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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三日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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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兼刚走出来没多久, 肃穆的幕府营帐中喊叫的声音越来越大,惹得不知情的将领全都来查看情况。

    韩凤奇怪的说:“何人惨叫?”

    高延宗也来看热闹:“怎么了怎么回事!”

    杨瓒还以为二兄出事了, 连忙赶过来,结果路上遇到了杨整,激动的说:“二兄,你没事罢!”

    杨整奇怪的说:“无事,不是我。”

    众人来到幕府营帐之外,正好看到徐敏齐快速从营帐中跑出来,口中也不结巴了, 一路喊着:“杀人了……杀人了!快拦住他!”

    徐敏齐身材高大,一路快跑, 那模样好像一匹矫健的骏马般, 简直势不可挡, 众人吓得立刻全都后退开来,紧跟着便看到幕府营帐的帘子“哗啦”被粗暴的打起来, 有人追在后面。

    是齐人开府将军,刘桃枝!

    刘桃枝冲出来, 追在徐敏齐身后,说:“站住!”

    徐敏齐看到众人, 立刻冲过去, 绕着众人打圈, 把大家当成了天然的防壁, 一面绕一面说:“快拦住他!拦住他!”

    刘桃枝跟着徐敏齐绕了好几圈,最后站定在原地,徐敏齐一直在打转,下意识往前跑,“嘭!”一声和刘桃枝撞了一个正着, 刘桃枝一把抓住徐敏齐的衣领子。

    别看徐敏齐身材高大,虽不如狼皮那样铁塔一般高壮,但是和杨整、韩凤此类都有一个拼。可徐敏齐本人性格内向又温吞,被刘桃枝一把抓住衣襟,宛若一只“巨型白兔”似的,连忙向杨兼求救,说:“将军救我!会……会出人命的!”

    刘桃枝阴测测一笑,说:“今儿个就是神仙来了亦救不了你,早知今日,看你还有没有胆子出卖于我,你这个小人!”

    徐敏齐唯唯诺诺,扎着手都不敢挣扎,用蚊子一样的小声说:“你……你还不是投效了将军,与我只是五十……十、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区别……”

    “你说甚么!?”刘桃枝一听,徐敏齐竟然还敢诋毁自己。

    不过徐敏齐说得对,虽徐敏齐是那个归顺的最不轰轰烈烈,没甚么可圈可点之人,但其他人就算轰轰烈烈,可圈可点,也都是归顺,和徐敏齐本质上没甚么区别。

    高长恭和高延宗是为了国仇家恨,心如止水;韩凤是游戏人生,站哪面儿都没差;刘桃枝为了钱财,给钱办事儿;徐敏齐则是为了保命,不需要一句话便归顺。虽然凡事不同,但是徐敏齐说对了,投降就是投效,一百步和五十步,为甚么要互相取笑呢,谁也没有绝对的优势。

    刘桃枝瞪着徐敏齐,他倒不是想要取笑徐敏齐,而是咽不下这口气来,想他独行仗剑,从来没输给甚么人,如果要输,估摸也输的生死无惧,轰轰烈烈,结果……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徐敏齐这个阴沟,不但不轰轰烈烈,而且还唯唯诺诺。

    杨兼走过来,笑得一脸温柔,仿佛一个绝佳的好上司,说:“来来,让兼为二位做个和事佬儿,如何?再怎么说,徐医官也是咱们这趟的功臣,功不可没,小桃子啊,要不然……你就退一步。这样罢,让徐医官给你做一个月的仆役,听你使唤,你觉如何?”

    刘桃枝一听,眼睛眯起来,一双狭长的双眼中满满都是算计,冷冷的说:“勉勉强强。”

    杨兼又看向徐敏齐,说::“徐医官,你看如何?”

    徐敏齐躲在身材高大的杨整后面,猫着腰,小声又结巴的说:“下下下……下臣觉得不不不不不——不怎么样……下臣又又……又没做错……”

    他说到这里,便被刘桃枝给瞪了,吓得立刻缩起来,断断续续的说:“下下下……下臣还要要——要给医患诊……病、病,不……不能伏侍刘……刘开府……”

    杨兼像是个墙头草一样,说:“这么一听,也有道理,真是公说公没有理,婆说婆有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这样罢……本将军在这里给你们见证,要不然这件事情咱们就一笔勾销,小桃子大度为怀,这一个军营的,哪里还有隔夜的仇?床头打架床尾和,来来,握个手,一笑泯恩仇。”

    高长恭眼皮直跳,将军这说辞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一点子也不像是和事佬,反而像是个……浑水摸鱼的骗子。

    刘桃枝给他那一套套说辞说的都懵了,徐敏齐则是惧怕刘桃枝“迫害”,第一个同意一笑泯恩仇,杨兼便拉着两个人的手,手动握手,说:“好了,这样便讲和了,以后都是兼的人,一定要和和气气。”

    他转头看向右侧的刘桃枝,说:“和气生财。”

    刘桃枝冷哼了一声,也没说别的话。

    杨兼又转头看向左侧的徐敏齐,说:“和气保命。”

    徐敏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同同同……一个营地,下……下臣不——不会计较的。”

    杨兼弹了个响指,说:“如此甚好,那大家都散了罢,散了罢,没甚么好看的,都回罢。”

    一场闹剧这才慢慢谢幕,众人纷纷离开幕府营帐,刘桃枝临走之时还瞪了一眼徐敏齐,随即甩袖离开。

    车骑大将军杨整已经回归军中,只是记忆还有些混乱,因此需要慢慢调理,大军又活捉了齐军主将和士开,可谓是大获全胜,直接解开了宜阳的危机,成功拿下宜阳。

    如此一来,众人便可以有条不紊的去和宇文会的军队汇合,杨兼拜别了孔城防主能奔达,很快带领大军,还有和士开的俘虏,浩浩荡荡的往宜阳府署,去与宇文会汇合。

    宇文会已经听说了大获全胜的消息,立刻亲自迎接出去,一直迎出了很远,遥遥的便看浩瀚的大军,犹如一片海洋,朝他们开过来。

    宇文会立刻翻身下马,向前冲去,一路跑一路说:“你们可来了!”

    杨兼也翻身下马,迎上去,说:“大将军,久违了,劳烦你带着这么点子人马驻守宜阳。”

    “你也知道?”宇文会笑着骂:“你也太不是东西了!两千啊,两千人马,让我守住宜阳,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咚!”一声已经被人一把推开,宇文会根本没防备,差点跌在地上,扑出去来一个狗吃屎,还是旁边的宇文胄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宇文会,才没让宇文会出丑。

    定眼一看,是尉迟佑耆!

    尉迟佑耆从后面冲过来,一把拨开人高马大,像影背一般的宇文会,随即抱住杨兼,大喊着:“世子!您没事太好了!”

    杨兼感觉被人撞的差点跌一个跟头,赶紧抱住尉迟佑耆,抬手摸了摸尉迟佑耆的发顶,笑着说:“小玉米,你这是撒娇呢么?”

    尉迟佑耆方才太激动了,毕竟他听说了和士开的军队围剿偷袭杨兼的事情,尉迟佑耆又不在军中,来到宜阳报信,一直提心吊胆的。

    尉迟佑耆赶紧退后两步,拱手说:“世子,佑耆失礼了。”

    杨兼笑眯眯的又拍了拍尉迟佑耆的发顶,说:“无妨,你这个年纪,就应该撒撒娇才对。”

    虽尉迟佑耆这个年纪放在现代,还在读高中,但是放在古代,已经上过好几次沙场,早就过了撒娇的年纪了。

    宇文会突然睁大了眼睛,震惊的说:“车骑大将军!真的是你!”

    宇文会来到宜阳的时候,众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想到有惊无险,杨整又回来了,宇文会和杨整也算是旧相识,立刻大步踏上去,伸手去拍杨整的肩膀,说:“你可是回来了!怎么还壮实了?这一路怕是养的也太好了!”

    杨整被“砰砰”拍了两下肩膀,愣是没有反应过来,随即一脸迷茫的说:“你是……?”

    宇文会一愣,指着自己鼻子尖儿,说:“你不记得我了?”

    杨整挠了挠后脑勺,傻笑一声,说:“实在对不住,我的记性有些混乱,哦……是了!”

    杨整说着,似乎想起了甚么,恍然大悟说:“你是不是……是不是大虎!对对,就是大虎!我见你特别面善。”

    “大……大……”宇文会被他说得直发愣,说:“大虎?!大虎是谁啊?”

    老三杨瓒立刻阻止了杨整的恍然大悟,说:“二兄,大虎是二兄养的一条猎犬,前年已经过世了,二兄怎么还想着大虎呢。”

    宇文会:“……”原来是一条老……狗……

    而且已经过世了。

    杨整一听,露出讪讪的笑意,说:“对、对不住啊,我就说记性有些混乱,实在对不住啊,那你是……”

    他说着,看向杨瓒,想请杨瓒帮忙提点提点,杨瓒瞥了一眼宇文会,轻飘飘的说:“他啊,无关紧要,不记得也没关系,二兄不必费那个神。”

    “你……”宇文会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转头看着杨兼,说:“你这两个兄弟,怎么都骂人不带脏字儿?!”

    杨兼挑唇一笑,笑容无比宠溺,似乎十足纵容两个弟弟调侃宇文会,说:“难道骠骑大将军想要带脏字儿的骂法?兼可以勉为其难,迎难而上啊。”

    宇文会眼皮狂跳,说:“不需要,真真儿的谢谢你了!”

    杨广无奈的摇摇头,小大人一样负手而立,留着他们在门口瞎贫嘴,自己则是迈着小短腿儿,率先走入宜阳府署。

    因着拿下了和士开的三万大军,整个府署也十足的欢心,气氛非常高涨,宇文会还特意准备了好些个吃食,打算设下燕饮,款待庆功。

    杨兼在幕府中坐定,宇文会把各种文书全都拿出来,想让杨兼这个主将过目看一看,哪知道杨兼却说:“这些都不着急。”

    “这些还不着急?”宇文会震惊。

    杨兼笑着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大将军亲自坐纛儿,这些个条条目目,还需要兼来费神么?”

    宇文会一听,心中好生感激,杨兼这个人虽然平日里没正形,但是在关键时刻,总是能让人如此感动。

    宇文会心中一震激荡,犹如沸腾的血水,恨不能头发尖儿都沸腾起来,哪知道下一刻,杨兼却笑着说:“咱们先来聊聊,那日里兼写信,嘱托大将军采办的胥邪,如何了?”

    椰子?

    杨广冷漠的小狼眼瞬间变成了小猫眼,圆溜溜精光四射,一脸期盼看过来,被杨兼抓了一个正着,咳嗽了一声,掩饰的错开目光。

    宇文会说:“哦对了,胥邪,是有这么回事儿,我托人去找了,找到了,堆在膳房里了。”

    椰子是南方的水果,按理来说在北朝很难找到,但是宜阳可是风水宝地,自古以来都是交通枢纽,可谓是四通八达,杨兼见小儿子这么喜欢椰子,简直就是个椰子控,无椰子不欢,便写信给宇文会,让他找人采办一些胥邪。

    宜阳有很多往来的商贾,想要采办一些胥邪不是问题,宇文会置办好了,全都令人堆在了膳房,足足十几二十个。

    宇文会以前也不知这是甚么东西,采办的仆役向商贾打听了,商贾只是着重推销了椰子壳的精美,可以雕刻各种纹饰,可是宇文会觉得不对头,杨兼甚么时候如此酷爱风雅了?不像他啊。

    宇文会说:“你要这么多胥邪做甚么?”

    杨兼笑的理所应当:“吃啊。”

    “吃?!”其他人都吃过了椰子,但是宇文会这些人镇守宜阳,还没来得及吃椰子,根本不知道胥邪的美味。

    杨兼拍拍手,说:“今儿个正好得空,兼去膳房把椰子理一理……”

    他说到这里,有士兵从幕府外面冲进来,说:“将军!”

    杨兼一看士兵如此仓皇,便知道来了事端,这椰子怕是吃不上了。

    杨兼说:“何事?”

    士兵回话说:“将军,城门下来了一队兵马,乃是奉了人主之命,前来驻兵宜阳的,请将军示下,是否打开城门。”

    众人一听,好家伙,真的只剩下了好家伙。他们前脚刚刚打通宜阳,后脚小皇帝宇文邕便派来了驻兵,这简直就是有备而来啊,算准了时机找上门。

    宇文会蹙眉,第一个开口说:“绝对不能打开城门!你若是开了城门,驻兵进来,接手了宜阳,咱们可就是穷光蛋了!你可要考虑仔细清楚啊!如今晋阳已经在人主的掌控之中,若是咱们丢失了宜阳的主动权,那可……那可一切都完了!”

    宇文会虽然说得急切,但的确是这个道理,杨兼虽然在晋阳留了兵马,但是掌控权已经落在了小皇帝宇文邕的手中,如果再把宜阳拱手让人,那么前景必然堪忧。

    宇文胄说:“可是……倘或不开城门,将军一定会被冠上谋反的帽子,此举动摇军心,绝不可取。”

    韩凤说:“那怎么办?!猘儿的,这么多蹊跷!”

    杨兼眯起眼目,并不着急,只是低笑一声,说:“无妨,就算打开了城门,兼手中八万兵马,量他一口也吞不下宜阳。”

    杨兼留了两万兵马在晋阳,带着三万兵马驰援定阳,定阳汇合了杨整的两万多兵马,这会子又并吞了和士开的三万俘虏,一共零零总总八万兵马还有余,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杨兼说:“不必慌张,先去探探虚实再说。”

    杨兼立刻下令,把城门大开,让小皇帝宇文邕派遣来的驻兵进入。

    小皇帝派遣来的是一名老将,足足有二十几年的对战经验,自打他上战场之后,便从来没有输过一次战役,不管是大战役还是小战役,军中都给他起了一个别称,号称常胜将军。

    巧得很,这人也姓杨,名唤杨檦,乃系车骑将军、刺史。

    刺史杨檦从外面大步走进宜阳府署,好像进了自己家门儿一样,到处打量一番,瞧了个遍后这才看到了杨兼,说:“你便是隋国公世子,镇军将军?”

    杨兼还算客气,恭敬说:“正是晚辈。”

    刺史杨檦冷冷一笑,说:“知道自己是晚辈便好。”

    宇文会一听,登时怒了:“你一个小小的刺史,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口气?”

    的确,在场众人身份都十足显赫,宇文会的阿爷乃是堂堂大冢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杨兼的爹也是一等国公,而杨檦不过一个刺史,虽然单看刺史这个官位,绝对不小了,毕竟掌管一方,若是放在三国时期,刺史太守可都是一方霸主,但如今放在他们之中,就是小小不言。

    杨檦还是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说:“本将上战场的时候,你们这些奶娃娃还在家家怀里吃奶呢!”

    “你!”宇文会气的便要发难,立刻被杨兼拦住。

    杨檦见杨兼阻拦,还以为杨兼是一个软瓜,不敢对自己发火,更是盛气非常,负手走了好几步,说:“小娃儿们,你们听好了,今儿个我来这里,是奉了人主之命,前来接替驻守宜阳,你们都是我大周的臣子,必然不会抗旨不尊的,对么?”

    杨檦又说:“我不管你是甚么杂牌军、正规军,还是俘虏军,三日为期,全都给我退出宜阳,一个子儿都不能留!三日之内,我要做完交接宜阳的动作,否则……哼哼!”

    高延宗冷声说:“否则你要如何?”

    杨檦瞥斜了一眼高延宗,说:“我在与你们主将说话,轮得到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齐贼叛徒说话?”

    “你!”高延宗气的浑身打飐儿,恨不能冲上去撕烂杨檦的嘴,竟如此傲慢无礼。

    杨兼说:“否则如何?”

    杨檦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说:“我听说隋国公还在京兆驻守,否则如何,你们难道猜不透么?”

    杨兼听到这里,眼目瞬间眯起,杨檦竟然用阿爷杨忠威胁他们。

    “杨檦!”杨瓒怒喝说:“我敬你是长辈,你却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宜阳是我们打下来的,凭甚么说交接便交接?况且三日如何完成交接?我们便算是连夜走,也要有点兵的时间!”

    杨檦说:“我可不管你们这些,人主让我交接宜阳,我便交接宜阳,有妨碍军务者,一律……杀无赦。”

    杨檦说完,哈哈大笑着,一甩袖袍转身走人,态度嚣张至极。

    “怎么办!?”众人立刻看向杨兼。

    尉迟佑耆着急的说:“隋国公被他们扣押,如何是好,咱们不走,隋国公岂不是便危险了?”

    杨瓒说:“绝对不能让阿爷置身险境。”

    宇文会狠狠的说:“那咱们就放弃宜阳了!?打了多久才打下来的宜阳,我们和郝阿保,还有狼皮,费劲千辛万苦偷袭的宜阳,就这么放弃?我不甘心!”

    杨兼慢慢抬起手来,阻止了众人的声音,他一抬手,众人立刻噤了声,全都看向杨兼,静等着杨兼发话。

    杨兼眯眼说:“兼这辈子最讨厌被威胁,自然不可能便这么算了,宜阳我要,阿爷也要救。”

    他说到这里,突然感觉有人揪了揪自己的衣袍,低头一看,原来是小包子杨广,杨广个头矮矮的,放在人群里一眼根本看不到,方才也一直没说话,所以没甚么存在感。

    杨广对杨兼招了招小肉手,示意他附耳下来。

    杨广可是天然外挂,而且还是外形很萌的天然外挂,杨兼立刻俯身下去,和杨广说起了悄悄话。

    杨广用小肉手拢着声音,在杨兼耳畔低语了几句,期间还活动着小肉手比划起来,杨兼脸上的笑容随即慢慢扩大起来,点点头,轻声说:“听儿子的。”

    杨兼说完了悄悄话,立刻站起身来,说:“兼有法子了。”

    众人奇怪的说:“是甚么法子?”

    杨兼唇角露出讥讽的冷笑,说:“是让李檦求着不让兼离开的法子。”

    众人一听更是狐疑,李檦明明让他们三日之内离开,怎么可能态度大逆转,转头求着他们不要离开?这……这也太离谱了。

    杨兼吩咐说:“驻扎在宜阳的军队不需要有任何举动,一切静等我的消息。”

    大家面面相觑,虽然觉得奇怪不解,但杨兼说的如此信誓旦旦,莫名让大家心里头生出一股子安全感,没来由便是信任杨兼。

    杨兼招了招手,说:“儿子,走。”

    小包子杨广立刻哒哒哒的跟上去,一路迈开小短腿儿,跟着杨兼离开了幕府大堂。

    杨兼走出去,两个人竟然往膳房而去。

    无错,方才杨广提出来的法子,只有膳房可以完成。

    其实杨广的这个法子,灵感还是来源于杨兼。杨兼那日里利用贼首对椰子过敏,谎称椰汁是毒饮,给贼首灌下去,贼首惧怕不止,便答应倒戈,替他们办事儿。

    这让杨广想起来了,他依稀记得,杨檦本人也有食物过敏。

    杨檦此人的名气远远没有历史名人宇文护、兰陵王等等出名,因此杨兼并不识得此人,但是杨广不同,杨广是经历一辈子之人,杨檦一出现,他立刻想起了很多。

    杨檦此人,少年英雄,从小武艺出众,长大之后便开始建功立业,就有如传闻的一般,杨檦上战场二十年,从来没有输过一场战役,如此一来,便促使了杨檦自得意满的性子。

    杨檦显然看不起杨兼等人,觉他们都是奶娃儿,自己资历高深,因此驻守宜阳完全没有问题。

    在杨广的记忆中,北周的军队发兵攻打北齐雒阳之时,杨檦因着自得意满,觉得自己从不输阵,便轻敌冒进,在雒阳没有打下之时,带兵出轵关,攻击北齐腹地,导致大军挫败,被齐人俘虏,最后杨檦投降了齐人。

    杨广觉得,如今宜阳的场面儿若是不加以阻止,恐怕又会变成当年轵关惨败的局面,杨檦输了没有干系,但是不能连累他们。

    杨广因着识得杨檦,所以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杨广还记得,有一次杨檦打了胜仗,小皇帝宇文邕大摆燕饮,为杨檦庆功,但是宴席上有一种甜瓜,杨檦从未食过,吃了两口便出现了不服之症,舌头肿胀发麻,嗓子刺痛,味觉失灵,之后吃甚么都是苦的,维持了好长一段时日。

    杨广把这件事情告知了杨兼,杨兼一听,登时来了主意。

    杨檦的这些症状,绝对是因着对甜瓜过敏,杨兼以前也认识一个人,便是对甜瓜过敏,吃过之后舌头发胀,刺激嗓子,而且好长一段时间吃甚么都是苦味儿的,那人不知自己过敏,还以为甜瓜都是这个“刺激”的味道。

    如今的杨檦还没有参加燕饮,因此必然不知道自己对甜瓜不服,也就是过敏,倘或突然食了产生了过敏反应,而且过敏原因不明,必然会以为自己得了甚么不治之症,到时候宜阳的军医找不到病源治疗不了,那便轮到“神医”徐敏齐上场了。

    杨兼便不信了,杨檦的舌头肿着,味觉苦着,能放弃徐敏齐这救命稻草离开宜阳?到时候不得跪着求他们留下来……

    杨兼和杨广进了膳房,让膳夫们将所有的瓜果全都搬出来,果然其中便有甜瓜。

    在南北朝时期,甜瓜还是稀罕物,平日里基本见不到甜瓜,不过正巧了,宇文会前些日子让人收购椰子的时候,也收购了很多新鲜的瓜果蔬菜,等着今日庆功宴用的,哪知道庆功宴没用上,反而用在了吓唬人这种事儿上。

    杨兼打算把甜瓜“包装”一番,起码看不出甜瓜的外形,如此一来,杨檦便不知道对甚么不服,找不到过敏原,让他们干着急白忙活。

    杨兼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思量了一番,不如……做一个椰奶水果捞。

    小儿子那么喜欢喝椰汁,把各种各样的水果切成丁,混合在一起,放在椰奶汁中,杨檦现在还不知自己对甜瓜过敏,甜瓜切成了丁,他又没见过甜瓜,也无从分别,而这个椰奶水果捞的口味自然不用说了,绝对是零嘴佳品,清爽又解渴。

    便是很多不喜欢食水果之人,也能就着椰奶水果捞吃下满满一大碗的水果丁。

    椰奶水果捞的工序并不复杂,杨兼立刻开始动手榨椰汁,又取了一些鲜奶和甜饧,将椰汁调成椰奶,然后把水果洗干净,全都去皮,切成大小一样的小方丁。

    剔透的梨子丁、粉红的桃子丁、鲜艳的梅子丁、乳白的椰肉丁,还有李子、樱桃、葡萄等等,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甜瓜,水果丁五颜六色,鲜艳剔透,“哗啦啦”全都扔进奶白色的椰汁中,沉沉浮浮,煞是好看,一股子酸甜的气息扑面而来,说不出来的催人味蕾,只是看着,便口舌生津。

    杨兼低头一看,小包子杨广的目光“火辣辣”的,直勾勾的盯着刚刚做好的椰奶水果捞,便知道儿子馋这一口很久了,当即盛出一碗来,放在水精碗中,晶莹剔透的水精,对着光线闪闪放光,朦胧暗昧,乳白色的椰奶,五彩缤纷的水果丁,瞬间将这道椰奶水果捞衬托的像是工艺品一般。

    杨兼将椰奶递给小包子杨广,说:“儿子,尝尝好不好吃。”

    杨广接过去,用小匕舀了一勺,合着水果送入口总,真是巧了,第一口吃的就是甜瓜丁,甜滋滋的甜瓜,融合了凉丝丝的椰奶,椰奶口感顺滑,甜瓜丁仿佛锦上添花,给椰奶增加了一种有别一般的风韵,口感层次立刻提升上来。

    杨广圆溜溜的猫眼睁大,又舀了一勺,这次是莺桃肉,莺桃也就是樱桃,在这个时候素来都是稀有的贡品,一般时候很难吃到,也不知宇文会到底怎么搜罗的这些珍惜水果,莺桃不同于甜瓜的甜蜜,透露着一股酸味,不会抢夺椰奶的醇香,反而将椰奶衬托的更加甘甜。

    这一口又和上一口的感觉完全不同,简直每一口都有惊喜。

    又是一口,又是一口,又是一口,杨广一连吃了三四口,水精碗里的椰奶瞬间下了三分之二,这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很是满足一般。

    杨兼弯下腰来,用帕子给小包子擦了擦唇角的猫胡子,笑着说:“儿子,味道如何?”

    杨广点了点头,肉肉的小脸蛋儿直颤悠,奶声奶气的正色说:“清甜解渴,唇齿留香。”

    杨檦离开幕府大堂,到了自己下榻的屋舍,他虽然说的很不屑无惧,但再怎么说,杨兼手中也有整整八万兵马,加之留在晋阳的两万,那就是十万大军,谁也没有杨兼的手腕硬,如果杨兼真的不顾他阿爷杨忠的死活反了,自己可是第一个受难之人。

    杨檦眯眼对亲信说:“你去打听打听,镇军将军到底是个甚么态度,问问他们甚么时候离开宜阳府署。”

    “是。”

    亲信立刻前往杨兼下榻的屋舍去打听,不过到了门口,仆役却说将军没有回来,应该是去膳房了。

    亲信也听说了,这个镇军将军素来有个奇怪的癖好,那就是……理膳。在这些达官贵人的眼中,理膳从来上不得大台面儿,因此乍一听杨兼喜欢理膳,那就是不务正业的代名词儿。

    亲信只好往膳房去了一趟,杨兼正笑眯眯的给小包子擦猫胡子,亲信赔笑说:“镇军将军,刺史想要问问您,宜阳的兵马打算甚么时候离开,刺史也好帮帮忙,看有甚么可以帮助的。”

    杨兼了然一笑,甚么帮忙,就是催着他们离开而已,不动声色的说:“无需帮忙,三日之内必然离开,请刺史放心便是了。”

    亲信听到杨兼给了准话儿,便把心窍放回了肚子里,立刻转身去复命,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刺史杨檦。

    杨檦一听,稍微有些狐疑,说:“那小儿真的这般说?三日之内,定然会离开?”

    亲信点头说:“正是呢!镇军将军说的信誓旦旦,绝对会离开。”

    杨檦还是狐疑,说:“他这么好说话儿?怕别是有甚么诈!”

    “嗨……”亲信说:“能有甚么诈?依小人之见,这个镇军将军就是运气好,不知上辈子是不是福报积攒的太多了。小人过去之时,这镇军将军竟然在膳房理膳呢,做了一道甚么……椰汁甚么的。”

    “理膳?”杨檦也笑起来,笑容更加不屑,说:“是了,听说这毛儿是主膳中大夫起家,也是难怪,一个不务正业的膳夫,能有甚么真本事儿?不足为惧。”

    杨檦没有搭理杨兼,这两日杨兼老老实实,听说军队正在整顿,准备第三日开出宜阳,杨檦随即也便慢慢放松下来。

    除了军队的风声,杨檦还听说了椰奶水果捞的风声,杨兼留在宜府署这两日,日日都在做这个小食,遍宜阳府署都食过了,所有人都赞叹从未食过如此美味的甜饮,夸赞的天上有地下无,简直绝无仅有。

    杨檦起初是不屑的,但后来听得多了,有些眼馋,杨兼把椰奶水果捞送给所有人食,唯独杨檦没食过,杨檦心中是越来越好奇,便让亲信去膳房,偷偷的端一碗过来,自己也尝尝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这么美味儿。

    杨兼正在下榻的屋舍中,他并非一个人在屋舍中,案几面前还对坐着一个人,此人形态唯唯诺诺,分明身材高大,却蜷缩成一个大虾米,垂着头,下巴抵着胸口,一副温温吞吞大白兔的模样,可不正是医官徐敏齐么?

    叩叩——

    便在此时,有人敲了敲门,从外面走进来,是小包子杨广回来了。

    杨广板着一张小肉脸,面色肃杀又严酷,说:“父亲,杨檦让人端了甜饮回去。”

    杨兼唇角一挑,说:“好的很,上钩了。”

    上钩?

    徐敏齐仿佛听到了甚么不得了的秘密,虽然听不懂,但总觉得听得懂才会更麻烦,赶紧压低了头颅,眼观鼻鼻观心,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

    杨兼笑得一脸“慈祥”,说:“徐医官,方才兼与徐医官说的,可考虑清楚了?”

    徐敏齐正在抓药,突然被杨兼叫了过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他说,徐敏齐万万没想到,杨兼是想让他……作假!

    杨兼告诉徐敏齐,这两日刺史杨檦很有可能让他来医看治病,病情是不服之症,口舌肿胀,喉咙刺痛,味觉失灵,杨兼让徐敏齐只管去医治,但是绝对不能一下子医治好了,而且还要告诉杨檦,他得的是恶疾,没有一两月是无法治愈的。

    徐敏齐唯唯诺诺的小声说:“这这这……这不是……是骗——骗人么……”

    杨兼点点头,很平静的说:“是啊,就是伙同徐医官一起骗人。”

    杨兼说的如此大义凌然,差点把徐敏齐给说愣了,揪着自己的衣角,揉来揉去,低声说:“可是……可是伯父和父亲尝教导下……下臣,医……医者父、父父、父母心,既然知……知知道病根,怎可不——不尽力呢?”

    徐敏齐是个老实人,而且迂腐得很,从小被伯伯和父亲教导的“笔杆条直”,杨兼挑眉一笑,很是悠闲的端起羽觞耳杯来饮水,说:“兼也是无奈才出此下策,这宜阳辛辛苦苦的打下来,杨檦说抢走便抢走?再者说了,徐医官也在兼的营中,若是兼落魄了,徐医官怕是也不好受,对罢?”

    “确确……确实是这个道理,可……可……”徐敏齐还是想要较真儿,可是让他骗人,还是在医术上“作假”,这就有点违背原则。

    杨兼似乎看出了徐敏齐的难处,笑了笑,说:“哎呀,徐医官果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此乃大无畏的精神,人人值得敬佩,算了,兼也不好强人所难,要不然……让小桃子与你单独谈谈?”

    “刘开府!?”提起刘桃枝,徐敏齐也不结巴了,吓得立刻摇手说:“下臣答应!下臣答应!将军千万不要叫刘开府过来,下臣甚么都答应!”

    杨兼幽幽一笑,说:“徐医官很有原则,很有底线啊。”

    徐敏齐:“……”

    杨广:“……”

    没一会子,如同杨广猜想的那般,这时候的杨檦根本不知自己对甜瓜不服,加之他还没食过甜瓜,也不知道甜瓜生得什么模样,只觉得椰奶水果捞果然名不虚传,这口味醇香,口感顺滑,一口饮下,酸甜交织,酣畅淋漓,一大碗下肚,分明是甜食,却不觉得腻口,反而还想吃。

    杨檦吃了一碗,因着椰奶水果捞是冰镇的,所以起初并没有觉得舌头如何,但没过一会子,舌头两侧肿胀,口腔之中几乎容纳不下,一根舌头肿成两根大,喉咙里还刺辣辣的,不能吞咽,吞咽唾沫都会觉得疼痛难忍,而且味觉变得很是奇怪,不管甚么都发苦。

    杨檦第一反应是椰奶水果捞有毒,立刻让人验毒,但是结果并没有毒,亲信试喝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唯独杨檦疼痛难忍。

    杨檦把军医全都招来给自己看诊,军医大多都是疡医,简单来说都是外科医生,也看不出所以然来,问杨檦情况,杨檦口齿不清,也不知为何口舌突然肿胀难当,整整忙乎了一天,不只是军医,宜阳的医官大夫全都给他找遍了,排着队的给杨檦诊治,还是没有看出端倪所在。

    一直到了黄昏,天色沉沉的黑下来,杨檦没了法子,才想到了杨兼的营中有一个徐敏齐,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是听说他的伯伯乃是天下第一名医,甚么样的疑难杂症都能医好,便让亲信去找徐敏齐。

    徐敏齐正在杨兼舍中,亲信转了一大圈,这才找到杨兼这里,硬着头皮叩门,赔笑说:“镇军将军,我们刺史得了怪疾,想请徐医官过去探看探看,不知……您能不能行个便宜?”

    杨兼微微一笑,露出很是浮夸的苦恼表情,懒洋洋的说:“啊呀,不巧不巧,太不巧了,我们正要收拾行囊,明日一大早好离开宜阳呢。刺史给我们下达了军令,三日之内必须离开宜阳,眼下这光景不够了啊,要不然……你让刺史另请高明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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