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南风
讲到这赵止宇终止了，后面的结果已然如人所想了，加了联系方式，大概成了朋友，柳竹音和钱跷梓也成了差不多情侣。
赵止宇从椅子上站起来掏出手机点开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快晚上十点了，又低头看向李雨鸣。
她乖巧地坐在长椅上，有一束从香樟树叶缝隙中窜下来的路灯光刚好洒在她左脸上，煞黄的光斑正好落在她的颧骨的位置，晚风掠过时，树叶晃动，光斑也随即抖动着，却始终舍不得离开她的脸，像一计贪婪的亲吻。
而赵止宇的目光也如同那记光吻一样，也贪婪得挪不开眼。
李雨鸣坐姿端正，把购物袋的提手缠绕在指尖把玩着，时不时发出窸窣油纸的细微声响。她两鬓的碎发在掠过的晚风中微微晃动着。
赵止宇眨巴了两下眼皮，喉结上下滑动了下，举起了手机，拍下这一幕，随即对着坐在长椅上的姑娘说道：“回去吧。”
闻言李雨鸣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宿舍方向走去，赵止宇依然保持距离跟她并排着走。
快到宿舍楼时，一位陌生女子从背后掠过他们，那女子低垂着头，讲着电话，与之擦肩而过之时，李雨鸣听到她带着哭腔说了一句：“早知道我不填这个学校了。”
见她行色匆匆，背影孤单，像个失去方向的赶路人。她孤身走远，依稀可判似抬手在抹泪，又继续哭腔呢喃了句：“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虽然人已经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了，但她后面说出的那句话搅拌在晚风中细微的桂花香里，袭进了赵止宇跟李雨鸣的耳膜。
简短的两句话，惹得赵止宇跟李雨鸣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眼底蕴含的情绪是一样的，似乎都猜测到了事情的原委。
那女子消失在了4栋宿舍大门拐弯处，赵止宇终于破防了从鼻腔发出一句很轻微地哼笑，带着点嘲讽与同情的气息。
“你笑什么。”看见女孩子哭有什么好笑的，李雨鸣停顿住了脚步，抬眸看向他。
赵止宇也侧过身来半耷着眼皮注视她，他双手插兜下了定义：“这八成是追着喜欢的人考来的这个学校。”
“所以你觉得她很可笑？”
“我只是觉得因为某人去做某事，因为某人去到某座城市，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赵止垂眸定眼看她，暗黄的路灯光从头顶撒下来，睫毛的阴影覆盖了他的下眼睑，他右颧骨的红痣也跟着暗淡了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某个人可能还考不到这么好的大学呢。”李雨鸣的见解却跟赵止宇不同，她站在很中肯的角度，又补充道一句：“有利也有弊吧，但这并不构成你歧视她的理由。”
回到宿舍后，一进门就看到了刘琪表情不太妙的样子，她嘴角向下耷拉着，见李雨鸣回来后，还用眼神朝柳竹音那边指了一眼。
此时雷珊珊在里面的浴间洗澡，而柳竹音则是站在床位前面慢悠悠地卸妆。她高挑的个子，镜子放在床铺的边缘刚好与她平齐，浓密的头发随意绑在脑后，恣意自然。
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开着很响亮的免提。
传来一位中年女士的声音，估摸着是她的母亲，在那边用于心有愧苦口婆心地口吻细声说着：“音音啊，这爸妈不是忙呢吗，等忙完这一阵就去学校看你。”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她是一个人来学校的，不然像她这种被父母宠上天的大小姐应该是被抬着来才对。
紧接着又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以后爸妈每个月去学校看你两次怎么样？”
柳竹音一幅不想搭理的模样继续卸妆。
“你看你非得考到那么远去，报咋们市的大学不挺好的吗，还能天天回家。”听到柳爸爸这句的时候柳竹音神色很是不悦，直接摁了挂断，随后好像是关了机，随手把手机扔到了床上，然后去了阳台洗手台洗脸。
她把水龙头的水开到了最大，水柱冲刷得洗手盆哗哗巨响，水流像是替代着她宣泄了内心的愤懑。
刘琪摇了摇头，“啧啧”了两声拿起手机给李雨鸣发了扣扣消息。
无敌美少女琪：【刚才你是不知道，她那个床铺都是学长上去给她铺好的。】
李雨鸣看到学长上去给她铺好的，简直是惊呆了，这难道被宠到不能自理的地步了吗？
无敌美少女琪：【这种大小姐脾气，我是受不了，若日后我跟她冲突了，打起来了，你也别拦我。】
李雨鸣回了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意思就是说你牛。
一晚上没吃东西李雨鸣也不觉得饿，出去走了一圈回来之后头也不晕了，但是又怕明天继续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她想着要不喝一瓶赵止宇买的藿香正气水吧，意识到没吃东西直接这样喝不大好，于是去扒拉购物袋拿里面的面包，不料翻出来一包爱喜薄荷的香烟。
这是赵止宇买的，忘记带走了，便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个消息。
yu：【你的烟。】
敲完字李雨鸣把那包香烟放进了包里，想着下次见到了在还给他吧。然后就往阳台走去，准备洗个手吃面包。
此时阳台上正站着刚洗完脸的柳竹音，她双眸怔怔地看着远处无尽的黑夜，细腻的双颊上还挂着水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点上的香薰蜡烛放在栏杆上。
香薰的火焰在蜡上跳跃着，她指尖夹着根烟，抬手将烟蒂送到唇边，然后低头将烟头戳到香薰的火焰中，点上，挺身，静默了片刻吐出一团烟雾，那团雪白瞬间消散在了空气中。
此时，李雨鸣嗅到了一阵似曾相识的薄荷烟草味，脑子里像浮起了什么画面，她洗完手进来时瞥见了柳竹音书桌上竟放着一包爱喜薄荷。
已接近凌晨了，她们三人都洗漱完坐在床上了，只有柳竹音还坐在下面，宿舍的灯还没关。李雨鸣跟雷珊珊也不敢大声说话，于是建了个小群在群里默默吐槽着想关灯睡觉。刘琪是很不解，为何要这样惯她。
“服装系的同学，麻烦关一下灯哩，我们要休息了。”刘琪才不惯她直接开口要求关灯。
雷珊珊跟李雨鸣互相看了一眼后又把目光挪到了下铺看着下面的柳竹音，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动作，不料大小姐真的起身朝门口开关处走去，她手上抓着的手机传来扣扣消息提示音。
柳竹音关灯之前还抬眸瞟了一眼坐在床上的李雨鸣，李雨鸣正好撞上她漆黑的双眸，对方眼底的神色给她传递来了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啪。”的一下灯灭了，下面只剩下柳竹音手机屏幕亮着白光，李雨鸣看到柳竹音把亮起的手机屏幕抵到唇边，她拇指点着发语音的按钮，细声地说了句：“从前都是别人羡慕我长的高，我竟也有羡慕别人长得矮的一天。”
无敌美少女琪：【她在说什么啊，真是个怪胎。】
柳竹音说这话之前还特地看了一眼李雨鸣，这难免让她有些对号入座起来，雷姗姗的身高在三人中是排中间的，而刘琪就更不用说了，她是整个宿舍最高的，反倒是自己是宿舍最矮的。
珊珊：【我怎么感觉她这句话损了你们两个人。】
yu：【我163确实比你们矮】
无敌美少女琪：【怪胎，理她作甚。】
珊珊：【跟她一个寝室我有点怕。】
躺下后李雨鸣沉浸在刚才柳竹音说的那句话里，似乎是话里有话。手机在此时振动了两下，是赵止宇回的消息。
赵止宇：【扔了吧。】他是说把那包烟扔了。
赵止宇：【晚安。】
这几日学校都在迎新，先前空寥寥的宿舍楼入住的人终于多起来了，气氛瞬间也变得热闹开来。
李雨鸣来学校之前寄了一箱书，是用的平邮寄的，运输物流较缓慢，到了第四天才到达钱阳。学姐何百卉收到取货电话，发信息跟李雨鸣说那个平邮的快递不送到学校，要自行到站点去取，站点就在离学校不远的那个步行街。
本来何百卉打算带李雨鸣过去取的，但是今天是新生入学的最后一天，她又是文学社的，忙着社团的招新，实在是挪不出时间来。
刘琪刚来到钱阳就在网上接了个拍摄的兼职去拍照了，雷珊珊自请做大模特的助理，帮她提包屁颠屁颠地跟着去见世面了。无奈李雨鸣刚来学校也没交到其他新朋友，凑不到一个伴，只能自己顺着地图去步行街找站点了。
钱阳虽然已入秋，但是不到晚上，温度还是稍高，此时是下午三点多，李雨鸣出了校门坐了几站公交车便到了步行街。
这个地段除了钱阳大学以外还有别的大学，看着步行街擦肩接踵的行人，他们脚步缓慢，一脸谈笑风生，估摸着大多数人都是附近几间大学的新生，趁着正式开学前的一天出来闲逛。
李雨鸣顺着手机地图找到了步行街街尾的那间快递站，进去之后朝寄收件的位置走去，收发工作人员很热情地打着招呼：“您好，请问是寄件还是取件。”
“取件。”
“麻烦提供下收件人手机号码，名字。”
找到件之后工作人员还温馨提示了一句：“这个快递有点重哦，你一个人搬的了吗。”
李雨鸣没有回复，做了个微笑的表情，像是在说，我试试吧。也只能试试了，挪到大路边就可以打车了，也不是很远。
李雨鸣抱起这大箱子因为全是书，实在是真重。从步行街的尾部走到大路的公交站还是有一大段距离的，她把全身力气都集中到双臂，走了一段路又把箱子放到地上歇一会，就这样一挪一歇，已经走到了步行街最热闹的地带了。
旁边的奶茶店飘出浓郁的奶茶香，与隔壁那家手打柠檬的柠檬清香，交杂在一起，又混合上街道热闹的人声，像是一窝可以挑着舀的粥。
有人路过的时候撞了她一下，她也没管那么多，撸了撸袖子准备继续抱起箱子往前挪，她回头探了一眼，这还没走多远背后已经汗津津的了。
李雨鸣正要躬身去抱地上的箱子时，迎面走来两个男人一高一矮，高的带着眼镜，矮的皮肤黝黑嘴里叼着一根牙签。
两男人款步过来停顿在她前面，李雨鸣视线里蓦然闯进了两双皮鞋，以为是拦住了别人的去路了，她只好起身，用脚把箱子往旁边挪了一下，给他们让道。正当她往左让时，她看见其中一双皮鞋也跟着往左，那人开口道：“需不需要帮忙。”他喉咙像卡了沙般粗糙。
李雨鸣这才抬头，眼前堵着她的是个戴眼镜的男的，叼牙签那个没动，两个人都盯着她瞅。
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宽衣，高腰牛仔裤修饰着她那双笔直的腿。半绑着马尾，有碎发垂下。
额头鬓角都挂着细细的汗珠。她的俏脸如同一朵盛开的白雏菊，极清极妍，汗珠在她细腻白皙的肌肤上逗留着，宛如花间朝露，让人心生怜爱。
见状李雨鸣锁着眉头，眼眶微微泛红，有些不知所措，她想直接抱起箱子走人，但是好像来不及了。
那个叼着牙签的男人把牙签往地上一吐，开口说话，语气夹杂着一种似过了一遍油锅的暧昧油腻味：“你陈哥单身，他有力气帮你。”说完还不怀好意地嘿嘿笑了两声。
“别瞎说。”戴眼镜的这个陈哥感觉还挺正经的，也没有要调戏的意思，他说：“你要搬去哪，我帮你吧。”
李雨鸣此时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还身在异乡，心慌得有些发冷。
陈哥正要俯身伸手去搬她放在地上的箱子，就注意到了箱子上面的快递单收件地址，眼睛闪过一丝幸喜的光辉问道：“你是钱阳大学的啊？”
语音刚落旁边那个就搭腔过来：“哟，大学生啊，我这辈子都还没跟大学生说过话呢，给哥留个电话呗。”他一边晃着手上的车钥匙，一边继续道：“坐哥的车，哥哥送你回学校。”
李雨鸣内心此时更是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手指拽着包带，心脏扑扑地跳着，咽了一口口水挤出了半句话：“不用那么麻烦”
“不用那么麻烦，她有脚，自己能走回去。”身后一道熟悉的声线接住了李雨鸣的话，紧接着是一股淡淡的薄荷烟草味笼了过来，李雨鸣瞬间呼吸顺畅开来，如临微风。有感觉到胳膊一紧，身后过来的人攥住了她，对方手掌温度滚烫，是赵止宇。
见那俯身要搬箱子的陈哥，赵止宇抬起一只脚粗鲁地踏到了箱子上，阻止了他搬起箱子的动作。
陈哥弓着身倏地被一只脚闯入视野，他若是头在低一点就要亲到赵止宇的运动鞋上了，立刻停下抱箱子的动作，挺身摆正姿态，神情已然不悦。
接着赵止宇抬起下巴，仗着优越的身高，藐视二人，启唇缓缓地报了一串号码语气嚣张：“打给我，也能联系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