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沉冰浮水（五）
“中午起床铃都结束了，你总算醒了，诶，盛思，你得快点收作业搬去办公室了，刘傅刚带着课本来了，第一节就是她的数学课，一会儿还得搬桌子，你抓紧点。”
颜盛思晕乎乎的，她眨了眨眼安静地听着眼前的人碎碎念着，不确定地喊出一个名字，“叶嘉？”
“啊，怎么了？盛思你不会睡懵了吧？”
颜盛思动了动手臂，有酥麻感传来，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枕着手臂趴在课桌上。
她慢慢抬起头，环顾着四周，熟悉的教室、熟悉的校服、熟悉的面孔……
这里是……
“现在是什么时候……”
叫做叶嘉的女生闻言静静地看了她一秒，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来是真睡懵了。今天星期二，马上就是数学课。诶盛思，你还记得自己要收物理作业吗？昨天老齐可说了，下午第一节课之前把作业交到他办公室，你这个物理课代表睡了一觉就忘了？来来来，我这有风油精，清醒清醒。”
说着，颜盛思鼻子处出现了一小瓶风油精，那刺鼻的味道让她一个激灵。
“我……要收物理作业……”
“嗯哼。”
叶嘉收回风油精盖好盖子，朝讲台的方向努了努嘴，“你睡前收了一波了，那时不还有人没交吗，你就没搬去办公室。”
颜盛思晕乎乎地向讲台走去，上面站着一个短发中年妇女，一身黑色波点裙，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正专注地翻看着教师版数学课本。
刘傅……她高一时的数学老师……
颜盛思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讲台边上的一沓物理必修2同步练习，上面还贴了一张黄色便签纸，记录着几个熟悉的名字。
颜盛思上前撕下便签纸，按照记忆挨个走到那几个人座位边上收作业，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直到收到最后一个人那边，那人坐在倒数第二排，而且是在第二大组里面，他周围的几个男生都还在睡着，看到颜盛思过来他打着哈欠从课桌左上角那一摞书里扒拉着作业，从他同桌上方隔空递给颜盛思。
不知是两人谁没有拿稳，那同步练习啪嗒一声掉在他还趴着睡觉的同桌的头上，随后从头上慢慢滑落，最终直立着掉在地上晃了几下才翻着面倒下。
颜盛思赶紧蹲下捡起，正准备起身，却忽然感到有一道浓烈的视线从上方袭来。
她就着蹲下的姿势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慵懒而又熟悉的双眸。
霎时，颜盛思心跳骤停。
隔了三秒后——
扑通，
扑通。
她胸腔里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眼前的少年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从臂弯里微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有着些许迷茫和懒意，却在对上她的视线后蕴出一分让人看不懂的情绪，脸上还带着睡醒后特有的红，鼻尖沁着一层薄汗，下唇贴着手臂，神色虽然淡淡的，却一直专注地看着她。
就好像，他的眼中只有自己。
是啊，就是这样的眼神，才给了她莫大的错觉和勇气。
颜盛思回神，她起身抿了抿唇，垂着眼不敢看他，用极快地语速说道，“刚刚没拿稳砸到你了抱歉。”
说完便飞快地转身逃似的握紧收来的几本练习本向讲台走去。
因此，她也不知道身后的少年视线一直落在她慌乱的背影上。
“颜盛思……”他喃喃着。
“哎，人家课代表收个作业，不小心的，怎么还记仇啊。”
不知何时再次趴回到桌子上的他的同桌迷迷糊糊地道。
“来来来。”他闭着眼睛右手绕过头从左上角那摞书中抽了一本最上面的，随意地往自己头上砸去，困得再次打了个哈欠，“扯……平了……”
少年看着倒头就睡的同桌，视线在教室逡巡着，似乎还没有睡醒，最后他将桌子前方的笔袋往左侧书上一叠，准备再次趴下的时候，一枚小小的胸牌从笔袋里摇摇晃晃地掉出，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字。
光潜中学
杨苏时
……
就在搬练习本去办公室的路上，颜盛思才完全清醒过来，她想起自己明明是在副本中，可是一个闭眼睁眼的功夫就回到了她的高中时代。
现实与虚妄……
那这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妄……
颜盛思不知道，她再次在脑内呼唤着系统，依旧没有回应。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她抱着练习本大步向前，只能先这么下去了。
等颜盛思把练习本搬去物理办公室回来后发现班级里同学们都在搬动着桌椅。
稍作回忆了一会儿，一些脑海深处的记忆渐渐苏醒。
这是她在光潜中学读高一的时候。
光潜中学一个年级总共有二十个班级，五个火箭班、五个创造班、十个实验班。
一个年级一栋教学楼，教学楼总共五层，一层有五个班，从上到下依次是火箭班、创造班、实验班，最底层的班级不做教学班使用，而是开放成特殊教室。
颜盛思就在火箭班一班，也就是高一教学楼的五楼。
她记得，高一的数学老师刘傅是很有实力的特级教师，当然，可能不止数学老师，几乎所有的任课老师都很有水准，因为整个年级的师资力量是向火箭班倾斜的。
但这其中让颜盛思印象最深的应该就是刘傅的教学方式。虽然刘傅看上去是个死板的教导主任形象，但与之外表相反的，这是一个平时和蔼可亲、上课兴趣高涨的人。她对数学保持着极大的热爱，业余爱好是攻克数学难题，下课时间也很愿意和主动找上来的同学探讨数学问题，并不会严厉地说教。
她将班级里的人每六人分成一组，总共分了八个学习小组，一到她的课，所有人按照学习小组模式自发搬动课桌椅坐好，每六人围成一个圈，方便交流探讨。
一开始，大家都没见过这种上课方式，而且每次上课前都要搬好桌椅、下课后又要再次复原，班级里开始有反对的声音出现，但是在这样的学习模式下上了几节课后，不少人都发现自己学习效率确实得到了提高，尤其是经过了高一上学期的磨合和努力，她们班成了火箭班数学平均分最高的一个班，平均分拉了最后一名两分。要知道，在刚入学的测验中，几乎每个火箭班各科平均分都相差不差的，大家你高我零点五，我高你零点二的，属实没什么特别大的差距。
然而这才一个学期过去，她们班的数学就突飞猛进，这如何能让她们不兴奋呢？因此，她们和刘傅的关系也越来越近，说一句亦师亦友毫不夸张。
更何况，有了多次搬桌椅的经验后，大家开始删繁就简，不再满教室地到处搬，而是就近六张桌子自发围成一个圈，位子上的人带好数学课要用的东西去自己所在的组，桌子留下。
这样确实给她们节约了很多时间。
颜盛思想到这，突然停下了脚步。
时间……时间……
对了，现在是什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