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沉冰浮水（二十三）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七月五日星期二。
颜盛思照常起床，醒来的时候她有一种时间的不真实感，不过她把这个归咎到睡得太久脑子不清醒，整装完毕后便背着书包去食堂吃早饭。
她，颜盛思，普通的16岁高一生。
上午有一节心理课，心理老师是个美丽温柔的女老师。
“同学们，我们上一节课讲了思维定势，那么这一节，大家猜猜会做什么呀？”女老师一身白色碎花裙，语调温温柔柔。
“继续讲思维定势？”
“像之前一样的想象实验？”
“房树人测验？”
同学们议论纷纷。
“好，哪位同学说的房树人测验？”女老师环顾一圈，走到学委身边，拍了拍桌子，“这位同学，怎么想到的房树人测验？”
“随便想的……”学位摸不着头脑，他老实答了。
“总有个思路吧？”
“看到您拿着一叠白纸进来算思路吗？”
女老师哭笑不得，只得放过了他，“好吧。”
随后，她开始揭晓答案。
“这位同学猜的比较接近，那么就由你帮老师发一下白纸吧。一会儿同学们拿到后先不要动笔。”
“好了，现在是不是每个同学都拿到纸了？接下来我们来画图，不过不用担心，不是房树人测验，只是个很简单的心理自测。”
“我来说，你们根据我描述的内容展开想象把心里想到的画在纸上，就这么简单。”
“都准备好了吗？”
班级里气氛热烈。
“看来大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马上开始！安静，都安静一下！各位同学，先闭上眼睛……”
瞬间，班级里声音渐消，最后所有讨论声消失，只剩下女老师轻柔的声音。
“你的面前有一颗种子，它很小很小，你弯下腰把它从地上拿了起来，放在手心里，它摸上去硬硬的、却很光滑，你将它种在了家门口，期待它慢慢长大……”
“过了一段时间，你去看它，发现它已经生根发芽了……现在，请同学们睁开眼睛在纸上画出它的样子……给大家一分钟时间……”
“……画好后请再次闭上眼睛……又过了一段时间，阳光雨露充足，它慢慢地、慢慢地长大，你看到了它的样子……”
颜盛思跟着心理老师的描述在白纸上画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几乎是一闭上眼就脑海中就能浮现那颗种子阶段性长大的样子，就好像……她曾经画过一样。
“好了，还剩下最后的……有一天，这颗小小的种子它终于真正地长大了……”
好黑的天……
“在你的呵护下……”
好大的风……
“它长成了……”
好高的花……
几乎是在心理老师开口的同时，颜盛思的脑海中骤然浮现了一个画面，就像是曾被她深深藏好的东西再次出现了她面前。
天空阴沉沉的，却不是夜幕的黑，而是风雨欲来前的浓稠的暗。
乌云翻滚着，强劲地风呼呼作响，吹得地上的花草沙石从她眼前迅速闪过。
一根足有成人大腿粗的藤蔓在地上疯狂地抽打着，激起更多的细石沙砾。
顺着藤蔓看去，一株高耸入云的食人花就这么突然出现。
那株食人花通体暗红，嘴巴大张着一开一合，有粘液从嘴巴的边缘淌下，一滩又一滩地打在地上，压死了草地上很多不知名的小花。
它的藤蔓向四面八方延伸开来，每一跟藤蔓仿佛都有意识，它们时而腾空、时而横扫。
这时，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照亮了半边天，在冷光的映照下，食人花显得更加可怖，它全身扭动着，一张血盆大口持续分泌着粘液，藤蔓也更加疯狂。
眼前的一切不亚于群魔乱舞。
闪电转瞬即逝，整个天空重新陷入黑暗。
但她的鼻尖依旧萦绕着泥土腐烂的气味、青草的清香、混着一股不知名的腥味和浓浓的铁锈味。
“好了，现在我来看看同学们画的怎么样……”
心理老师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膜似的，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紧接着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颜盛思骤然回神，视线清晰起来。
她看着眼前白纸上留给画种子最后的形态的地方只笔未动，但她眼前却自动补全了那朵硕大的食人花在纸上的样子，它狰狞、丑陋，整个身体都被涂黑，甚至连它周围的空白也打上了密密麻麻的斜线。
心理老师从她身边走过，看向了和她隔着一个过道的那排同学的画。
“……看得出来，同学们想象力都很丰富啊……画的也是……很有特色……”
“大家的画都非常干净……有没有同学的画是有画阴影的，来，老师看一看……”
“都没有吗？好！”
心理老师在下面兜了一大圈，看了几十幅画，最后又回到了讲台上。
“同学们的画我看了大部分，基本都很有趣也很整洁。现在，大家给自己点掌声！”
后排的男生带头鼓掌，带着全班同学也莫名地鼓着掌。
“先恭喜一下一班的同学们，看得出来同学们都比较阳光向上。接下来，我来说明一下画的意象……大家想先听什么？”
“阴影！老师你刚刚为什么问我们有没有画阴影……”有人率先问道。
“诶！这位同学问到点子上了。在这幅画里，阴影部分代表着你们内心深处过不去的事，阴影越重……”
过不去的事越多……
颜盛思脑海中突然冒出这句话，她吓了一跳正想把这想法甩开时，只听心理老师继续道，“过不去的事越多……”
颜盛思震惊得不知所措，她继续听着，发现她竟然可以提前知道心理老师还未说出口的话。
似乎，她曾经上过这样一节一样的心理课……
可是，她又找不出这样的记忆，她上的小学和初中都没有心理课，唯有现在的高中才有。从高一上开始，又都是这个心理老师来负责他们的心理课，如果这节课在他们班已经上过，大家肯定会提出来。
可是，现在每一个人的表现都很正常。
最不正常的……是她……
这一整天颜盛思都心不在焉的，冥冥之中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这种怪异感在她晚上睡前接到颜母电话后达到了顶峰。
“什么？”
“盛思，你奶奶打电话来说你这个暑假去她那，让我把衣服给你理一理，考完试马上就过去。自从你上了高中就没去过，这次暑假好好陪陪老人家。”
“怎么会……”颜盛思喃喃着。
“你奶奶说她特地电话打给过你了，你也同意了的。我打电话就是来问问，你放在家里的衣服要带哪几件过去？那件你大伯母给你买的花衬衫带去吧，还有那条牛仔裙，看着还都很新。你那些旧衣服在自家穿穿好了，穿去公司里，别人看着会笑你的……噢对了，去到大伯母家，别只跟奶奶在一起，也要好好感谢一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