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南风
王杨池凑过来抬起手臂扣着赵止宇的肩膀，乜了一眼旁边的李雨鸣，细声调侃他道：“当真是散心啊，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闻言，赵止宇笑了笑没有说话。
随即他们开始拍照，跟刘琪他们一起来的几个工作人员把场地让出来了，到不远处的一阶青石台阶坐着休息，刘琪跟他们借了一个头纱带到李雨鸣头上，凑合过来让赵止宇帮忙合影了几张。
披上了头纱的李雨鸣瞬间变成了温雅的“小娘子”，虽张扬不过刘琪的美艳，但两人站在一起也彰显了各有千秋之意。赵止宇摆弄着照相机，取景器里面两个带着头纱的新娘，他始终都只把目光落到一个人身上。凹了几个角度，满意地点点头。
雷珊珊称自己今天太素了，拒绝了合照，在一旁做了气氛组，一个劲的说美啊，好看啊。
拍完照之后，也快到了文学社的集合时间了，刘琪也继续兼职工作去了，赵止宇跟李雨鸣匆匆回去了摄影店。
说到底这家摄影店还是挺坑的，拍了那么久说只能帮着精修一张图，都怪早上进店太草率了，没有咨询清楚，不过李雨鸣好似也不在乎这么多，赵止宇也是，于是跟摄影师商量了也不需要他们修了，赵止宇还加钱拷贝走了底片。
然后把李雨鸣送回去民宿之后自己也表示要去找钱跷梓继续当电灯泡了。
傍晚人都到齐了，文学社共来了大概十个人，社长周伯桑领着他们去了一家河道边上的酒楼吃饭。
这一截河道全是吊脚楼，他们要了一间包间，包间似乎半截都是建在河面上的，这段是主河道的一条窄支流，透过窗户朝下便是河，河道不宽，偶尔有轻舟经过，载着行人游河，水面跟着荡起一波一波的涟漪，船夫时而吆喝几句，划着桨顺水往河道干流的方向驶去。
“社长，吃这么贵的店，不会要我们aa吧？”桌上有个男生问道。
周伯桑看着手里的菜单，慢悠悠地吐出一句：“吃好喝好，晚上回去给你们分配任务，谁若是有意见，谁买单。”
语音刚落，包间一片寂静，不知道大家是被任务二字吓到了，还是怕吱声后被认为有意见抓去买单，全场鸦雀无声。
桌上也有几张平静的面孔，闲散地喝着手里的茶，都是文学社的老成员了，剩下一半是大一新生，个个瞪目结舌面面相觑了会，然后才缓和下来表情，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既然来都来了，就算是被框来的也不敢有意见了，只好入乡随俗一般接受事实。
这次文学社表面是打着出来团建的名义，实则是要收集少数民族文化及元素等等相关资料，整理起来做下个月的校报，也不知道学校今年抽的什么疯，突然对少数民族感兴趣了。
有人开口打破了包间的安静：“听说他们视传系明年下学期那一届毕业生，毕业设计其中一个主题就是以少数民族为元素。”
接着有人搭腔：“学校还是头一次提前一年多就拟定毕业设计主题的。”
“若是作品被评为优秀毕业设计，听说有机会直接拿到出国做交换生的名额。”
“不过是仅限于少数民族元素主题的优秀设计。”
李雨鸣大概明白了钱跷梓偏偏也要选择这个主题的原因，大概是在追随柳竹音的脚步吧，想要靠自己拿出国的名额。
听他们几个聊了半响，菜也点好了。
坐在窗户边上的两个女同学进来包间后眼神就没离开过那扇窗，像是粘在窗口上了，有个还拿着望远镜，抵在眼前就没放下来过。
“方佳红，可真有你的啊。”这时何百卉调侃起了那个望眼镜的同学：“你是去哪都不忘带这个家伙出门啊。”说的家伙是指的方佳红手上的那个望远镜。
“但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不多。”方佳红旁边的应久妙转过头来，朝何百卉打了个舌响，然后招了招手示意何百卉过去。
何百卉凑过去之后应久妙抬手指了指对面，让她看对面吊脚楼的窗户：“这回派上用场了，看见那男的没。”
何百卉眯着眼顺着应久妙手指的方向看去，表情若有所思了会：“怎么那么眼熟啊，像是在哪见过。”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嘛。”应久妙说。
何百卉惊道：“钱跷梓！”
应久妙翻了个白眼说：“钱跷梓学生会副主席谁不认识啊，而且人家都有对象了，看的是他旁边那个。”
方佳红总算是把眼睛跟望远镜分开了，直接上手掐了一把应久妙的手臂，让她住嘴的意思，应久妙吃痛“啊”了一声。
李雨鸣听到熟悉的名字，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她们看去，视线从两个女生脖子与脖子间的缝隙中穿过，刚好瞧见了对面吊脚楼坐在窗户边的赵止宇，距离不远，能看到赵止宇目不转睛地盯着相机屏幕看，他相机的镜头上套着白天时候他买的那两朵白玫瑰编织的手环。
坐在他对面的是钱跷梓跟柳竹音，钱跷梓正兴高采烈说着话，偶尔双手还在空中摆弄几下动作，似乎是在分享趣事，而赵止宇的视线始终都没离开过相机，李雨鸣收回目光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竖起耳朵听她们议论。
这时何百卉举着手机屏幕：“我有他联系方式哦，要不要我把他叫过来给你下酒啊？”
应久妙啧了一声，很是不屑，挥了挥手表示免了：“我们环艺系的，一半女的都有他的号码，但是他很难约。”
李雨鸣听到一半女的都有他的号码，差点没把喝到嘴里的那口茶又吐回杯子里。
“那就堵他去，约不出来就路上堵他，喜欢就表白，明年大四了正好赶上黄昏恋。”一旁的周伯桑看穿了女生的心思，揶揄了起来：“我说你一个平时对文学社莫不关心的人，居然也会来参加团建，原来是冲的别人来的。”
方佳红回头瞪了他一眼，悻悻然回了句：“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周伯桑似乎意识到自己明年也大四了，至今单身怕是黄昏恋都赶不上了，瞬间闭了嘴。
晚饭结束之后，回到民宿，周伯桑给大家一个个分配了明日的任务，叮嘱早点休息。几个男同学结伴要去清吧耍，何百卉白天休息够了，断是早睡不了的也一起去耍了。
李雨鸣不大想去，表示留下来在民宿休息。她晚饭吃的并不多，肚子还是饿着的，此时时候尚早，于是决定独自出去逛逛，随便买点吃的。
披上外套，有感外套兜里有异物，伸手摸了一下才想起是上午赵止宇给的那个暖手宝，开关按了几遍按不响，好像已经没电了，凉凉的。
正想着自己没有合适的数据线可以给它充电，打算出去问问其他同学，刚拉开门缝便听见了外面的交谈声。
“他去了街角那家叫邂逅的清吧。”是应久妙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很欣喜，李雨鸣透过门缝，看见应久妙盯着手机屏幕滑动了两下。
旁边站着的是方佳红，明显能看出她回到民宿后又认真装束了一番，应久妙继续说：“一会我进去帮你把他喊出来，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方佳红抿着嘴阖眼点了点头，应久妙对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便挽着她出去了。
李雨鸣这才打开门，一阵凉气扑面，手里揣着那个没有电的暖手宝，站在原地顿了一会，觉着她们两个已经走远了，这才抬脚出去。
古镇晚上也是热闹，游逛的人跟白天时候比不相上下，不管是小巷子还是大巷子都灯火通明，路面还是湿漉漉的被暖黄的灯光照耀得反着粼粼的光。
李雨鸣本来是打算出来买吃的，走了一段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她们议论的那个清吧街了，她抬头看了看挂在两边门面的灯牌，一眼就看到，街角那家叫“邂逅”的led灯招牌，正一闪一闪的。
通过先前方佳红跟应久妙的对话，李雨鸣也猜测到了她们说的是谁，而能给她们传递出来信息的，大概也是在酒吧里耍的文学社的人。她本就不喜欢凑这种场合，但是此时不知道怎么的内心生出一种有什么事情放不下，便泛起了想要过去看看的冲动。
李雨鸣径直着往街角的方向走去，突然两个身影从前方的小巷子出现闯入李雨鸣视野中，是方佳红跟应久妙，估摸着是在巷子商量着什么，这回还边走边嘀咕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李雨鸣放缓了脚步跟她们保持一段距离。
没一会应久妙就小跑着进了那家邂逅清吧，方佳红在后面慢走着直至清吧门口，触足，并没有进去的意思，她似乎有些紧张，手指揣着包带，开始在门口缓缓徘徊起来，目光时而往酒吧里面瞟，时而盯着地面，此时李雨鸣也停下了脚步没有过去。
没一会，清吧里走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李雨鸣瞳孔一亮，看见的正是她心里猜测到的人，赵止宇走近站在方佳红的面前，方佳红抬头看他，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
李雨鸣距离他们稍远，交谈声传不到她耳朵里，但是看着两人站在路灯下交谈的画面很是和谐，清吧门口那块邂逅的led灯招牌变着不同的色彩映着方佳红的脸颊跟赵止宇的后脑勺，他们两人还有周遭环境不断的遭受各色灯光跳照着。
李雨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打量着他们两人，事情果然是未出人所料，所以大概能猜到方佳红是要说什么话。李雨鸣想看清赵止宇的神情去猜测他的回应，他微垂着头看着方佳红，大半张脸都被刘海的阴影覆盖了，根本捕捉不到他的半点神色。
“你怎么搁外头站着呢？大伙都在里面呢。”周伯桑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抬手在李雨鸣肩膀上拍了一把，李雨鸣整个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跟声音猛地从思绪中抽回，犹如做了亏心事一般吓得手腿尽软，手上的小兔子暖手宝也没捂住即刻砸到了凸起的石子地面上发出很大的摔碎声响。
路过的几个行人停下脚步看着他们，还有远处也听到声响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人也寻声张望过来，当然也少不了那两个人的目光。
电光火石间李雨鸣简直无地自容了，蹲身捞起那被摔烂的暖手宝外壳，就朝旁边的巷子落荒而逃了。周伯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蹲下捡起了地上剩下的那几个小零件跟了过去。
逃离清吧街之后李雨鸣才放缓了脚步，周伯桑追上来走在她旁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更不敢问，两人就这么并排走了一段路。周伯桑视线才落到李雨鸣手上捧着的那个摔烂的家伙上，又瞅了瞅自己手上的零件，大概是修不好了，便开口说：“我给你买个新的吧。”
李雨鸣目视前方有气无力地回了句：“不用了，马上就开春了，用不上了。”但是此时才11月，距离阳春三月还远着呢。
周伯桑也不知道回什么，就胡乱的找话题跟李雨鸣说话，李雨鸣都不搭理他，只一个劲的往前走，周伯桑说的越多，她走得越急，周伯桑又突然不说了，李雨鸣的脚步才跟着缓了下来。
夜晚的古镇，气温略微冷冽，路灯下有飞蛾不断地扑着那虚假的火光。两人缄默了片刻，周伯桑又说话了，这次他换了个深沉的口吻：“你知道这几天为什么古镇这么多人来吗？”
李雨鸣不理他，继续朝前走，周伯桑自答起来：“因为这几天有烟云，很多人都是冲着看烟云来的，而且这个镇上有句古话‘烟云常有，佳人难得。’”说完这句之后他直接快步绕道李雨鸣跟前，李雨鸣被他这么一睹，也即刻刹住了脚步，从鼻腔呼了口气，抬眸盯向他，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周伯桑被她盯得有些紧张，抬了下眼镜：“雨鸣妹妹，我有句话一直想跟你说。”
他扭捏了两下，语气些许顿挫，眼神确是极其真诚：“我喜欢你。”李雨鸣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内心无任何波澜，她歪了下头，像是在回应：然后呢？
“我也是听说这几天古镇会有烟云，才突然跟学校申请了今天来古镇考察听到你也来，我就更高兴了，因为其实我想你就是我的佳人。”周伯桑说到后面的时候莫名紧张得语言都组织不好了，语气有些发颤。
但李雨鸣压根就没听进去周伯桑说的后面的这番话，重心落在了前面他提到的那句：烟云常有，佳人难得，此刻心情更是暗淡，她盯着周伯桑，念叨起来：“烟云常有，佳人难得但是，佳人并非良人”她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姑且也可以用来拒绝眼前这个人的心意吧。
“啊？”周伯桑神情愕然开来，不知道是不解，还是不懂这委婉的拒绝，愣着张脸盯她。
李雨鸣不想在理他了，欲要转身往回走，岂料一回身就撞上一个挺拔的身影，顷刻间，手上先前被摔烂的暖手宝又再次被撞掉到地上，一声震天碎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