱本来在外省出差,却接到胡文文的电话,电话里描述得那叫一个十万火急,几乎是生死存亡的时刻。

    导致她第二天就打飞的回a市,紧赶慢赶,直奔茶园才知,原来是近来雨水过多,路上泥泞,有几位茶农不慎失足,受了伤正在医院。

    所幸,都是小伤。

    卫萱安慰过茶农们的情绪,安顿工作结束后,一个人溜达上茶山去,去看茶树的生长情况。茶山竹林连成一片,开着小电动车绕到半山腰后就得自己走上去。

    游客们走的路都在外边,是前两年铺的水泥路,至于里面的山路一脚一个坑,卫萱走了半天,雨靴被灌满水,也难怪会有人受伤。

    卫萱想,或许加强防护设施得提上日程了。

    等卫萱下山的时候,已经是满身泥巴,就连里面的毛衣也都湿透了。胡文文给她找了两件干净但十分乡村风情的衣服,卫萱挑眉,还是勉为其难的换上。

    “这是上次做活动时定制的,没人穿过,话说你的洁癖就不能改一下吗?毛衣送去烘干了,吃过饭就能好。”胡文文看了眼锅里的汤,活脱脱就是个老妈子。

    “所以你火急火燎的喊我过来,是这事?没别的?”卫萱把淋湿的头发擦干,看着在厨房忙活的胡文文,语气有些好奇。

    明明安顿和赔偿的事情,胡文文就已经安排下,她过来反倒像是多此一举了。

    胡文文皱起眉说:“这是小事吗?他们都是茶园的老员工了,心里难受,不得还是你出马,那几个小伙子是擦伤,可是老胡年纪大了,吓着得不轻。”

    卫萱深吸一口气,打算打个下手,围裙一围,松了口气说:“好吧,机票很贵的。”

    这人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抠。

    还没等胡文文指责她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卫萱又开口说:“我刚才和工程队的陈哥联系好了,等天晴,他就过来把防护加强,以后雨天也别让茶农上山了。”

    胡文文眨眨眼,真是,奇怪的效率,于是指挥卫萱去把菜摘了。

    摘菜期间,卫萱岔开话题问:“最近你这生意怎么样?”

    胡文文若有所思:“还不错,今天下午还有客人要来,欸?你今晚住这儿不?”

    卫萱却是摇摇头,还是平静说:“吃过午饭就回家。”对方在背后提起音量:“八百年都没回过去,你家还能住人吗?”

    对啊,八百年不回家,估计都成快乐虫子窝了。卫萱苦笑,想想也是,住哪不是住呢?作为度假村的小股东,她还没在这儿住过几回,索性顺着胡文文的提议,给她自己开了间房。

    还没等吃上几口饭,胡文文就回前台去忙活了。

    这里与其说是酒店,倒不如说是客栈,周遭都是竹林山海,住在这儿,大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快意潇洒感。

    中式庭院还是卫萱托人设计的,此时她正捧着饭盒站在廊桥下,模样倒是和侠客不沾边,硬要说,只勉强算是侠客归隐田园后,成为幸福乡村煮妇。

    幸福的乡村煮妇看到不远处有条小黄狗,用世界统一的呼唤方式,“啧啧”的喊着小黄。小黄大概是村里常客,看到熟悉打扮的“大妈”,开心的摇着尾巴跑过来。

    卫萱夹了一筷子空气,装模作样地往远处一扔,小黄不知情的跑了两步,最后发现被骗后,转过头意识到人类的险恶。

    看到小黄那副见到同类的表情,卫萱心满意足的夹起一块狮子头,心情胡乱的好起来。

    小家伙,不要和人类比谁更狗。

    小黄嗷呜一声,围着卫萱脚边打转。

    一人一狗慢悠悠闲逛在大门口,小黄耸下的眼皮显得十分委屈,看久了,竟让卫萱突然想起某个人委屈撒娇时的样子。

    神思还飘忽,以至于没发现大门前有两人正缓缓走近,瞥到那黑色的雨伞后,卫萱脱口而出:“欢迎光临。”

    撑着伞的人没说话,在原地站了足足半分钟,伞檐抬起,隔着雨帘,对方才低声念:“卫萱?”

    被点名的卫萱此时才正眼看过去,看到对方后,心脏突然漏了一拍。

    “噗通”没了“通”。

    “嘎嘣”没了“嘣”。

    好像是好多好年以前,她一开门,两人面对面时的尴尬神情。

    大堂里传来音乐声:“路过的爱情都太年轻,你是我想要——”再回去的风景。去他大爷的《手写的从前》,现在明明是《开不了口》和《爱情废柴》。

    卫萱脑海里的默片成功卡带了。

    对方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卫萱提线木偶一样的动作落在眼里,不由分说地增添了几分恼火。

    拘谨?你这个时候给我装拘谨?

    除了小黄很开心的吃着地上的狮子头,在场的第三个人终于开口打破这份尴尬:“程曦,你朋友?”

    名叫程曦的女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整理神色后,恢复一如既往的沉静:“嗯,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多么简单的四字概括。

    只见程曦并没有打算理会她,直径带着身旁的女子进了大堂。背影一如她当年摔门而走时的坚毅。

    胡文文在大堂吼着“这不是副班头么”的时候,卫萱才找到遗漏的那个“通”,问号疯狂在内心里滋长:来这里度假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后还走吗?

    这些年过得好吗?她发的简讯都收到了吗?

    身边那个,是谁呢?

    女朋友吗?

    小黄舔着嘴巴,还等着卫萱从嘴边再捞到一块狮子头,却见那人把饭盒一放,直奔前台。

    卫萱觉得自己内心灰蝶般的思念,在一瞬的风暴过后,被揉碎,随后尘埃飞扬,不动声响,占据了她整个五脏六腑。

    想是要徒劳地把泡影带回现实,卫萱顶着异样的目光,终于开口说:“程曦,好久不见啊,差点、没认出来。”明明是看到发丝都能猜中彼此的思念,怎么又会认不出来。

    自欺欺人。

    程曦客气而礼貌的微笑:“好久不见,我也差点没认出来。”说着,上下打量一番卫萱,略带挖苦地说:“品味变了。”

    卫萱这些年脸皮也练厚了,镇定自若地说:“嗯,这套,比较有特色。”

    “嗯,是有特色。”特别傻。

    假如程曦的女伴没有“嗤”的笑出声,这场谈话倒也算不上尴尬。

    胡文文实在看不下去,救场道:“程曦,下周同学聚会,你不会还没时间吧?老陈肯定通知你了,这么多年你一场聚会都不来,同学一场说不过去噢。”

    程曦笑而不语,身边的人倒是好奇地扯扯她袖子:“你下周有同学聚会?”

    那不经意的小动作,格外扎眼。

    “你还没介绍,这位是?”胡文文抢先开口问道。

    “我朋友selina,说是没来过a市,让我带她来玩一圈。”程曦说着,扫了眼卫萱的脸上的神情。

    selina女士一听,怪嗔:“什么叫我让你带我来的。”

    卫萱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浑然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恍若隔世,此时支配痛觉的神经才复苏。如果对方已经放下,她那感动了自己,澎拜如海一般的思念,在程曦眼里,不过是渺如烟尘。

    直到程曦和selina离开大堂,卫萱才缓缓开口:“提前在网上预约,是有名字的吧。”所以呢?你早知道今天下午程曦会来?

    胡文文的小心思被看穿,脖子一缩,等着被骂,睁眼却看见卫萱落寞地走出大门。

    卫萱以为,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轻拿轻放,她学得会。

    冬夜的小雨依旧下个不停,橘红的灯没有作声。

    卫萱早早地躺下,可惜无论躺了多久,被窝里还是有些寒意。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那长长的历史遗留清单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

    在把失眠的原因抛给“布衾多年冷似铁”后,卫萱在凌晨两点,心安理得进入梦乡。

    已经连轴转了一个月,她终于能像模像样地正式睡上一觉。

    如果没有接到那通电话。

    卫萱是有些烦躁的,眼睛还来不及睁开,朦朦胧胧间听到电话那头的吵杂:“你好,请问你是卫萱吗?”

    压下怒气,她问:“我是,请问什么事?”

    “我们不知道程曦住哪,她喝醉了,你来一下吧。”随后对方又报了个地址,听起来像是个酒吧的名字。

    卫萱一瞬就醒了,就像被人猛灌了一杯咖啡酒精强效饮料混合物,她翻身下床套了件外套,开车直奔目的地。

    来到酒吧门口的时候,对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闯了好几个红灯,这距离可是半个a市啊,速度之惊人,让人目瞪口呆。

    “手机解锁不了,她的紧急联系人是你。”

    这句话一直绕在卫萱脑海里,像是个定时火乍蛋,她不知何时会突然按下按钮,好让她俩都死、无、全、尸。

    她扶过程曦后,和那人道过谢,连哄带骗把程曦推上副驾驶的座位。

    可程曦就像泼皮无赖,三番四次把系好的安全带解开,这份执着出乎意料,卫萱总是耐着性子,不断伏下身子再去系上。

    卫萱来的时候就没开暖气,车子里漂浮着独属于冬日里的冰冷。

    此时穿着一件薄外套的她,半跪着,试图去够被程曦甩在身后的安全带,动作停在半空,她看着对方红润的皮肤,再是纤长的脖子,还有口中吐出的微微白雾。

    酒精让体温急剧上升,程曦的指尖还带着滚烫的温度,脸上一脸无辜,右手却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扶上卫萱的腰,左手的动作则让卫萱脑子轰鸣——该死,出门太急只穿了外套。

    吹拂在耳边的热气让卫萱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

    “别乱动!”卫萱伸手掐住对方的左手,谁知越反抗,对方力气越大。

    每每当她碰到对方的手,对方就用蛮力挣脱开,冬夜里的车厢内的纠缠,让她后背竟浮起一层薄汗。

    这小孩能不能省点心了?

    可坏小孩程曦听言,心中委屈翻腾,眼中腾升起水雾,她哑着声音,一字一句似是带刺:“卫萱,你不要我。”

    卫萱企图摁住她胡作非为的手,竟说不出一句话,看她双颊通红不知喝了多少。

    装什么呢,搞清楚该痛彻心扉要死要活的是谁?卫萱几乎花光身上所有的力气,沉下脸,那份长长的历史遗留清单又浮现,一字一句地说:“你想我怎样!”

    话音未落,唇上的柔软和酒精的味道已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程曦的吻侵略意味极强。会游泳的鸟,会飞的鱼,会说话的太阳花,在卫萱脑海里糊成一锅粥。

    今天,感觉就没清醒过。

    触及到了每一个角落,直到卫萱感觉到唇上血腥味弥散开,程曦才不舍地缓慢松开她,并在微弱的路灯中吐露:“我好想你。”

    我也是。

    隐没在时间长河中的梦,突然破茧,换来的是冬日的一刻温存,两厢蹉跎,不过黄粱一梦。

    泛黄的笔记尘封在家中的书柜里,不知翻看过多少遍,熟悉到能模仿每一个字的字迹,那是卫萱无数失眠长夜里的安眠药。

    笔记的主人就在眼前,如同睽隔多年的光阴不复存在。

    既然是黄粱一梦,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卫萱在程曦后撤那一秒,忽地扣住对方的后脑勺,柔顺的发丝缠住她的手指,趁着对方的一丝错愕,贪婪而又绵长地反击回去。

    夜风的骚动,也随他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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