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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他在你们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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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浑身发抖打飐儿,一方面是气的,另外一方面则是怕的, 只能不甘心的盯着杨兼。

    就在这个时候, 外面突然传来大喊之声:“天子!!让我进去,我要面见天子!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老八不会指使刺客的!天子!”

    原来是安平王萧岩, 萧岩的嗓音大喊着, 想要进入牢狱,但是被门口的禁卫军拦住了。

    禁卫军执戟拦住安平王,说:“安平王, 请回罢, 天子有令, 叛乱罪臣,任何人等不得探看。”

    萧岩执意说:“天子是不是在里面?我要面见天子, 一定会有甚么误会!老八不会叛变的!他是皇兄的亲兄弟啊,怎么可能叛变!一定是陈人挑拨离间,那些刺客绝对是诬告!”

    任由萧岩如何恳求那些禁卫, 禁卫们就是无动于衷, 韦艺也被惊动了,走过来劝说:“安平王,我看您还是别难为我们了,这可是叛变的大罪,况且……你们梁主都放弃了,更何况是您呢, 安平王。”

    萧岩听到“梁主”两个字,浑身一震,全身的力气似乎全都被卸去了, 一瞬间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他高大的身躯,呆呆的兀立在阴暗潮湿的牢狱门前。

    牢狱仿佛变成了龙潭虎穴,又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泥沼……

    韦艺以为他便要放弃了,终于肯听劝了,哪知道萧岩只是呆呆的兀立了一会儿,随即又大喊起来:“不行,我要见天子!我要面见天子!老八是我们的兄弟啊!怎么可能叛变!我不信,让我面见天子!”

    昏暗的牢狱中,萧岩的声音仿佛被牢狱放大了,一声一声的传过来,声音有些扭曲,有些变形,但听得真真切切,反而越发的真切。

    ——我们是兄弟啊!

    ——老八是我们的兄弟啊!

    ——怎么可能叛变!

    萧岩的声音,仿佛是带刺的鞭子,一下下鞭笞在河间王萧岑的脸皮上,直到他鲜血淋漓,将整张脸皮毫不留情的嘶啦一声撕扯下来……

    杨兼见萧岑发呆,挑起嘴唇笑了笑,没有因着胜利而“畏缩”,竟然选择乘胜追击,“咄咄逼人”,继续蹂/躏他、践踏他。

    杨兼笑着说:“听听,河间王,你听见了么?听听你的兄弟在说甚么?他说你们是兄弟,不可能叛变,河间王,你觉得自己配做这个兄弟么?”

    河间王萧岑的面容抖了抖,嗓子滚动,但嗓子里好像扎了一根刺,就是无法开口说话,火辣辣的疼,不只是嗓子,脸皮也火辣辣的疼。

    杨兼又说:“在你的兄长心中,你是一个甚么样的人?但事实却恰恰相反,真实的你比兄长们眼中、心中要丑陋十倍,不,百倍。”

    河间王萧岑瞪着杨兼,他的眼神像是一个不甘心,却濒死的野兽,还想要做最后的挣扎,反咬杨兼一口。

    杨兼可不给他这个机会,很是友好的说:“河间王,需要朕把你的兄长放进来么?让他看看你真正的嘴脸……”

    “不!不行!”河间王萧岑突然大吼起来,他的面容更加惊惧了,瞪大了眼睛,方才那野兽的劲头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恳求。

    连萧岑都没注意,自己竟然在恳求杨兼,说:“不能让他进来,我谁也不想见!”

    杨兼笑了笑,说:“你不是谁也不想见,你是害怕,承认罢河间王,你心里有鬼,害怕见任何人。”

    萧岑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哐当”,身体伴随着锁链,重重的坐倒在地上,整个人瘫软无力,好像一滩烂泥。

    杨兼终于满意了,低头看向便宜儿子杨广,说:“乖儿,你现在满意了么?需不需要父父继续蹂/躏他?”

    杨广眼皮一跳,说:“父皇……顽的开心便是。”

    杨广看出来了,甚么替儿子报仇,都是借口,杨兼这是越顽越开心,杨广觉得,让父亲欢心一下也没甚么不好,如果父亲不欢心,很有可能就来蹂/躏自己了,蹂/躏河间王,总比蹂/躏自己要强许多,不是么?

    杨兼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揉了揉杨广的小脸蛋儿,入手就像糯米粉团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杨广吃多了糯米面,所以脸蛋儿长得也像是糯米一样,软软糯糯,还挺有弹力,揉起来手感天下第一!

    杨兼说:“我儿真体贴。”

    河间王萧岑已经从一只高傲不可一世的孔雀,变成了一只彻底斗败的鹌鹑,丢失了羽毛,好像秃尾巴的公鸡,坐倒在地上,眼睛里满满都是落魄,好像一潭死水。

    杨兼伸手拉住杨广,一大一小便要离开,哪知道河间王萧岑的眼神突然一动,说:“杨广他不是你的儿子,他甚至不是大隋的血脉,你难道一点子也不介意么?”

    杨广听到这里,脚步突然顿住,眯了眯眼目,一双狼目反顾,回头死死盯着萧岑。

    杨兼也回过头去,但是目光十足平静,平静的凝视着萧岑,说:“是不是朕的亲生儿子,有甚么关系呢?河间王倒是梁主的亲弟弟,不也想要反叛梁主,将梁主活生生撕碎,自行上位么?血缘里的羁绊,对有些人是恩赐,对有些人……只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杨兼说完,再不理会河间王萧岑,拉着杨广的小肉手,两个人便离开了阴暗的牢狱,独留萧岑失神的坐在地上,眼睛放空,似乎在回味杨兼方才说出来的话……

    河间王萧岑已经下狱,但事实上萧岑并不是刺客的主使,这一点杨兼是心知肚明的,毕竟刺客并没有救活,全部一刀割喉,死得透透的,又怎么可能诬告河间王呢?

    刺客还是要抓的,听说了刺客“复活”的消息,想必真正的幕后主使一定会杀了刺客灭口,以防万一,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蹲守,把那个幕后指使钓出来。

    这次别宫之行,负责护卫工作的,大隋这面是韦艺,梁人这面则是安平王萧岩,两个人全部奉命前来谒见。

    杨兼让二人平身,说:“刺客的主使想必已经听说了刺客起死回生的事情,必然会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你二人一定要严防死守,抓住这个主使之人。”

    萧岩迟疑的说:“天子……刺客的主使,果然不是河间王么?”

    杨兼很坦然的说:“不是。”

    韦艺则是尴尬了,额角狂跳了好几下,自己信誓旦旦的奉命去抓人,结果河间王萧岑不是刺客,这可就打脸了……

    萧岩立刻说:“那天子为何将老八下狱?他是无辜的啊。”

    “他并不无辜,”杨兼微笑说:“有的人,和你看到的并不一样,他的面相,和他的心窍,并非表里如一。河间王虽然不是刺客的主使之人,但是叛变确实是真的。”

    萧岩似乎受到了打击,一张憨厚的脸面慢慢龟裂,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说喃喃的:“可……可我们是兄弟啊,小时候……小时候的干系,明明那般好……”

    杨兼说:“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抓住刺客主使,这个刺客主使,很可能是陈人。”

    萧岩和韦艺心头一震,立刻拱手说:“是!”

    杨兼摆摆手,说:“去罢,尽快部署,以防万一。”

    韦艺领命,大步离开大殿,萧岩却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立刻离开,脚步缠绵,反而有转头走了回来,咕咚一声直接双膝一曲,跪倒在了地上,说:“天子,外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杨兼似乎已经看透了萧岩,知道他想要说甚么:“既然是不情之请,你还是想要开口?”

    萧岩点点头,说:“或许在天子眼中,外臣十足的不知抬举,但……但外臣还是想要恳求天子,请天子网开一面,放河间王一条生路。”

    杨兼平静的说:“你该恳求的,并不是朕,而是你的皇兄梁主,毕竟他要叛变的并非我大隋,而是你们大梁。最容不下他的人,也并非朕,而是你的皇兄。”

    萧岩高大的身躯竟然有些发抖,杨兼好像说对了,狠狠的戳在萧岩的心窝子里,他沉默了一下,说:“谢天子提点。”

    神医徐之才赶来别宫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还有河间王萧岑下狱的事情,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如此一来,刺客复活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别宫里里外外全都听说了。

    想必,那个幕后指使也听说了……

    杨兼心里头有一个幕后指使的考量,自然是吴明彻的侄儿吴超了,吴超假扮成梁人难民,潜伏在使团中,说他没有企图,杨兼是不相信的。

    但是有一个很大的疑问,那就是……吴超只是一个梁人难民,捧剑的力士而已,他是怎么将刺客带入别宫的,别宫防守如此严密,凭吴超一个人是绝对做不到的。

    况且刺客死的时候,吴超并没有离开屋舍,简而言之,下手的人,另有其人,很有可能就是这个藏在昏暗之中,一直操纵局面的人。

    因此杨兼并没有直接抓住吴超,而是等等看,看看那个昏暗里的人,会不会按捺不住,再次出手。

    杨兼安排了中官何泉监视吴超,何泉与吴超下榻在一个屋舍,自然很是方便监视。

    这日夜里,一切都静谧无声,冬日的黑夜无比漆黑,笼罩着整个别宫。

    何泉今日不当差,已经就寝了,吴超也是,他整日里傻兮兮的,也没甚么事情可做,早早的躺在床上。何泉就寝的时候,吴超已经呼呼的打起鼾声,好像睡得十足深沉,怎么也吵不醒似的。

    时辰慢慢推移到了后半夜,别宫更是机警,就在此时……

    “吱呀——”

    轻微的响动响起,前一刻还打着雷霆鼾声的吴超,下一刻突然睁开了双目,那双清明的眼目,一点子也不像是一个刚醒之人的眼神,吴超好像从未睡过一样。

    他睁开眼睛,并没有立刻动弹,而是静静的凝视着黑夜,随即慢慢转过头去,查看何泉。

    何泉躺在床上,已经陷入了熟睡,并没有醒过来。

    吴超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和平日里傻兮兮的模样一点子也不一样,整个人从一只傻狗,好像蜕变成了一只疯狂的野狼。

    吴超慢慢的起身,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他翻身下床,悄无声息的推开舍门,侧身从舍门走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吴超离开之后,本在熟睡的中官何泉也猛的睁开眼目,原来这一屋舍竟然没有人在歇息。

    何泉奉命监视吴超,自然要十足警戒,听到吴超翻身下床的动静,立刻就醒了,不过没有立刻睁开眼,而是让吴超离开,自己这才起身,小心翼翼的也跟着出了屋舍,跟踪在吴超身后。

    吴超离开屋舍,熟练的避开禁卫守卫,看来他这些日子装疯卖傻,做了不少功课,已经完全熟悉禁卫的巡逻路线,没有惊扰任何一个人。

    何泉在后面跟着,不由眯了眯眼目,这个方向……果然是去牢狱的方向,看来吴超真的是想要灭口刺客!

    何泉看到这里,心窍猛跳,这件事情必须立刻告知人主。

    何泉这么想着,只是一刹那,前面的吴超一拐弯,明明牢狱就在面前,他却突然拐向了别的地方。

    何泉奇怪的皱了皱眉,难道吴超不是去灭口的?牢狱明明就在眼前,但是吴超并没有进入牢狱,而是拐到了别的地方去,或许……

    何泉心头一震,或许是和他的同党见面?眼看着吴超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生怕跟丢了吴超,立刻提步向拐追过去。

    何泉一转,拐过拐角,但是眼前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影儿,按照吴超的步伐,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走远,何泉有些着急,左右看了看,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查看到吴超的人影。

    却在此时……

    一个尖锐的东西抵在何泉的腰间,随即听到一个沙哑低沉的嗓音,满含戏谑的笑意在耳畔响起。

    “在找甚么人?我能帮忙么?”

    吴超!

    是吴超!

    何泉这才醒悟过来,是自己大意了,刚才生怕追丢了吴超,结果并没注意这是一个陷阱,吴超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尖锐的匕首抵在何泉的后腰,尖端慢慢的滑动,顺着何泉的衣带从后背一直滑到正面,吴超的脚步一点点挪动着,很是小心戒备的盯着何泉,慢慢转移到了何泉的正面,两个人终于四面相对。

    吴超还是用匕首抵着他,分明是同样的面容,但仿佛另外一个人,与日前傻兮兮的奴仆模样完全不同,唇角挂着痞里痞气的笑容,斜斜的一挑唇,说:“你果然识得我,当真是失算,竟然让你这个小小的中官,坏了我的好棋。”

    何泉被匕首抵着,但是并没有惧怕的神色,反而很是镇定,平静的脸面犹如止水一般,眼神凝视着吴超,说:“怎么,陈人的将军,看不起中官么?”

    吴超又是一笑,他的笑容一直痞里痞气的,一只手握着匕首,另外一只手提起来,食指压在唇上,笑着说:“嘘——噤声。我知道你想要把禁卫引过来,但是很不巧,这地方是禁卫的死角,他们夜间巡逻是不会过来的,明日一早,才会有仆役过来打扫灭灯,所以……你大可以不必如此费心。”

    何泉的心思被吴超一下点明,他心头一凛,脸色僵硬了不少,眼眸一动,不顾抵在自己身上的匕首,突然便要大喊。

    何泉一张开嘴,还没发出嗓音,后颈猛地一麻,大喊的嗓音变成了痛苦的呻/吟,眼前一黑,“嘭——”一声,陡然失去了意识,倒了下去。

    吴超伸手接住,以免何泉倒下去的声音太大,会引来禁卫,将他拖入拐角的深处,让何泉靠坐在墙壁上。

    随即抬起手来,笑着拍了拍何泉的脸面,说:“破坏了我的大计,那我就……扒光你的衣裳好了。”

    吴超说着,真的动手去扒何泉的衣裳,将衣带抽下来,解开外袍和帽子,随即也把自己的粗衣解下来,动作干脆利索的换上何泉的中官衣袍,用自己的粗布衣带捆住何泉的手脚,又把衣袂塞在何泉的嘴里,让他无法发声。

    兑换装束之后,吴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何泉身子骨匀称适中,和吴超的身形诧异很大,幸而中官的衣袍宽松,所以吴超换上也算差强人意。

    吴超换好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抬起手来,“啪啪”拍了拍何泉的面颊,何泉昏迷的靠着墙壁,头一歪,正好撞在墙上,虽然力度不大,但一瞬间便醒了。

    “唔!!”

    何泉想要张口大喊,但是被堵住了口舌,他想要动作,却被捆住了手脚,奋力的挣扎了好几下,冷风一吹,嗖嗖的冷气席卷着全身,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裳被扒掉了,竟然穿在吴超的身上!

    何泉瞪大眼目,睚眦尽裂的怒瞪着吴超,吴超蹲在他面前,挑唇一笑,说:“乖乖在这里等着罢,天亮自会有仆役找到你,用不了多久,哦是了……今儿个寒冷,千万别冻冰了。”

    他说着,把堵住何泉嘴巴的衣袂整理了一下,衣袂嘟着嘴巴,衣袍盖在何泉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先走了,多谢你的衣裳。”

    “唔——!!”何泉奋力大喊,但是衣袂堵得太严实,他的嘴巴张到了极致,怎么也吐不出衣袂,根本喊不出来,嗓子里只能发出闷闷的声音,完全不足以引来禁卫。

    吴超心情极好,整理了一下中官衣裳,便笑着离开了,拐出拐角,那个方向是牢狱!何泉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急的满头热汗,不甘心的仍然唔唔大喊着,使劲挣扎着捆住手脚的衣带……

    吴超一身中官的衣裳,身上还有天子杨兼身边的牙牌,可谓是畅通无阻,行走在别宫中,和禁卫军打了一个照面儿,禁卫军根本不会阻拦他,任由同行。

    吴超一帆风顺的来到牢狱门口,狱卒不认识吴超,但认识他的牙牌,一看到牙牌,便知道是伏侍天子的中官,这样的中官虽然是宦官,但每日里都和天子见面,因此完全不能得罪。

    牢卒点头哈腰的让路,将牢狱的大门打开,吴超堂而皇之的走进去,一直向关押刺客的深处牢房而去。

    牢狱之中,韦艺和萧岩都在,二人亲自把守,眼看着有人走进来,韦艺开口说:“甚么人?”

    韦艺是识得吴超面相的,因此吴超故意压低了头,很是恭敬的模样,加之牢狱中本就昏暗,不见日光,因此韦艺并没有看清楚他的面相。

    吴超装模作样的说:“天子亲自审问刺客,令小臣前来提审。”

    韦艺一听,和萧岩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立刻戒备起来。

    他们虽然没看出来是吴超,吴超也做足了准备,但是刺客已经死了,只有不知情的人才觉得刺客起死回生了,杨兼又怎么会亲自提审一个死鬼呢?

    韦艺唇角一挑,不动声色地说:“如此,那你随我来罢,刺客在最里面的牢房。”

    吴超点点头,压低了头颅,跟着韦艺往里走,萧岩也转过身来,跟在最后面,两个人将吴超夹在中间,一直往牢狱的深处而去。

    韦艺停顿在最深处的牢房门口,指着牢房说:“就在那里。”

    牢房里面似乎有一个人,趴在地上,身上盖着袍子,因此看不清晰面相,韦艺打开牢房们,锁链发出“哐哐哐”的响声,随即说:“你自己去把他带走罢,他受了重伤,动弹不得。”

    吴超压低了头,点点头,恭敬的走进去,刚进去没两步,韦艺突然提起腿来,屈腿很狠一踹,“嘭——”一声,将吴超直接踹进牢房中。

    萧岩反应也很快,立刻跟上去,“嘭!”又是一声巨响,将牢房门一关,两个手脚麻利,将锁链绕上一扣!

    吴超被踹了一脚,稳住身形,向前踉跄了两步,正好来到“刺客”身边,猛地一掀开袍子,甚么刺客?根本不是刺客,下面竟然是用茅草扎的一个假人,脸上还贴了眼睛鼻子,小眼睛绿豆大小,还一大一小,鼻子是扎的一根萝卜,嘴巴则是挂在茅草上的韭菜叶子,已经发黑腐烂了,草人扎的比巫蛊娃娃还要可怕。

    吴超心里咯噔一声,这时候才知道中计了,立刻反身要走,哪知道萧岩和韦艺反应很快,已经将牢门关闭。

    “哈哈!”韦艺抚掌笑着说:“中计了罢!好啊,还穿着中官的衣裳,想要蒙骗你阿爷我?!嫩了点,我倒要看看你是谁!”

    韦艺说着,震惊的说:“吴超?!”

    韦艺震惊,并不是因着不知吴超是陈人,而是在震惊最后还是只钓上来吴超,没有钓上来藏在暗处之人,看来这个人藏得很深,还是不肯抛头露面。

    大半夜的,韦艺和萧岩抓住了吴超,立刻来请示杨兼,梁主萧岿听说抓到了主使刺客之人,也急匆匆的赶过来。

    杨兼还在睡梦中,实在不想起床,这些日子总是大半夜的闹腾,杨兼觉得自己的黑眼圈已经砸到脚面了。

    杨广看着父皇裹在被子不愿意起身,无奈的跪坐在床牙子上,小肉手拍着杨兼的被子卷儿,说:“父皇醒醒,醒醒,韦将军和安平王抓到了刺客主使,梁主也在等了,父皇快起身罢。”

    杨兼蒙在被子里装作蚕宝宝,使劲鼓秋了两下,闷闷的说:“凭甚么让父父大半夜加班,儿子你没有心,是不是父父的亲儿子?”

    杨广“呵呵”冷笑了一声,说:“好像还真不是亲的。”

    杨兼:“……”

    杨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杨兼从被子里挖出来,洗漱穿戴整齐,从寝殿的内侍走出来,来到正殿的大堂之中。

    韦艺和萧岩亲自押解着吴超,两个人一人一个肩膀,压着吴超“嘭!”让他跪在地上。

    杨兼一看吴超这个装束,登时笑了起来,颇为提神醒脑,说:“朕的身边儿,如何有这么神武高大的壮汉小太监了?”

    杨兼调戏的意思很明显,吴超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杨广仔细一看,蹙眉说:“父皇,这牙牌,应是何泉的。”

    杨兼方才没注意,被儿子一提点终于看出来了,可不是何泉的牙牌么?连衣裳也是何泉的,这个衣料子还是杨兼以前奖赏何泉的,和旁的中官衣裳衣料子不太一样。

    杨兼说:“何泉呢?”

    吴超终于开口了,痞里痞气,又轻飘飘的说:“杀了。”

    “杀了?”杨兼眯眼。

    吴超笑着说:“你派了一个小太监来监视我,我不杀了他,难道留着他供着他么?或者你想让我来个先奸后杀?要不然杀了之后大卸八块剁成肉泥,给你加餐?”

    杨兼轻笑一声,说:“你若是把何泉剁成肉泥,朕就把你做成茄盒。”

    他说着,转头对韦艺说:“去派一队人找找看,尤其是别宫的死角。”

    “是!”韦艺立刻大步跑出去,招呼了一队禁卫军,在别宫四处查看。

    果不其然,不一会子就在别宫的死角发现了中官何泉,何泉还在努力的挣扎着,嗓子都喊哑了,但是声音太小太小,若不是韦艺找过来,根本发现不了,恐怕要等到明日早上才能发现了。

    何泉没了外袍,冻得手脚冰凉,额头又是挣扎的热汗,简直是寒热交加,韦艺跑过来,赶紧给他松绑,又让人拿来袍子,说:“你怎么落魄成这幅模样?”

    何泉紧张的说:“吴超!!吴超去了牢狱!他要杀刺客!”

    “嗨,”韦艺说:“放心好了,吴超已经被抓住了,这会子天子正在提审呢。”

    何泉狠狠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的,额角青筋直蹦,他咬着后槽牙,韦艺甚至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

    韦艺找到了何泉,立刻来复命,同时来复命的还有何泉,何泉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从殿外走进来。

    何泉走进来,躬身拜见,说:“小臣拜见天子,拜见太子,见过梁主。”

    他礼数周全的一一拜见之后,这才站起身来,看到了大堂之中被押解的吴超,吴超的武艺惊人,和元胄有的拼,因此萧岩不敢懈怠,一直亲自押解着吴超。

    何泉的脸色黑下来,一句话没说,突然大步走过去,来到吴超面前,吴超痞里痞气的开口说:“还没冻死呢?你要感谢我的不杀之恩,我……”

    他的话说到这里,还没说下去,众人只听到“咕咚!!”一声,何泉竟然提起腿来,一脚踹过去,吴超一句话没说完,也没有防备,被狠狠一踹,来了一个王八大翻个儿。

    萧岩傻了眼,赶紧后退一步,以免被误伤。

    杨兼则是笑了笑,也没在意,说:“要不要再踹几脚?踹完之后,朕好提审罪贼。”

    吴超倒在地上,因为被五花大绑,所以根本爬不起来,他倒是随遇而安,直接倒在地上不起来了,反而成了躺着。

    何泉整理了一下子散乱的衣袍,冷冷的瞥斜了吴超一眼,随即恭敬的对杨兼说:“小臣失礼,已经踹够了。”

    杨兼点点头,说:“那现在开始提审罪贼罢。”

    吴超躺在地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你们大可以不必如此费心,不管你们想问甚么,要问甚么,我都不会说的。”

    杨兼冷笑一声,说:“你不说,是因着你从未见识过朕的手段。”

    “手段?”吴超还是一脸不屑,吊儿郎当的躺着,如果可以,他绝对会翘起腿来,说:“隋主的手段,那可是如雷贯耳啊,我早就听说过了,甚么阉割啊,宫刑啊,比比皆是,我是听说过的,不过……我并不怕。”

    杨广冷声说:“你还是个硬骨头。”

    吴超摇摇头,说:“非也,我并非是个硬骨头,但是你们需知道,我叔父可是大陈的大将军吴明彻!你们若是对我用刑,惹怒了吴明彻,想想后果,到时候兵临城下,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啊。”

    杨广说:“你以为孤会怕一个小小的吴明彻么?”

    杨广还真是不怕吴明彻,因着上辈子,吴明彻英明一世,最后还是做了俘虏,打了败仗被抓起来。

    吴超笑着说:“非也,你不怕吴明彻,但是有人怕吴明彻,你们若是对我用刑,我叔父就会攻打江陵,放水灌城,让江陵寸草不生!”

    韦艺蹙眉说:“我们对你用刑,你打梁人做甚么?你这人是不是傻?”

    吴超说:“我傻?我看你们才傻!柿子当然要捡软的捏,我叔父不打梁人,反而打隋人,是不是才傻?”

    韦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吴超不是傻,他也不是算不过来账,他是太无赖了。

    他这么一说,梁主萧岿的脸色便非常难看,阴测测的凝视着吴超。

    但是吴超真的说对了,如果吴明彻打来江陵,他们很难应对,吴明彻善于水战,大梁的地界正好多水,是吴明彻的战场,况且吴明彻最喜欢的就是大水灌城,江陵如果被灌,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威胁,杨广虽然不在乎,但是梁人在乎,如今梁人和他们是结盟的干系,又不好撇开这个盟友,自然会被吴超牵制,不得不说,他这个无赖刚刚好,倒是极聪明的。

    杨兼说:“朕问你,你的同党是甚么人?”

    “同党?”吴超笑着说:“我需要同党么?”

    杨兼一笑,却满是嘲讽,说:“就凭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把那么多刺客带进别宫,如果你没有同党,是如何做到的,真不是朕看不起来,你没有这个能耐。”

    吴超不在乎杨兼的嘲讽,脸皮子很厚的模样,还是挂着痞气的笑容,说:“不用再问我了,问我也是不会说的,再者说了,偷偷跟你们说一句实话罢,其实——我也不知道同党是谁。”

    “吴超!”萧岩押解着吴超,断喝一声:“我劝你老实点!”

    “我很老实啊,”吴超说:“你看我规规矩矩的躺这里,怎么就没老实了?我老实得紧!与你们说了实话,你们竟然不相信我,那我也没法子了。”

    杨兼微微蹙眉说:“你不知同党是谁?”

    吴超说:“千真万确,不能再真了,你们就算逼迫我,我也不知道,这可不是敷衍你们,是实话。”

    他说着,顿了顿,又笑着说:“我从未见过这个人,只知道他的权利很大,能把这些刺客藏在你们中间,而且神不知鬼不觉……说不定——”

    他说着,还翻了个身,拉长声音,眼目扫过众人,说:“说不定,这个人就在你们中间。”

    “是了,是韦艺。”吴超点名韦艺。

    韦艺吓了一跳,使劲摇手,说:“不是我!你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联合陈人安排刺客!绝对不可能!”

    吴超挑眉说:“绝对不可能?不然,你有这个能力,你是别宫的禁卫统领,你想要安排几个刺客,不就像食豆子那么简单么?再者说了,我听说韦艺你是前蜀国公尉迟迥的门生,曾经参与造反叛变,能叛变第一次,为何不能叛变第二次?你到底是否投靠了陈人,也未可知。”

    “我没有!”韦艺连声大喊着:“我没有叛变!天子,您要相信卑将,卑将真的没有安排刺客!”

    吴超把目光划开,又放在萧岩的身上,笑着说:“啊不对,我记错了,同党应该是安平王。”

    安平王萧岩蹙起眉头,憨厚的表情阴沉下来,竟然有几分威严,冷喝说:“罪贼!你诬陷完车骑大将军,又要来诬陷我了么!?”

    “怎么会是诬陷呢?”吴超笑说:“你们想想看,萧岩可是梁人的禁卫统领,此次前来别宫,就是他负责兵马,他想要塞几个刺客进来,不是同样易如反掌么?”

    萧岩怒喝说:“我这样做有甚么好处?!”

    吴超笑着说:“好处?那可就多了去的。安平王乃是前梁主的第五子,老大老二和老四都蚤死过世,唯独老三还活着,老三明明是第三顺位,却如此幸运,成为了当世人主,萧岩,你甘心么?如果老三没有了,你就是梁主啊!所以你勾结陈人,派出刺客,欲图刺杀幼公主,破坏隋人和梁人的干系,如此一来,你便方便上位了。”

    “你胡说!”安平王萧岩说:“皇兄是我三兄,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皇位,便向兄长下毒手呢?!”

    “哎呀,”吴超突然想起了甚么,说:“瞧瞧,瞧我这记性,不对不对,不是安平王,我记起来了,可能是梁主本人啊。”

    梁主萧岿冷冷一笑,倒是沉得住气的,说:“哦?转了一圈,你终于要诬陷寡人了?”

    吴超说:“自然,你可是梁主啊,比起韦艺和萧岩,你更方面安排刺客不是么?刺客不刺客的,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再者说,你也有动机,假装和隋人交好,然后借助陈人的势力,和隋人翻脸。如果幼公主在别宫遇刺,就算行凶之人不是隋人,隋人也逃不开干系,不是么?你便找到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脱离隋人的掌控……”

    吴超幽幽的说:“明明都是人主,你却是个提线的人主,一直被人操弄掌控,以前是不得不归顺周人,现在是不得不归顺隋人,萧岿啊,你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不会甘心的,不是么?”

    吴超说了一圈,已经指控了三个人,而且全都有理有据,完全站的住脚。

    说了一圈下来,吴超又盯着小小的杨广看,说:“至于隋人的小太子嘛,看起来也很像是我的同党……朝中那么多反对太子的呼声,如果隋天子死了,你便可以顺利上位,所以窝藏安排几个刺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杨广冷笑一声,还未说话,杨兼突然大步走上前去,拦在杨广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躺在地上吴超,说:“好一张灵牙利齿啊。”

    “还行还行。”吴超不知死活的笑着。

    杨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既然你的嘴巴是用来挑拨离间的,朕看你便不用吃饭了……堵上他的嘴巴,不要给他饭食,也不要给他水饮,正好帮助吴大将军减减肥。”

    “减……”吴超的笑容终于龟裂了,不可置信的说:“减肥!?我这一身需要减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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